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的殖民地絕對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對大明的老百姓來說,哪里如同地獄?!惶旎[小說ww『w.⒉
前年跟俄國人完成交割之后,大明第一年在哪里駐扎了八百駐軍。
大明官方考慮的不是不夠周詳,甚至朱敬倫親自關心當地的過冬事宜,叮囑給沒個士兵都要配足夠的冬衣,棉衣至少兩件,棉被也是如此。連過冬的煤炭,都準備的非常充足。
可是第一個冬天,還是讓來自南方的士兵遭到了慘重的打擊,嚴寒他們對抗過去了,可是疾病卻無孔不入,當春季來臨的時候,足足一百多號人因病失去戰斗力,最后半數沒有挺過去,僅僅一個寒冬,竟讓駐軍損失了一成。
來自南方的士兵并非完全不能抗寒,有一個現象,在北方的城市中,往往是來自東北的居民率先穿上毛衣,棉衣,而來自南方的居民,很有可能在大學之前還穿著單衣,問他們,他們會說不覺得冷,甚至還要洗冷水澡。
是東北人比南方人更不抗凍嗎?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東北人之所以率先穿上冬衣,恐怕是一種對氣候的應激反應,他們的身體因為生物鐘的原因,在時節到來之后,率先感覺到冷,其實是在提醒他們該換一副了。
而南方人不覺得冷,其實是沒有形成這種應激反應,因此他確實不覺得冷,他的身體還以為他們在南方呢,可真的長久的待在嚴寒之中,恐怕南方人要比東北人最先凍病。
正是這種身體從來沒有接受過寒冷的刺激,導致大明士兵在阿拉斯加的冬天里,先后出現了各種不適癥狀,明明物資充足,可突然就病了,以燒和痢疾為主要癥狀,他們準備的草藥也沒救活所有人。
眼看今年的冬天已經到了,廣東還溫暖如春,甚至還讓人天天冒汗,可阿拉斯加已經是冰天雪地了。
真要把這些人配過去,那至少也得明年初夏,駐阿拉斯加艦隊前去換防的時候了。
在這之前,需要完成對這些人的審判,哪怕陳啟沅表示不追求,但他們犯得是刑事案,按章程是政府要向他們提出檢舉的。
上公堂之前,一直關押在警察局之中,警察要對他們進行詢問。
盡管廢除了刑訊逼供,但從過去的獄卒、衙役等轉變而來的警察,他們有的是非常規手段,不打你,但可以恐嚇,威逼,甚至欺騙。那些幫會分子,雖然表現出了一定的義氣,但并不是人人都是硬骨頭,在各種眼花繚亂的手段之下,還是有人招供了,有獄卒給某個犯人灌了兩斤酒,然后套出了實話。
這些幫會分子后面有人,這大家都不懷疑,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誰,結果審出來的結果,即讓人意外,又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意外是,主使者竟然是一個商業行會,之前因為陳啟沅官員的身份,大家都往官場上面想,都以為是得罪了官場中人,沒想到卻是一個民間行會,一個行會竟敢動尚書家的產業,這是活膩味了??!
可是這個行會卻有絕對的理由去打砸陳啟沅家的商鋪,因為這個行會正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絲織業行會,名字叫做錦綸堂,在廣州西關建設了一個錦綸會館,成員涵蓋了廣州絲織行業大大小小上千家商鋪,同時跟普通的絲戶建立了復雜的聯系,總之他們能夠影響到的工人過五萬人。
理論上來講,凡是在廣州從事與絲有關系的生意,基本上這個行會都得受這個行會制約,否則就會被他們集體抵制。
可問題是,新興的機器繅絲業,偏偏就沒有加入這個行會,他們不需要行會的力量,不需要錦綸堂商人的渠道,因為他們自己產量龐大,直接跟洋人的商行對接,甚至都不需要跟洋人建立關系,直接在九龍的交易所進行交易,連買賣對方是誰都不需要知道。
一般來講,盡管他們跟錦綸堂有一定的競爭關系,但是大家連照面都不打,也還沒到生死的地步??蓡栴}是,機器繅絲業在陳啟沅的推動下,展的太迅了。早就引起了他們的不滿,可是陳啟沅的尚書身份讓他們顧慮,還不敢下死手。但是隨著今年數百家新廠接連開工,這些機器繅絲廠以巨大的胃口吞入市場上的蠶繭,在原材料數量無法短期提高的情況下,造成的結果只能是繭價高漲,普通的絲戶無法買到合適的蠶繭,錦綸堂的商人收不到生絲,一些作坊無法如期生產。
普通機戶人微言輕,但是那些生絲和絲綢商人卻財雄勢大,眼看著他們的利益被一點點蠶食,而且完全看不到頭,只看到越來越多的不跟他們合作的繅絲廠建立,他們感到了極大的危機感。
終于大批富商站不住腳了,他們紛紛找錦綸堂的行想辦法,大家密謀一起出了一筆錢,找人砸了陳啟沅家的絲廠。
為什么要砸陳啟沅家的絲廠,不但是因為這是第一家,而且因為整個機器繅絲業就是陳啟沅極力推動的,哪怕陳啟沅是工部尚書,他們也顧不到了,當陳啟沅跟朱敬倫出國之后,他們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于是立馬找上了市井上的幫會,出巨資讓他們出手。
由于收到了一個難以拒絕的價格,這些幫會不但一開始就嚴厲保密,甚至連動手的人都不知道背后是誰在主使,更是讓大家都抽了生死簽,那些去砸絲廠的小頭目,一個個可以說都是死士,他們如果敢背叛,江湖規矩是要三刀六洞的,關鍵是他們的家人也被人控制了。
越審越是讓人驚心,最后刑部尚書覺得自己都兜不住了,他甚至不敢按照章程進行公檢程序,他背不動這個鍋,趕緊向陳芝廷匯報,陳芝廷得知后,立馬報告給朱敬倫,陳芝廷也覺得這件事干系太大了。
一個商業行會,竟然讓宰相身份的尚書令都感到燙手,這一點都不小題大做。
因為這個錦綸堂的地位實在是太特殊了。
清初,廣東的桑葚魚塘模式開始普及,導致生絲生產大大增加,加上廣州一口通商,桑葚魚塘供應的充足繭料加上洋商到來帶來的巨大市場,大大推動了廣州的絲織行業,經過康熙一朝的展,廣州的絲織商鋪多達數百家。
數目這么龐大的商鋪,必然導致市場的惡性競爭,因此他們需要建立一套規矩,按照中國傳統,是大家湊錢建立一個會館,組建一個行會,對行業內部進行約束,參加行會的成員稱作行東,大家共同推舉出的為者稱作行,對內行東和行們商定規矩,大家一起遵守,避免惡性競爭,對外,一旦有糾紛,則大家一起出錢,由行出面打理,凝聚起來的商業行會,讓他們的力量大增,不管是面對來自官方的搜刮,還是面對流氓的勒索,他們都更有力量對抗,同時避免了惡性競爭之后,行業利益也得到了保障,他們的收益更豐厚,又更有力量保護自己了。
顯然這是一種帶有自、自治性質的非官方組織,在各個成熟的行業中普遍存在。
但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行會,那倒也不至于讓宰相都覺得棘手,錦綸堂不普通,非常的不普通,他不是一個單一的行會,而是一個行會聯盟,最先是雍正年間,廣州一些絲織商鋪和絲織工人共同捐資興建的這個會館,他涵蓋了當時絲織行業的各個環節的利益群體,當時出資的就有1338個商鋪號和個人。
但這個會館,可不是給某個行業來用的,一開始的名字是廣州絲織行業東家會館,是由各個行業有頭有臉的東家,行東坐在一起開會用的,當時出資和以后歷次休整出資記錄中包括的行會線紗行、洋貨敦仁行、洋貨接織行、朝蟒行、宮寧線平行、金彩接織行、素線接織行、元青接織行、花八絲行、接織洋貨行等十余個行業的行會,不是以單一行會,而是以行會聯盟的形勢出現,這在廣州可是獨一份。
正因為他包含的行業太多太齊全,因此建立之后力量十分強大。
對內,絲織業的不同行業,定期在這里進行溝通,商定各個環節的流通價格,可以說從蠶繭、到生絲,再到絲綢,刺繡等等跟絲有關的產品的價格,幾乎都是在這個會館中決定的。
即便是被官府授予獨家貿易出口權力的十三行,在面對錦綸堂的時候,也非常棘手。十三行也在西關一帶,巧合的是就跟錦綸會館面對面。
于是每年當到了桑蠶和貿易季節,都是錦綸堂的各個行東先在錦綸堂開會,等他們商議好了今年絲織品的價格,然后才會跟對面的十三行溝通出口給洋人的貨物價格,當然十三行在其中充當了中間人,讓洋人可以跟錦綸堂討價還價的作用,可跟其他行業十三行基本上就能決定價格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可以說,至少在絲織行業,市場話語權不在十三行,而在錦綸堂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