文允述到也不是好心的提醒。有些真相,后知后覺到會讓人懊悔終身。
瀘州城里,崛起最快的就是文家,仿佛一夜之間,文家由一個沒名也沒人氣的小戶人家,就成了瀘州城的大戶。文家幾個兒子榮回故里,同時也似乎在一夜之間,在瀘州城里欣欣向榮的發展起來了。從商到官文家在瀘州漸漸站穩。
只是,文允述在魯宅里的地位,有些莫名。大家似乎都有這個默契,只意會,不言傳。這個不言傳就像是掩耳盜鈴,現在這種時候,誰也動不了文允述的位置。偶爾人們會想起魯定風,那位少爺雖然從來沒正形,可是有他在的時候,魯家有什么事,都會有人擔當。可現在換成文允述,這個書生模樣的人雖然看起來和善,可是他的笑容就和魯來銀一樣,笑得越燦爛。面目越顯陰深,魯家人敢怒不敢言,這種時候,到想起魯定風當初的好來。
只可惜魯定風現在自身難保。在人們不太熱切的期盼中,魯定風的妻子到是回來了。官云裳就像是頂著烏云回來的,她回來那天,魯家很多人出來圍觀。當然也不乏噓寒問暖,擔心魯定風的。只是看官云裳那死氣沉沉的臉色就知道,前路無戲。如此重罪,又怎么可能有轉機。心軟的不禁要掬一把同情的淚。官云裳又沒有子嗣,魯定風走得又急,定是沒有給她留什么,從此她一個寡婦,到讓她怎么活。
眾人這么一想,更理解了官云裳的死氣沉沉的模樣。
且說這天,官云裳例行的去老太太那兒問安。這些日子,官云裳天天老實呆在家里,到比任何婦人更為乖巧。魯老太太也不說她了,面無表情的放由她問完安。這天魯老太太房里剛好做了人參老雞湯。老太太最近煙抽得多了,人參這些東西也不愿意吃了,于是早晨分于大家。
官云裳看著碗上漂的厚厚一層黃色的油,不由一陣反胃。她偷偷瞟了瞟左右,妯娌們低著頭小心喝著,四周窸窸窣窣的,人們感恩戴德的喝著粥,連頭都不抬起來。官云裳要是一個人不喝,似乎又得成眾矢之的。
無奈她只得端起碗。小小喝了一口。可那撲鼻的濃湯聞起來格外刺鼻,官云裳沒忍住,捂著嘴逃似的跑出門邊,剛到屋邊小溝,忍不住吐了出來。
屋里的人面面相覷,魯銀秀跟到屋外,拍了拍官云裳的后背,小聲問,“你怎么了?沒事吧。”
官云裳用絹子捂著嘴,搖了搖頭。她想著,應該是壓力太大了,這些東西吃不下。她正想回頭給眾妯娌解釋一下。可才回到,看到大片猜忌的眼神。連長期閉目養神的魯老太太也睜開了大眼,那混濁的大眼從官云裳的臉一直瞄到她的肚皮。
官云裳心中一震,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不等官云裳有何反應,魯家有了新一波的流言,官云裳烏云蓋頂的哀愁卻因為這個流言,而透出陽光。
一早的東院里,官云裳興奮地問,“大夫,你說的是真的?”
老郎中聽著脈。摸著長胡子點了點頭,“嗯,恭喜夫人,您這確實是喜脈。”
“幾個月了?”
“一個月。”
一個月?官云裳掰著指頭算著,一個月前正是魯定風被抓到省城的時候。這個孩子,可別遺腹子了。再者,那時候官云裳騙他已有孩子。魯定風要能回來,發現對不上日子,也不知會不會產生與他父親魯來銀一般的懷疑。
官云裳現在這情況,在魯家已是傳得人人皆知。要是以前,魯家還有錢那陣子,估計這會兒人人都怕官云裳肚子的孩子多分了家產。如今大家都沒錢了,反到有人擔心起她來。一早有幾個嬸嬸過來看她,給她帶著些安胎的湯藥,還給她讓了些要注意的細節。
這樣的溫暖真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魯家的,原來貧困之時到是有值得慶幸的事情。
官云裳心情大好,只是在人前,她盡量低調地低著眉,偶爾有能幫上忙的,到也大方的幫助。就像是魯大姐銀秀過來,讓她幫忙約汪捕頭見面。
官云裳也真個去了,只是順便地也向汪捕頭問了魯定風的情況。汪捕頭畢竟不是官位高的大人物,打聽了半天,只打聽到石達開以及他的余黨多判了凌遲,魯定風的消息,他半點沒打聽到。也不知是被人掩蓋了消息,還是有什么更不好的結果。
官云裳只是沉默聽著,沒多做發言。
她替魯銀秀約了見面時間,汪捕頭雖不太想去。可礙于官云裳的面子,還是答應了。
官云裳懷孕的事傳得沸沸揚揚,這事很快引起兩個人的注意。一個是文允述。只是文允述知道這個消息后許久沒出現。
到意外的是,官云裳的公公魯來銀對她熱情了許多。一天還專門請了個精干的婦人過來照看她。魯家人覺得奇怪,往日里魯來銀對魯定風的態度他們是看得到的現,在突然對官云裳這么好,不免讓人覺得奇怪。
官云裳也不太明白是回什么事,但她不愿意領他的人情。她知道魯定風會被陷害,全是他搞得鬼。他現在假仁假義的。官云裳才不要上當。
魯來銀領來的那個人很快被官云裳以借口弄走,沒想,那婦人才走。魯來銀又來了。
當這個偽善的老頭兒窸窸窣窣地用他那老地鼠似的眼睛在煙袋后偷瞟著官云裳的肚皮時,官云裳隱隱約約猜到,這個老頭可能是突然認這定魯定風是他兒子了,特別是他盈著發綠的迷迷眼看著官云裳的肚皮時, 她更是肯定這一點。
“我給你找的人,你干嘛不要呢?”魯來銀和氣說著,一副慈祥公公的神態。
官云裳不管從面上,還是心里,都很直接的表現出自己的不領情,“不用了,我這兒人已經不少了。養不活更多的閑人。”
“哦,原來這事啊。”魯來銀不以為異,一雙發亮的眼睛不時瞟向官云裳的肚皮。“你要不夠錢用,我這兒有,你要好好安胎啊。孩子的事要緊。”
官云裳翻了翻白眼沒說話。
不過好在她是母憑子貴了,魯來銀陪著小心說,“兒媳婦,我知道你擔心定風。其實我也想把他救出來,可是他是重罪,我找了不少人,也花了不少銀子。可是那邊絲毫沒松口。我也是沒辦法啊。你可得好好守著肚里的孩子,他可是咱家唯一的香火啊。”
魯來銀與官云裳的交談幾乎是不歡而散,魯定風離開兒子庭院時。卻沒半分的生氣。他臉上洋溢著起死回生般燦爛的光芒。這個突然可能的孫子,讓他已枯竭的人生又冒出幾許甘泉來。
這日下午,他就給官云裳送了不少銀兩、衣食這類的東西來。魯家的衣食一向寒磣得沒法見人,不過魯來銀這批送來的是專門準備的。衣服是上好的衣綢,里面還有一箱是小孩的衣物。食物也都是新鮮可口的,還有些進補的食材。到不似魯家平日里供應的吃食,不是味重的無法下咽,就是發霉過期的食物。
物質上這位公公盡量滿足官云裳,連大小事情上,也盡量站在她這邊。就比方有人報出,官云裳幫著魯銀秀私會。魯來銀聽了,揮揮手,直接把這事壓下去了。
官云裳突然發現,這位公公在魯家的重要性,他幾乎是根大木樁,定在那兒大事小事,一揮手就解決了。
可是這樣的關注為何沒早點出現呢。當她知道這個父親般的人物,在她心里已存不進半分優點。他如今再好,再官云裳看來,也只是虛偽作做。
他這份好,官云裳不在意,卻引起另一個人的重視,甚至是擔憂。魯來銀這個老狐貍活了幾十年,他的jian詐本性幾乎滲進每個毛孔里。魯來銀一是防著怕錯失孫兒,再有可能是想給文允述壓力,畢竟,文允述也到了婚齡,卻一直沒有動靜。身為父親的,都想著早些抱著孫兒。可惜他一直壓不住文允述。
再說文允述,對于官云裳的事,文允述多少有些不想去面對。他埋首于生意上的,沒想到到讓他發現了問題。
魯來銀那只老狐貍像是回光返照,一個將死的老頭子,突然生龍活虎的又忙起生意來。
文起初沒太注意,可很快他發現苗頭不對。魯老爺子不動聲色的把文允述手里的生意轉出去大半。這事文允述敢怒不敢言,魯老頭心狠手辣,對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妻子兒子都能毫無人性的對待。又何況他這種半路認來的兒子。
文允述沒找魯來銀。卻在一天正午去了魯定風的東院。這會兒官云裳還在傘坊,沒有回來。院子里只有小葉子她們。
人一有危機意識時,就格外的有活力更有甚者是危險起來。文允述瞧了一眼院門,慢慢欺近小葉子。
小葉子看來文允述過來,頗有些詫異,甚至是害怕。這個人在小葉子眼里就像是混身纏著蠱蟲的怪物。避他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