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若望對趙子明的言論並不驚訝,心中倒是隱隱有些害怕。羅馬教廷之所以支持“地心說”,是因爲(wèi)“地心說”與聖經(jīng)中的宇宙觀十分吻合,聖經(jīng)創(chuàng)世紀中已經(jīng)明確指出:第三日,先有了地球;第四日,再有了日月星辰。既然日月星辰都是爲(wèi)地球而創(chuàng)造的,那地球爲(wèi)宇宙中心就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了。聖經(jīng)作爲(wèi)天主教信仰的依據(jù),如果它的真實性受到質(zhì)疑,對於天主教的傳播無疑將是一場災(zāi)難。
此時,湯若望心中愈發(fā)後悔自己引發(fā)趙子明一番狂論的舉動,有心反駁,但看到趙子明胸有成竹的模樣,卻也不敢貿(mào)然開口,萬一在爭論中被趙子明佔得上風(fēng),搬石頭砸腳之說不正是爲(wèi)自己而設(shè)嗎。
看到湯若望皺眉不語,徐光啓和孫元化只得面面相覷。怎奈,中國曆代隨然對日月星辰運轉(zhuǎn)留有大量記載,但始終缺乏有力的理論體系,縱想開口,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趙子明見自己一番言論引的室內(nèi)一片靜謐,心中不免得意,有心繼續(xù)賣弄,接著說道:“我們?nèi)粘H庋鬯娙缧切恰⑻栠@般恆星,不過只有幾千顆,這些,相對於銀河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這銀河之中恆星有不下四千億顆,這銀河相對於宇宙來說則是九牛一毛,如銀河這般星系,在宇宙中更是有不下一千億個。假設(shè),每一千顆恆星中有一顆恆星擁有自己的行星,每一千顆行星中在一顆行星上擁有生命,那麼,這宇宙中必將充滿無限生機。”
哐當(dāng),徐光啓由凳子上跌坐在地。孫元化則目光呆滯,嘴巴張開無法合攏。再看湯若望,只見他臉色蒼白,渾身上下瑟瑟發(fā)抖。
趙子明見狀,自以爲(wèi)得計,做高深莫測狀,同時給三人留下消化的時間。
正自得間,又想到:“也虧得徐光啓三人頗有些數(shù)學(xué)功底,若是平常百姓,自己這番話首先別人就聽不懂,更不會有這麼大反應(yīng)了。”
想及此,趙子明飛步上前攙起徐光啓,扶其在凳子上坐下,開口恭維道:“在下孟浪了,這天體物理學(xué)如無幾何學(xué)相佐,斷是無法發(fā)展,徐大人開啓我大明幾何學(xué)之先河,實可謂胸中有乾坤,腹中藏日月,在下信口之言讓大人見笑了。”
這時,三人已陸續(xù)從震驚中回覆。趙子明此言論已由不得湯若望瞻前顧後了。開玩笑,要照此說來,這宇宙將會有多少地球?那得需要多少個上帝才能創(chuàng)造出如此多的世界?湯若望確定趙子明潛入南堂必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於是厲聲喝道:“公子這番言論嚴重褻瀆了上帝,在下無權(quán)代教廷對公子的言論做出裁判,但這南堂乃是天主教廣佈福音之所,恐怕公子是無法在此容身了,公子這就收拾一下馬上離開吧。”
“我艸尼瑪啊!湯若望你個龜孫子玩真的啊!”
聽到湯若望要趕自己走,趙子明又驚又怒,頓時在心中狂罵不止。敢情你湯若望騙老子開口,就是爲(wèi)了擠兌老子滾蛋啊!好不容易找個混飯吃的地方,這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哎,不對啊,剛纔徐光啓不是說了,坐而論道,但講無妨嗎。想到此處,趙子明擡眼望向徐光啓。
看到趙子明望向自己,徐光啓也頗爲(wèi)尷尬,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客套話,卻引來如此麻煩,無奈間,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南堂乃諸位神父修持之所,更是我教廣佈福音之聖地,公子這番言論雖有獨到見解,但於此地宣講卻也過於狂悖,以老夫之見,公子確是不要在南堂寄居了,趕快另覓它處吧。”說罷,暗中衝孫元化使了個眼色。
趙子明聽徐光啓也是如此說辭,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話還沒出口,就被孫元化一把拉住手臂給堵回去了。孫元化明白師尊心意,對趙子明眨了眨眼睛說道:“公子話已至此,就由愚兄陪賢弟一起出去吧。”
看到孫元化給自己使眼色,趙子明也知此處不是撒潑耍橫之所,只得向徐光啓和湯若望二人施禮道:“晚輩言辭無當(dāng),唐突了教門聖地,望徐大人、湯神父寬宏大量切莫計較,晚輩此去定會虔誠懺悔,以證救贖之道。”
見趙子明能屈能伸,徐光啓和湯若望心中都是暗暗警惕,但口中所說卻具是訓(xùn)誡、勉勵之詞。
一番虛情假意後,孫元化和趙子明出了房間來到趙子明居住的小舍。這時,孫元化開口說道:“愚兄今日得聞賢弟高論,細思之下愈發(fā)覺其博大精深。但這番言論卻不該在這教堂之中談及,假如賢弟這種言論傳播開來,恐怕觸及的就不單單是天主教了,賢弟可曾想過,如這宇宙真如賢弟所說,那天子將至於何地啊。”
趙子明聞言,倒吸一口涼氣,想起妄言天象在古代乃是死罪(其實明朝中後期對此限制已是名存實亡,民間也多有天文、星相類書籍流傳),如此想來,湯若望只是不收留自己,並沒把自己送去見官,也算是厚道了。
其實,趙子明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就一揹包。孫元化不願意多做耽擱,問道:“賢弟如今打算何往啊。”
聞言,趙子明忍不住就要掉下淚來:“孫兄有所不知啊,小弟初到大明無親無友,不僅身無分文,而且沒有路引,小弟如今是空有報國之志,苦無投效之門啊。”趙子明帶著哭腔,說出自己的遠大理想。
“賢弟乃海外人士,能有此抱負,愚兄豈能不全力成全,這路引之事,愚兄自當(dāng)陪同賢弟同去辦理,至於這孔方之物,愚兄隨非富貴之家,但也少不得資助賢弟一二,望賢弟切勿推辭。”孫元化倒是性情中人,二話不說就解了趙子明燃眉之急。
趙子明心中歡喜卻假意推辭:“孫兄美意小弟不敢推卻,這路引之事大可由兄長做主,但這銀錢小弟卻萬萬不能接受,還望兄長成全。”
對於趙子明的虛情假意孫元化毫不在意,只是微笑說道:“事不宜遲,路引需往順天府辦理,此處距順天府還有一段距離,賢弟如無其它事項,咱們這就去吧。”
趙子明急著拿到路引,有了路引至少不用再擔(dān)心被官差盤查了不是。於是,趕忙背起揹包跟著孫元化向南堂外走去。路過餐廳時,趙子明順手牽羊、反手摸豬,趁人不注意拿了半塊黑麪包,畢竟一大早起來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皇上尚且不差餓兵,趙子明一番口水換這半塊黑麪包,當(dāng)真是便宜了湯若望。
當(dāng)然不是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