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離開時,不免有些情緒低落。羽洛跨出大堂,這才發現,王長子宣于彰竟然還未回自己的奉央宮去。
宣于彰正從莫姑姑手里接過一個貝盒,還未打開看過,就抬手扔出了老遠:“我不用!”他嘟著嘴道。
莫姑姑見狀,正想回身去撿,宣于彰卻兩手叉腰,大喝道:“不準撿!你們誰都不許撿!”
他喊罷,氣鼓鼓地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重重地翻過了兩頁書,卻還是靜不下心來。
他隨即又轉頭問了司育姑姑:“姑姑,母后為何天天就知道念經?”
“王后娘娘也是在為國運祈福。”司育姑姑回道。
“祈福比彰兒還重要嗎?”宣于彰把書合上,滿臉的不高興。
姑姑來之前告訴他,只要好好念書,有上進之心,王后娘娘定會歡喜的。可他都在梓坤宮端坐讀書一個上午了,母后還是只顧自己誦經念佛,連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要不是他故意讓威武撞倒了送香燭的宮女,母后可能連內堂都不會跨出一步,更別提能說上幾句話了。
“小主子怎么能把自己和祈福相提并論?”司育姑姑看著宣于彰的委屈,心疼不已,可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模模糊糊的安慰,“天下哪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王后娘娘只不過是為了國事煩勞,不及表達罷了。”
宣于彰聽著司育姑姑千篇一律的答案,并不相信。他把脖子往邊上一扭,目光不知不覺又落到了剛才扔出去的貝盒上。
羽洛見了,先一步過去把貝盒撿起。
身后的云黛只看了一眼,便判斷道:“這是專治燙傷的膏藥。”
“燙傷?”羽洛望了君王后離開的方向,不禁感嘆,母子連心,君王后始終都是關心著宣于彰的!
“王長子殿下,你還記得我么?”羽洛拿著貝盒靠近,蹲在宣于彰面前柔聲問道。
宣于彰見了她標志性的紅記,不似第一次見面時的驚怕,而是稍稍收斂了幾分脾氣道:“記得,你是宸妃娘娘。”
羽洛把貝盒交到了他的小手當中,微笑著說道:“其實要引人注意的方法有很多種,并不一定非要靠吵鬧才行。”
“你說誰要引人注意?”宣于彰畢竟還是年幼,小小的心思一被揭穿,就漲紅了臉想靠著音量否認。
羽洛當然不會與一個孩子爭辯。
她相信宣于彰聰慧,輕點即可,于是忙又換了話題:“王長子的披風還在我宮內,過會兒我就差人送還。”
羽洛話語跳躍,令宣于彰也思考了一陣,他紅撲撲的臉蛋平靜了一些,才穩著語氣回了一個“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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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凝宮。
羽洛才從王后處回宮,就對著眾人宣布:隔日就是她宸玄一族的清休日。自今夜子時為始,到明日子時為止,不得出門走動,不得與人談話,不得進食葷腥,更不得施脂抹粉,總之一切以自然清靜為主。
具體而言,就是她與云黛將坐守屋內,餓了渴了就用事先備好的清水雜糧,所有人都不得前來打擾!
羽洛還特意強調,宸玄一族的清修事關大晟的國運解讀,方才她所言的要求,澄凝宮中各人必須嚴格遵守,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得踏入她與云黛清修的屋中半步!
宸妃娘娘的這一番話來得突然,衛姑姑與絳兒幾人面面相覷,有些吃驚,卻還是接受了。
畢竟宸玄一族是名動大晟的世族,宸妃娘娘身為宸女有些不同尋常的行為舉動也不奇怪。
再說了,事關國運,這可不是有誰能擔得起的!
眾人于是紛紛允諾,絕不打擾!而云黛在一旁,卻是徹底懵了!她自小在疆留島長大,聆聽宸玄族的族訓已十數年,怎么就從未聽過有如此這般的清修一說?!
云黛直勾勾地看著羽洛,直到眾人都聽令散去了,她才壓低了聲音發問:“羽洛,這清修是怎么回事?”
羽洛早知她有疑問,望了望四周,拉著她入到內屋才解釋道:“當然是騙人的!明天你我有地方要去,不能讓人知道,我這才編了個瞎話。”
“要去什么地方?”云黛一聽,愈加發懵了,究竟是什么地方,需如此神秘?
羽洛走開幾步,確認了房中前前后后的門窗都關嚴實了,這才在云黛耳邊吐了兩個字——“出宮”!
“出宮?!”云黛不禁高聲反問,話才出口,就被羽洛不客氣地捂了嘴。
“噓——小聲點!”羽洛說,“我們是要偷著出宮!可千萬不能被人聽見!”
云黛咬緊了嘴唇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情況,“可是——羽洛,我們出宮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當然是去買藥咯。”羽洛答道。
“買藥?”云黛重復著羽洛的話,還是沒有跟上她的思維。
“怎么,你忘了?是誰之前去安樂宮轉了一圈回來,非讓本宮幫著想法子弄些治風寒體虛的藥材來著?”羽洛提點著云黛。
云黛聽到這里,傻傻笑著,指了指自己:“可是——我只是想以娘娘的名義去監藥局要一些。”
“監藥局的藥材豈是這么好要的?”羽洛見云黛不明,一點一點地給她分析,“這王宮大內,把控最嚴的就是藥物!各宮用藥都由太醫、醫女掌管,樣樣物件還得一一記錄在案。上次你說要在澄凝宮中種藥草,衛姑姑就是因此否定的。”
“可是,我不過就是缺些溫性補氣的普通藥材。”云黛分辨道。
“普通藥材也不行!除非我真得了和那位太妃一模一樣的病癥,要不然,監藥局那里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胡亂給藥的。要是吃錯了一味出了岔子,宮里的刑罰隨便一條就能要了人命,監藥局的人怎會有如此大膽?”羽洛說道。
云黛聽了,想來也是,若想要藥材,恐怕還是得出宮采買才行:“可是,我們要怎么才能偷溜出宮?”
她又一問出口,這一會兒,羽洛并沒有馬上作答,而是掩著嘴笑了起來。
“云黛,就這一會兒工夫,你就化身‘可是’復讀機了!”羽洛玩笑道,一段對話下來,“可是”二字幾乎成了云黛固定的開場白!
“復讀機是什么?”云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可以不斷重復同樣話語的工具!”羽洛用“工具”替代了“機器”二字,也免得云黛一問接一問,給她整出個“現代用語十萬個是什么”來。
云黛聽后,“哦”了一聲,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羽洛捉弄了!
“你——你別開玩笑了,快告訴我,我們要怎么才能出宮?”云黛撅著嘴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