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
“你說誰來了?”魏朧月在折理著衣裳,只是在聽到丫鬟的消息後,蹙緊了眉頭,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小丫鬟一邊雙手擡著綢緞,一邊眼睛往外瞟,嘴巴怒了怒,擠眉弄眼的說道:“還能有誰?還不是東宮的人。真是,太子出征去了,那姑娘的事還要來勞煩我們王爺不成!”
聞言,魏朧月笑了笑,垂下眼去,有些不可言說的哀傷,只聽她淡然說道:“說什麼傻話,仔細讓王爺聽見要了你腦袋!”
魏朧月心裡明鏡似的,要不是端貴妃,南宮赫烈不可能娶自己,而且自己還做過買兇殺人的蠢事,被那扶慈當面揭穿了去。洛心兒害她流產,後果是什麼,她還歷歷在目。她不會去做那種蠢事兒。
畢竟,她已經嫁給了南宮赫烈成了裕王妃,有什麼道理再去爲了一個與南宮赫烈永遠沒可能的女人去開罪自己的丈夫呢?
想來,這是最好的自我安慰了。
小丫鬟吐吐舌頭,不再敢言語了。
***
南宮赫烈來到書房的時候,扶慈正在作畫。
竹子性高傲,有謙謙君子之名,竹竿滄勁有力,卻是有著堅韌之氣凝聚其中,讓人不禁心生仰慕之意,可是,當扶慈慢慢的繪畫出來之時,雖是大體相同,卻又些許不一樣的地方。
扶慈的竹子,雖是畫的十足勁道,卻是帶著一點兒落寞之意,文雅雖夠,韌性不足。
畫作是最能夠看清楚畫者心境的事物,心中有不甚之處,自是也反應在畫作之中。
扶慈默默的看了半晌,卻是輕輕的嘆息了一下,便是將那生動的竹子給揉成了一團,棄之不顧了。
“誰?!”
她轉過身,對著南宮赫烈瑩瑩一拜,青色的裙襬綻放開來,宛如緩緩盛開的青色蓮花。
她只低垂著眉眼,輕聲說道:“參見裕王殿下。”
南宮赫烈的表情稍微有些糾結,還有些微的尷尬。
他這幾個月來,都未曾來見過扶慈,有一個原因其實也是爲了避嫌。
他也不是蠢人,扶慈對自己的態度從一開始就已經簡單明瞭了,且她與南宮瑾佑兩情相悅,自那上書房之後,南宮赫烈對於南宮瑾佑其實已然有了敬佩之意。
最起碼,南宮瑾佑對於扶慈的感情,讓他自愧不如。
自那日之後,他在府上頹廢了幾日,心中什麼念想都有,最後還是被一個巴掌給扇醒的。
自然,扇他巴掌的就是他明面上的妻子,魏家的大小姐魏朧月。
魏朧月本便是一個衝動的性子,只後來受了一些衝擊之後稍微內斂了一些,然,這也不能代表她的性子就是這般沉穩了下去。
她明面上雖是這戰神南宮赫烈的妻子,然實際上卻什麼都不是。
從她嫁給他以來,他們就從未行過周公之禮,甚至,連見面都寥寥幾次,而她的丈夫,竟是去外邊喝酒都不願與她相見。
於是她終於忍受不了,直接衝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南宮赫烈面前,一把奪過酒杯,在南宮赫烈不耐煩的伸手去要的時候,狠狠打了他一個巴掌。
南宮赫烈征戰沙場數十年,受的傷不計其數,但是卻從未是被一個女人扇在臉上過的。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魏朧月,終於,他反應了過來,瞬間就怒了,他高高揚起了巴掌,就要向著魏朧月打去。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魏朧月卻反而走上前將臉湊了過去,她幾乎是尖叫著叫道:“打啊,你打啊!”
她的眼裡全是淚水,漂亮的面容微微扭曲著,隻眼眶通紅,裡面滿是悲傷的決絕。
南宮赫烈的動作瞬間就僵硬在了原地。
魏朧月睜大了眼睛,裡面的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她啞著聲音字字像是帶著血淚:“你不是就是喜歡那個叫做扶慈的女人麼?有本事你就去娶她啊!”
“你閉嘴……”
“南宮赫烈,你就是個懦夫!”
南宮赫烈猛然睜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猙獰起來,他抓住了魏朧月的手臂,大聲吼了一句:“你給我閉嘴!”
南宮赫烈畢竟是個征戰沙場的男人,手上的力道不是平常女子可以消化的了的,魏朧月臉上的表情都開始扭曲了起來,只她的倔脾氣也涌了上來,竟是對著這般的疼痛不動聲色,只是聲音更加淒厲了起來。
“你難道不是一個懦夫嗎?爲了一個女人,你留在了這裡,還爲了一個女人整天花天酒地,你看看自己,你看看自己變成了個什麼的鬼樣子!”
魏朧月感覺自己的心口一陣疼痛。
當初她剛知道南宮赫烈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之時,心中滿是好奇,故而她纔會去找南宮赫烈,好看的清楚一些,讓自己知道以後自己會嫁給怎麼樣的人。
當她看見南宮赫烈的時候,只感覺一顆心都狠狠動了動。
南宮赫烈的確是一個十分偉岸的男子,他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且容貌遺傳了端貴妃,異常的俊美好看,就那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的時候,簡直就是她曾經幻想過的白馬良人的模樣。
如果是要嫁給他的話,她心裡其實是十分願意的。
可是沒想到,這個她心裡面如同天一般偉岸的男子,竟是會爲了一己私慾留在京都,只爲了一個女子。
而那個女人,竟還是他皇兄的女人。
魏朧月想不明白,她也不願意想明白。
她可以原諒南宮赫烈將她冷落至今,也可以理解他心中另有所愛,但是她不想,也不願理解,這隻原本在天空之中遨遊的雄鷹爲何會變成了一隻退縮的癩皮狗!
這不是她當初心中的那個男子,眼前的這個男子,也絕不是大名鼎鼎的南宮赫烈,他只是一個失去了所有鬥志的軀殼而已!
魏朧月狠狠甩開了南宮赫烈的手,看向他的目光極冷,也極爲的陌生,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
“你絕不是南宮赫烈!”
說完這一句,魏朧月一甩袖子,就轉身離開了,只剩下南宮赫烈一臉茫然的捂著臉頰,有些不知所措。
他見慣了這個女人或是生氣,或是刁蠻的模樣,但是這一次,他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南宮赫烈看著被魏朧月摔壞的酒罈子,臉上布上了一絲苦笑。
不過,這幾天他明面上雖是借酒消愁,但是實際上心裡卻還是明白的,在這裡,在這個朝堂之上,其實還是不太適合他的。
魏朧月說的也沒有錯,他的確是不適合這個充斥著陰謀詭計的朝廷,他更適合的,還是那見不著邊境的大漠。
那裡,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大口喝著酒,大聲的和兄弟喝酒吃肉,也不用擔心會不會有人在他身後捅上一刀。
他想,他大概還是適合那無憂無慮的大漠的,那麼,他爲何還要委屈自己留在這個水鄉之間,被囚禁了自由?
想通了之後,南宮赫烈忍不住露出一抹笑,眼中的迷霧也漸漸散了去,變成了一片清明。
沒錯,他要回到邊境,回去那一望無際的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