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外,燕軍大營,中軍帳內吵翻了天——不消說,自然是爲著救不救段隨一事。
劉牢之兵圍蕩陰,本可輕鬆掃滅段隨殘部,偏偏止步不進,單等著燕人前去救援。這叫陽謀,就看慕容垂接是不接。
先開始,與晉人決戰、順便解救段隨之聲不絕,可慕容德輕輕一句:“爾等瞎了不成?劉牢之紮好口袋,只待我軍鑽進去。這般淺顯的計謀,看不出來麼?”頓時將叫囂聲澆滅泰半。
慕容令與段延等幾個兀自不依不饒,叫道:“左右不能捨了鄴城,總要一戰。既然如此,在鄴城打也好,往蕩陰戰也罷,何懼之有?”
高弼搖了搖頭:“眼下這局勢。。??刹灰姷梅且獩Q戰。。?!?
慕容令一愣:“何解?”
高弼苦笑一聲,道:“今早收到太原王(慕容楷)與陳留王(慕容紹)急報,晉將孫無終部已出碻磝城,逼近館陶。陳留王率部接了兩仗,皆告不利,只得退守城中。晉軍勢大,太原王與陳留王料難久守,故遣使求援!”
“???這可如何是好?”帳中衆將盡皆失色——慕容楷、慕容紹兄弟兩個奉命屯守館陶,正對著孫無終的碻磝城。若館陶有失,則其身後的燕軍大本營新興城也要不保。彼時老巢失守、後路被斷,那可真要了燕軍的老命了!
高弼這消息一說出來,主張出兵決戰的將領盡告沉默,便是段延也啞口無言。眼下的形勢,休說出兵蕩陰,就是留不留在鄴城都是個問題——劉牢之大軍兵強馬壯,絕難一戰克之,若燕軍給拖在蕩陰或是鄴城,而身後新興城有失,則大勢去矣。
慕容令失魂落魄,擡頭望向上首的慕容垂,吃吃道:“父王。。。父王的意思是。。。”
慕容垂默不作聲,可臉上的肌肉分明在抽搐。好半晌,他似乎有話說,卻到底沒有說出來。這般欲言又止好幾次,終於他長嘆一聲:“時局如此,終究是大業爲重。。?!鳖D了頓,一字一句道:“孤意已決,三軍整備,不日回師新興城,暫避晉人鋒芒!”
“石頭怎麼辦?”慕容令帶著哭腔,呼號不已:“就眼睜睜看著他爛在蕩陰城裡麼?他此去蕩陰,可都是爲了耶耶的大業呵!”
“孤家又何嘗捨得從石?”慕容垂面容慘然,喃喃道:“可孤家又有什麼法子?但願。。。但願晉人還念舊情,不傷他性命?;蛟S。。?;蛟S日後還有機會救他回來。。?!闭f到這裡,自己都覺著荒謬,再也說不下去。
慕容令睜大了眼睛,目光掃過帳中所有人,自慕容垂始,到慕容德,再高弼、悉羅騰、段延、衛駒、王騰。。。人人默不作聲,有意無意避開了慕容令的目光。
慕容令氣苦,愣愣杵在當場。慕容德見不是事,輕咳一聲,開口道:“大王計議已定,諸君且各歸本營,早做準備。。?!?
話音未落,慕容令陡地喊了起來:“你等要走便走!我說什麼也不能捨了石頭!”一拱手,咬牙道:“父王!請準兒臣領本部五千兵馬,徑往蕩陰!”
“胡鬧!”慕容垂面色鐵青,呵斥道:“軍國大事,你道是小孩子玩鬧不成?休再多言,若不遵軍令,絕不饒你!”
慕容令神情激動已極,嘴裡“呵呵”出聲,還待說話,卻聽慕容垂洪鐘般吼道:“那羅延所部即刻劃歸庫勾帳下!那羅延轉任籌糧使,先行一步回新興城待命!”
。。。。。。
這是下午時分,天地間卻像灌了鉛似的,烏黑、陰霾、沉重。巨大的雲山壓迫下來,叫人覺著呼吸都困難。淅淅瀝瀝的凍雨下個不停,夾雜著雪珠,打在頭臉上吱吱生疼。
蕩陰城一處尚算完整的大宅裡,染干津山一樣站在庭院中,看了眼漫天的雲雪,語聲嗡嗡:“劉牢之打的什麼主意?他幾萬大軍在手,擠也能把這小小的蕩陰城給擠滿咯,偏生止步城外,就是不進來。。。嘻嘻,說不得,我等真能捱到燕王來救!”
“噗。。。”廊檐下費連阿渾笑了起來,扯動肩窩上的箭傷,痛得齜牙咧嘴。他搖了搖頭,冷笑道:“燕王若真來,那可就正中了劉牢之下懷咯!”他等被困蕩陰城中已有一天一夜,劉牢之卻硬是不入城,天下哪有這般怪事?一干人先前那是“慌不擇路”,躲進城中滿心指望燕軍來救,此刻冷靜下來,如何還不知道劉牢之的心思?
染干津撓撓頭,乾笑道:“有指望總比沒指望要好,呵呵。。?!比タ炊坞S時,就見段隨獨自窩在一處削了頂的石亭裡,怔怔望著天空,任憑雨雪淋漓,不說話,對他倆的言語更是渾然不覺。。。
染干津嘆了口氣,轉過身,自語道:“俺到城中尋摸尋摸,總要找些吃食飲水。。。”
忽然身後傳來段隨略顯沙啞的聲音:“阿渾說得沒錯,燕軍不會來了。。。我。。。我也不希望他等前來,誰來了,就害了誰。。?!?
。。。。。。
慕容令並不曾遵令前往新興城。他單騎往北,打了個彎,又悄悄繞回鄴城附近。
燕軍兵多,並未合在一處下寨。自鄴城城頭往下望,燕軍營盤遍佈東、南、北三個方向,大大小小,遍地都是。
這是鄴城正東方向的一個營盤,遠離鄴城北部的慕容垂中軍,隸屬慕容寶所部。悽迷夜雨中,慕容令策馬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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