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南宮畏迴轉身,正好對上南宮瑾佑披著未散完的陽光餘暉,一頭金冠長髮襯的整個人精神奕奕,眉尖的半抹愁雲卻是顯眼了些。
“見過皇兄。”南宮畏低下身子,拱手以禮。
一雙有力的手握住南宮畏的,南宮瑾佑親自扶起他來,道:“四弟不必多禮。請起。”
悠悠的白色身影如魅影般飄然而出,南宮瑾佑身後走出一名女子,輕盈婀娜的給南宮畏福了福身,軟語道:“扶慈給慎王爺請安。”
“扶姑娘請起。”南宮畏笑的和煦,全然沒有半點親王架子。
兩人坐定後。扶慈出了門,端過丫頭正好沏上來的熱茶,對他們說道:“下去吧,這裡有我伺候著。”
“是。”丫鬟們又低著頭悄悄退了出去,一時間,書房左右,竟安靜的沒了人影。
‘譁-譁-’茶水倒入杯中,濺了些許水滴在瓷桌上。透過水杯中的隱約倒影,南宮畏看見扶慈清秀的臉龐若隱若現,雙眉中含了一簇硬氣,卻又略帶柔弱。
似乎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扶慈收住手,微微擡起頭,衝南宮畏禮貌的笑了笑。這又退回南宮瑾佑身邊,給南宮瑾佑斟茶。
“今日一見,才知傳言非虛。皇兄的心上人真是個妙人兒。”從南宮畏如此溫潤的人口中說出的話雖然略帶戲謔,卻絕不讓人生厭。
南宮瑾佑笑笑,回道:“對於此事,你打算怎麼做?”
對於南宮瑾佑的開門見山,南宮畏倒並不吃驚,似思考了一會兒,緩緩答道“方纔老五問我何解?我答他無解。不過,這是對於他的答案。若是大哥如此問我,我的答案是有解,卻看大哥是否捨得了?”
“哦?”南宮瑾佑眼眸下掃,不看南宮畏,輕輕的推開茶蓋,熱煙飄散了出來,引出一陣茶香。
南宮畏看了扶慈一眼,卻發現女子面上並無多大表情變化。這才說道:“我自然相信並非扶姑娘所爲,不過,此事身後牽扯衆多,爲全萬一,恐怕只有眼前這一個辦法。”
“金蠶子毒只有宮中才有,可宮中的人似乎沒有道理要殺一個側妃。”南宮瑾佑並沒有問南宮畏所謂辦法如何,卻是自顧自的說道。“嫁禍扶慈的人可以是洛心兒,但她已是太子妃,也沒有這個必要。你知道是誰對不對?”
南宮畏喉頭一頓。南宮瑾佑又繼續說著:“而且,偏偏還有人在幫著她。”
南宮畏表情有些沉了下去,慢吞吞的說道:“是她錯不了,但是正因爲幫她的那個人……所以,我目前只有這一個辦法能助扶姑娘脫困。”
“說來聽聽。”南宮瑾佑點點頭。
一旁的扶慈卻是心頭萬千思緒,原來,南宮瑾佑早就猜到是誰在陷害自己了……卻一直不告訴自己……這是爲何?
可轉念一想,自己昨日見到了疑似衛淵的人也瞞著他呢。扶慈心頭猛的一抽,身子一歪,似快要摔倒,騰出手來抓住南宮瑾佑身後的靠背,這才免於一難。
“將扶慈關押,問個不敬之罪。”南宮畏呼了口氣,緩緩說道。
南宮瑾佑慢慢轉過頭去,皺著眉瞧著南宮畏的神情。許久才吐出一字。“不。”
扶慈的心,從先前的一驚瞬間便平靜下來。
“大哥!”南宮畏站起身,解釋道:“父皇派我調查處理此事,無非是信任我會大公無私,對於我給出的結果相信也無人質疑。正因如此,若是如此草草收場,魏家如何能答應?看戲的洛家又如何能答應?主婚的宰相劉未又如何能答應?!又如何對得起父皇爲了大哥的一片苦心?!”
南宮瑾佑沉默了。
對於南宮藏的決定,他也猜到了其實是爲自己所做的考慮。南宮畏大公無私,正直的形象一直頗受好評,他主查的案件結果自然無人反駁。可是,如果簡單這般兩句話便爲扶慈脫了罪,只怕他們也有後續招數來對付扶慈,對付東宮。看起來,南宮畏的方法倒的確是最可行的了。
南宮瑾佑捏了捏鼻樑,似頭疼不已。
“扶慈。”他沉沉的開了口,聲音有些甕。
“殿下?”扶慈低下身子,靠近南宮瑾佑。
“你先出去。”男人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雖有不甘,扶慈仍是輕聲應了下來。“是。”
臨出屋前,略有疑惑的望了南宮畏一眼,卻看見南宮畏的眼中投射出一股無奈來。
原來,都在書房裡呆了這麼久了。
扶慈下了臺階,擡起頭,仰望著天空中漸漸的已是紅霞滿天,西邊沉下了日頭,逐漸升起了夜幕,灰色的幕籠罩在紅霞邊上,便如染花的畫卷……
‘嘰咕——嘰咕’小鳥的慘叫聲從樹上傳下來,扶慈微擡起頭,是受傷了嗎?
沒來得及多想,腳底生風,輕功便施展開來,飛上了樹端。依靠在樹幹上,左手輕輕的捉住那隻小鳥,鳥兒柔順的躺在她的手心。
扶慈一笑,又飄然的落了地。
鳥兒的翅膀受了傷,像是被暗器所傷。
“被暗箭傷了?真可憐。”扶慈蹲下身,細細的查看著小鳥的傷勢。前世的自己,可是喜歡這些玩伴的很。
“和我一樣麼?就算有翅膀卻也躲不開傷人的暗箭?”扶慈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撕下裙襬的一角,輕柔的捻幹小鳥翅膀上的血跡。
忽然,頭頂被一片黑籠罩。
她下意識的擡起頭,見是南宮赫烈。
南宮赫烈的眼中露著數不盡的擔憂和憂愁。“他要怎麼處置你?老四打算怎麼做?”
他焦急問道。
扶慈搖搖頭,又低下頭去擺弄起小鳥。
“其實我們都能猜到是誰做的!安宜!只有安宜纔有這麼大的膽子!金蠶子毒也只有宮裡纔有!一定是母后給她的!”南宮赫烈低吼道。
扶慈頭皮一麻。猛的一震,身子有些輕輕的打顫,儘管如此,她仍舊控制著自己的語氣,細聲說道:“王爺不要胡說,此事既然已由慎王爺主查,便由他去辦理吧。”說完,將自己撕下的布料,細細的繞上小鳥的翅膀傷處。
“扶慈!”南宮赫烈氣急,猛的拉起扶慈,扶慈重心不穩,一個踉蹌,摔進南宮赫烈懷裡。手中的小鳥卻因慣性飛出了老遠……
“你爲什麼還不明白?皇兄見到那個毒就應該已經猜到了兇手和身後的主謀了。他是知道的!”南宮赫烈兩手桎梏住扶慈的肩膀,雙眼直視扶慈,如襲人的夜鷹。
“放開我。”扶慈淡淡說道。
南宮赫烈一愣。
“放開我!你把那隻鳥弄死了!”扶慈大聲吼道。在南宮赫烈認識扶慈以來的記憶裡,這不是她應該有的表情。
決絕,嘶吼,不甘,痛苦。
一張清麗的臉上閃過多種情緒,卻沒有一個是屬於原本的扶慈的。那麼幹淨,純粹,透徹。
他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