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競天聽到腳步聲立刻來到門邊,拉開門,眼前彷彿陽光照過,晃得他一時(shí)有些睜不開眼。
慕清妍披著大紅猩猩氈斗篷,內(nèi)裡穿著正紅裙襖,裙襖上如意紋皆是黑線繡的,與他那一套竟是一對兒!
頭上只簡簡單單挽了一個(gè)十字髻,簪了兩朵紅寶石花,額間垂著一塊水滴狀紅寶石,耳上也是垂的紅寶石耳墜,臉上薄薄施了一層胭脂,襯得精神飽滿喜氣洋洋。
如此簡潔的裝扮卻讓她顯得更加高貴典雅。記憶中,她從未這樣用心妝扮過。
迎著歐競天有些發(fā)直的眼光,慕清妍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王爺這是怎麼了?妾身臉上沾了灰了?”
歐競天的目光比外面的陽光還要溫暖,如同縷縷柔絲將她密密匝匝纏繞。
此時(shí)無言,卻勝卻千言萬語。
慕清妍有些不自在,回身吩咐霜姿雪致:“叫廚房上菜吧?!?
看著一道道葷菜,歐競天皺起了眉:“不是吩咐他們要做些清淡的麼?”
慕清妍微笑:“何必那樣遷就我?我知道王爺這些年來征戰(zhàn)南北,最是耗費(fèi)體力,所以飲食上需要肉類多一些,”她指著佔(zhàn)了大部分桌面的肉菜,“一番心意,別浪費(fèi)了。都已驗(yàn)過,可以放心吃?!?
歐競天心裡暖暖的,把素淡的菜餚往她面前推了推:“你飲食清淡,吃這些?!?
慕清妍失笑:“我面前的盤子已經(jīng)堆得夠多的了,再堆就要把我埋起來了!”
歐競天皺著眉,也覺得那些盤子礙眼,她的俏臉幾乎都被遮擋住了,於是又將那些盤子挪開。
因爲(wèi)有心補(bǔ)上兩人團(tuán)圓的年夜飯,所以歐競天把婢女僕人都趕了出去,他又很久沒有做過這些事情,所以顯得動作有些生疏僵硬,不小心碰翻了一隻盤子,裡面的四喜丸子四面飛濺,其中一顆滴溜溜落在了袖子上,一彈落地。
他愛惜地拿手帕去擦拭袖子上的油漬,瞪著那隻丸子運(yùn)氣。
慕清妍一陣好笑:“想來那丸子也是無心之失,王爺便饒了它吧!”
“叫我潤澤!”歐競天語氣加重,幾分固執(zhí),幾分孩子氣。
“是,潤澤,”慕清妍順從接納,“不過一件衣服罷了。以前你在楚王府幾乎每天一套衣服,也沒見你這般愛惜?!?
“那不同,”歐競天用力擦著那片油漬,“你知道的?!?
“好吧,不同,”慕清妍用微笑掩飾起淡淡哀傷,“不要擦了,油漬是擦不乾淨(jìng)的,過會兒換下來讓丫頭們?nèi)ハ础!?
歐競天看了看她身上的新衣,眉梢一挑:“不。明日再換也不遲?!?
兩人都避開朱若錦姊妹不提,用餐氛圍還算輕鬆溫馨。
飯畢,慕清妍道:“天寒地凍的也沒地方可去。這行宮我也沒逛過,不知都有什麼景緻?”
歐競天握了握她微涼的手:“你若不怕冷,西北角有一片梅園,雖然比不上陽阿公主府的,但也算難得,這幾日那片綠萼梅應(yīng)該開了?!标柊⒐鞲坊滋煜拢闶腔蕦m也沒法比的。
慕清妍一拍手:“好??!正好採一些花蕾,等到夏天的時(shí)候可以衝梅花茶?!?
歐競天不解:“梅花茶?”
“是啊,你該不會不知道食花之俗古已有之吧?不光可以衝梅花茶,還可以煮梅花粥,既風(fēng)雅有趣,又可以清熱生津,”慕清妍喜動顏色,“以前在宋國公府裡諸事不自由,縱然有這樣心思也沒有這種機(jī)會。”
很少看到她爲(wèi)某件事癡迷,除了醫(yī)術(shù)。所以,歐競天也想成全她這番心思,“好,我們明日便去?!?
溫泉行宮西北角建有癯仙園,園中綠萼梅居多,零星也有幾株白梅紅梅,還未到園門便聞到清寒芬芳,當(dāng)此百花凋零之際,得見如此繁花盛開之景,便是平素在花草上不留心的歐競天也頗爲(wèi)心動。
他倚在一株白梅下,看著那道窈窕身姿穿梭在梅林間,心中充滿了平靜喜樂,若是生命時(shí)光中,永如今日該有多好……
“好了,”薄暮,慕清妍提著半竹籃鮮嫩花蕾回到歐競天身邊,把竹籃高舉,雙眉飛揚(yáng),“你看!”
歐競天把籃子放在地下,把她冰冷的手揣進(jìn)懷裡,一低頭在她額角落下一吻。
慕清妍身子一動,便欲掙脫,歐競天卻已經(jīng)離開了她的額頭,示意她擡頭。
慕清妍仰頭,卻見他薄肆紅豔的脣間含著一瓣潔白的梅花,紅與白相映分外奪目,他素來冷峻冰寒的臉容也在這一瞬間籠上了幾分魅惑的色彩。
心跳瞬間加快,兩腮也一陣發(fā)熱。
微一偏頭,歐競天火熱的脣吻上她冰冷的脣,舌尖一頂將梅花哺入她口中,那輕柔一吻隨之加重、加深,梅花微酸帶澀的味道夾雜著花朵本身的芬芳在兩人脣齒間蔓延。他情深似海,她溫軟如水。
素白的雪地上梅影橫斜,如蝶般飛舞的梅花襯著那一雙深情擁吻的儷影,如同一幅絕美的畫卷。
許久許久,歐競天戀戀不捨地離開他的脣,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微腫的脣上摩挲,低低地道:“妍,我多麼希望,時(shí)間永遠(yuǎn)停留在這一刻,天地之間,只有你和我?!?
他的聲音醇厚而帶著一絲魅惑的黯啞,慕清妍微微一嘆,伸手抱住了他精壯的腰身,低低呢喃:“唯願歲月靜好……”
“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慕清妍把頭埋在他胸口,聽著他穩(wěn)健有力的心跳,聽著他傳過來的帶著胸口微微震動的嗓音,聽著他帶著輕軟求懇的話,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事實(shí)上,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單獨(dú)相處,更別說一起過夜。
晚飯後歐競天處理密報(bào),慕清妍便將他換下來髒了的衣服交給小丫鬟去洗。
霜姿雪致早已鋪好了被褥,因慕清妍畏寒,還在被窩裡放了個(gè)湯婆子。紅巾翠袖袖手在旁邊看著,不知何時(shí)開始,這些原本屬於她們的職責(zé)已經(jīng)輪不到她們來做了。
霜姿雪致當(dāng)然能夠感受到她們目光中的不善,因此收拾妥當(dāng)之後,早早告退。
歐競天捏著密報(bào),心思卻早已不在那裡,斜眼看了看紅巾翠袖,微帶不悅:“你們怎麼還不走?”
翠袖張了張嘴,隨即低下頭,和紅巾一同退出。
在門外站了片刻,便看到房中燈火滅了。
翠袖隱在袖子中的手捏得緊緊的,對同行的紅巾道:“我晚飯吃多了,到處走走?!?
紅巾答應(yīng)一聲:“我回屋兒等你。”
“你先睡,等我做什麼?”
紅巾看著翠袖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神慢慢變冷,低聲道:“你的性子,不該這麼急的。”
天色剛交亥時(shí),溫泉行宮一片靜謐,忽然慧側(cè)妃暫住的合歡殿傳來一聲慘呼:“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