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氣氛已經和高一不一樣了, 因為十三高每年都會有五個左右的保送名額,不僅是國內前三的名校,還能自主選擇專業, 外加高額獎學金, 基本在高三剛開學時就會和自主招生一起確定下來, 全看高二這一年的成績, 而慕謠長期穩定在理科年級第三, 位置很危險,自然學業緊張。
江逢與這個無緣,但他有省級比賽和二級運動員的加分考試要準備, 自然也忙。
這樣心無旁騖的學習、訓練,直到路露突然某天問起來, “謠謠, 你是處女座?那是不是快過生日了?”, 他們才想起來,江逢的生日早在夏天就已經過去了。
“你自己都忘了?”慕謠查了查陰歷的日歷, 發現是六月初的某天,實在想不起來那天他們都做了什么,可能就像現在一樣,除了刷題什么都沒做。
江逢:“現在沒幾個人還過陰歷生日了,誰有時間看啊……”
“平原也忘了?”慕謠以為他們這種有錢人, 應該是過生日就會開PARTY開香檳, 一群人送禮物。
江逢:“我以前也經常忘, 所以基本不過生日……”
路露:“那你父母都不記得嗎?”
江逢翻了翻電子銀行的賬單, 發現果然在生日那天收到了來自父母的愛心打款……不過聊天記錄經常會清理, 已經沒了。
慕謠:“所以那天他們祝你生日快樂了,然后你沒看見?”
“可能我也回復了, 但是有別的事就給忘了吧?”江逢誠懇地解釋,“我真的沒有故意不說。”
路露:“也挺好的,那我可以省下錢專心給謠謠買東西了。”
“別!不用,真的不用。”慕謠趕緊拒絕,因為去年路露就給他買了個某游戲的初始號,可他手機連游戲都不能上,還要想辦法還禮。
“話說……慕謠,你跟你妹妹是一天生日嗎?”曹夢萍突然加入了談話,“龍鳳胎?”
路露:“妹妹?”
慕謠:“嗯……”
江逢:“你怎么知道他有妹妹的?”
曹夢萍:“正堯告訴我的,說好像你妹妹跟林庭學長在一起,還說你妹妹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你怎么都沒說過?”
聽說是顧正堯說的,眾人都一陣惡心,慕謠更是惡寒,質問道:“誰瞎說的?”
曹夢萍還是很維護自己的人渣前任,立刻就反駁:“他也是聽別人說的,有人看到過他們,一起吃飯、約會什么的,這有什么不能說的?林學長都畢業了還回來找她,聽說對她挺好的,難道她不喜歡林學長?”
慕謠想到慕斯學校里有關慕斯和江逢的緋聞,又想到自己學校里她和林庭的緋聞,覺得否認也沒用了,只會讓人亂說,干脆不再說話,路露又問了幾句,江逢挑著回答了,就轉而討論起了生日禮物的問題。
慕謠直接短信問了慕斯想要什么樣的禮物,慕斯發了一個甜品的鏈接給他,因為慕斯不久前被發現有猛吃甜食解壓的不良習慣,醫生不讓她再繼續吃含糖過高的東西,江超慧也控制了她的零花錢,所以慕謠咨詢后決定在當天給她放一天假,買那么一點。
但是這也太好解決了,慕謠最終想了想,又提前買了一本琴譜,包裝好準備送給她。
“那你想要什么呢?”江逢問他。
“我就算了吧,”慕謠打開數學練習冊,“我也不想過生日了,我們都不弄那么麻煩,先把成績弄上去再說?!?
江逢:“你也不用太緊張,我聽說呂曉琪打算放棄保送名額?!?
“嗯……不行,”慕謠說,“文科還有馮玉卿、劉海洋和齊爽,我特意去問過,她們沒有理科排名這么穩定,每次都在變動,很有可能會三個都上。”
江逢:“……總之不要給自己壓力太大了?!?
江逢到底是比不上慕謠的自制力的,在書桌前坐久了就總想起來活動活動,有時候說是去去就回來,結果一跑就兩個小時,有次幫小區里的大爺遛狗,回來把狗都累得趴在地上不動了,慕謠正好出門找他散步,看到這一幕十分無語。
“我覺得你……”江逢站起身揉了揉脖子,“好像睡得不太好,是嗎?體重是回來了,也長肌肉了,但是氣色還是很差。”
慕謠也站起來拉伸肩膀:“每天睡7個小時,對高中生來說已經很奢侈了?!?
“我就算睡5、6個小時,”江逢說,“感覺也比你有精神。”
“那是因為你周末會睡12個小時補回來……”慕謠嘲笑道,“你可能是我見過的最能睡的人了?!?
“我還是青少年,還在長身體!”江逢自己也笑了,打開零食來吃,“多睡點有問題嗎?多睡才能長高?!?
“你不能再長高了,”慕謠說著走到身高體重秤上站好,“我還可以再長點?!?
“嗯……177了,長了兩厘米,”江逢給他量完說,“再努把力,長到178,以后謊報180的時候就有底氣了。”
“喂!”慕謠搶走他的零食。
其實慕謠很清楚為什么自己為什么氣色不好:他做噩夢。
從之前第一次夢到小時候的自己變成了慕斯之后,他就總是做這種自己和慕斯終將會成為一個人的夢。
尤其是最近經常和慕斯聯系,他發現慕斯精神分裂的征兆確實很明顯,有時前一秒還是個乖巧無助的妹妹,下一秒就開始對他說惡劣至極的話,說完又會后悔,再說別的來轉移話題。
有一天晚上,他甚至夢見自己只是慕斯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掙扎著想要回歸主人格,他們之間隔著一扇門,是水岸六單元慕平川家里那扇慕斯房間的門,門上的鎖牢牢地鎖住,自己的手里拿著一把錘子,卻手腳酸軟,怎么都抬不起來。
他在門外用啞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喊:“開門……”
慕斯則洪亮地回答:“我已經完整了,你滾吧!我不需要你!”
他又喊:“江逢……”
可是剛才已經用盡了力氣,現在的聲音太啞了,連他自己也聽不到了。半夜醒來后,他喝了一口床頭柜上的水,看著江逢還香甜地睡在自己身邊,才松了口氣。
但這種情況直到他生日那天,又有了惡化。慕斯吃完了蛋糕,當著他的面拆開了禮物,懷疑地看著他問:“這不是都有一本了嗎?”
江超慧也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
慕謠無辜地說:“但是那本是江逢給我的,所以我想給你一本?!?
“對,對,”江超慧說,“這本是你哥哥給你的?!?
慕斯隨手扔在沙發一邊,用勺子去刮蛋糕盒底和紙壁上的奶油吃,高傲地說:“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區別。”
“也是,你們誰的都一樣的。”江超慧笑著掏出自己的禮物,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包裝,他們拆開后是兩本一模一樣的英文字典。
慕斯沒有準備什么,慕謠抱著自己的字典回去了,晚飯時江逢問他中午都和誰吃的,吃的什么,他精神恍惚地說:“和哥哥吃的奶酪蛋糕……”
“嗯?”江逢愣愣地看著他。
他反應過來:“是慕斯這么說的。”
江逢不知道他怎么會這樣遣辭措意,但也沒太注意,他則在晚上又夢見自己與慕斯是一個人、有關“慕謠”這個人的事全部都是幻覺之后,偷偷約了一個醫生,決定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沒什么事吧?昨天還好好的?”江逢第二天聽說他居然要在上課時間出去看醫生,感到很震驚。
路露也覺得奇怪:“你上次燒到39度都沒翹自習……”
“是去看慕斯的醫生,”慕謠小聲跟江逢撒謊,跟路露則敷衍了事,“沒大事,可能有蛀牙了而已?!?
江逢信了,但是其實慕謠也不算是撒謊,他約的這個醫生確實也給慕斯看診,并明確告訴他,精神問題可能要有遺傳基因在干擾,雖然起訴慕平川時沒有拿出慕斯的精神分裂傾向診斷,但只是為了避免慕平川借此規避責任。
可是與醫生談完出來,他又有些不確定了,如果幻覺真的能逼真到虛擬一個自己出來,那確認自己真實存在的醫生又是真是假呢?他把輕度確診單撕碎扔在醫院的垃圾桶里,另買了一個瓶子放好藥片,下午回到了江逢家,藏好藥,坐下來思考。
江逢短訊問他:怎么樣了?
慕謠:剛結束,今天有點累,我順路回家補了午覺,下節課就不去了,晚自習再回去。
江逢:那你回來的時候幫我把化學筆記和周記本拿回來吧?明天要交周記了,我還沒寫完。
慕謠看了看他的課桌,昨天才收拾過,只好在書立之間一本本地找。藍色的化學筆記本江逢每天都得背,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來,黑色的周記本則放得有點深,且那里的黑色本子很多,得打開看看才知道。
他怕看到江逢隱私的東西,所以倒著翻頁,看到最后一頁頂上記著日期,寫了整整齊齊半頁的字,覺得沒錯,就把它和藍色本放在一起,準備一會帶走,但合上后又想起來,這周的周記是難得的半命題作文,江逢卻沒有寫題目。
所以他又打開確認了一眼,就是這一眼,他沒有看到作文的題目,卻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就是短短幾秒的猶豫和下意識地動作,慕謠沒有來得及合上,江逢的本上最后的幾句話就直接撞進了他的腦內:“我大概是真的喜歡上慕謠了。
“社會輿論、生活壓力,這些都不是理由,我喜歡誰,不會因為這些退縮,怕別人說三道四就辜負自己的喜歡,這不值得。
“我只怕他不喜歡我。“
慕謠又往前翻了兩頁,發現日期是連續的——這不是學校的語文周記本,而是江逢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