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以當(dāng)鋪起家,因為當(dāng)時的家主程天豪娶了全真掌教丹陽子馬鈺的妹子,生下的女兒程瑤迦又拜入了清靜散人孫不二的門下,有全真教這把大傘保駕護航著,家族的生意就一路高歌猛進,二十年來更是將生意擴散到兩浙東路、兩浙西路、京西南路、淮南東路、淮南西路、江南東路、江南西路、荊湖南路、荊湖北路、福建路等十路州城,儼然是在江浙也能數(shù)得上號的巨富了。
江湖傳言,全真教能將道觀分部遍設(shè)江南一帶,將傳承了千年的天師教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卻是離不開程家的背后資助的。
商賈在古代的地位很低,可雖然身資巨富,程天豪卻是在老家寶應(yīng)縣一地卻是聲名顯赫、仁義豪俠、一諾千金,素有古孟常之風(fēng)。
他每年都拿出巨資來接濟貧苦的鄉(xiāng)親,自家的佃農(nóng)也只收三分之一的租子,江湖上每每有落魄的武師前去投奔,他都熱誠的招待著,凡有事情來求,只要是不違良心道義的話,他可從來沒有拒絕過。
如此,他雖然不會武功,但江湖上的人士只要一提到程老爺子之名,無不豎起大拇指夸贊一聲俠義。
寶應(yīng)城西,好大一座當(dāng)鋪,白墻上“同仁老當(dāng)”四個大字,每個字都比人還要高。站在紅漆朱門之外,眼見夜色正濃,實在不是投帖拜訪的好時機,若是翻墻進去,又怕唐突了佳人,反而留下了浪蕩輕佻的不好印象。
郭進嘆息了一聲,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忽然遠遠的瞥見了后院圍墻處閃過了一道白影,輕飄落地,不著半點聲音,那白影縱路起降,眨眼之間便已經(jīng)消失在了街角處,顯然是個輕功十分不錯的家伙。
郭進依稀中還見到那白影還背著一個鼓禳布袋,顯然是收獲頗豐。
好大膽的小偷啊,輕功卻是不錯,郭進正考慮要抄哪條近道可以追上去。忽見墻頭又冒出了幾個人來,具是身著白衣,郭進忍不住心中嘀咕,難道最近的江湖大盜不穿夜行衣了,改流行白衣辦案拉?
只見兩個白衣人先翻到了外街上,另外兩個白衣人就蹲立在墻頭,面朝內(nèi)院,不多時就接應(yīng)提拉出來一個布袋大包,而后傳給了外街地上的兩人,隨后那兩人又跳下墻頭,配合著前面那兩個,合力抬著布袋急奔前行。
與此同時,從圍墻里又翻過了四個白衣人來,他們緊跟著前面的布袋,左右衛(wèi)護著。令人奇怪的是,怎么會有先后兩伙白衣盜賊,郭進都不知道追哪一邊好了?
郭進才剛邁開了幾步,從圍墻后又冒出了幾個散發(fā)黥首來,他們觀察到那八個白衣人已經(jīng)拐過了街角,散發(fā)人這才翻墻而過,緊跟其后,又翻過了十余灰衣人,他們竟然個個都手中均執(zhí)木棒竹杖,遠遠的就吊在白衣人之后。
郭進瞧這打扮,極似丐幫中人。
這般情形怎么么如此的熟悉呢?郭進有些犯嘀咕了,記得原著中的歐陽克劫掠程瑤迦時,就是類似這個場景。
白色長衫好像是西域白駝山的統(tǒng)一制服吧?
莫非那最先閃現(xiàn)的那個身材高長的白影,就是歐陽克不成,那程瑤迦豈不是搶先一步被抓走了。郭進心口的無名火剎時騰燃起來:你個禽獸不如的歐陽克,要是敢動瑤迦一根寒毛的話,小爺我非把你大卸八塊,再剁成肉醬不可。
郭進盡管心中急如火燎,但一時也不知道歐陽克藏身何處,也只能學(xué)著丐幫眾人遠遠的跟隨,那八個女扮男裝的白衣人為了加快速度,分成了兩組輪番換抬,一柱香的功夫就已經(jīng)奔出了十多里路。
這時候筑房漸稀,蟲鳴鴉叫,卻是到了郊外,只見那八女抬著布袋走進了一座大屋,眾乞丐四下分散,就把那大屋團團圍住了。
郭進這時候哪里還安奈得住,一躍身化身鷹翼,從眾人的頭上飛越而過,破空之聲嘶納作響。一式飛龍在天,勢如破竹,狠狠的就轟在了那剛被掩上的大門上。
“呯”得一聲有若平地驚雷,厚實的柏木大門在郭進的掌力下化成了木屑紛飛,門后的侍女躲避不及,被掌風(fēng)掃過,立時驚叫拋飛,控制不住身形,落地后還接連好幾個翻滾,運氣不好的撞上了桌椅坎角,登時就是鼻青臉腫,哀聲叫痛,起身時一襲白衣連著臉蛋全沾染了斑駁黑灰,煞是狼狽,卻是郭進沒有殺女人的習(xí)慣,只用上了柔勁讓眾女吃點苦頭罷了。
此處的郊外獨屋原本是一所祠堂,大廳上供著無數(shù)的神主牌位,梁間懸滿了大匾,寫著族中有過功名之人的名銜。
廳上遍點的紅燭被郭進掌風(fēng)掃滅,只余四五枝火光搖晃一番后才漸復(fù)平穩(wěn),郭進此時正見居中師公椅上正軀體歪曲地躺坐著一人,腰下是褪到了一半的布袋,雙手被反縛住,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雙眼緊閉,神情委頓,淚水從驚嚇過度的青白臉頰上不住流淌,不是程瑤迦是誰。
此時一只怪手正彎指停留在瑤迦的粉臉之上,顯是正劃摸一半,就被郭進突如其來的硬闖給打斷了。
循手而上,那人一身白衣,輕裘緩帶,服飾華貴,有如一位富貴王孫扮裝。背寬影高遠超江南之人,右手尺長折扇繞指轉(zhuǎn)動卻是有意無意的將范圍圈指在瑤迦的心臟部位。
瞄到了歐陽克的這個小動作,郭進的雙眼不由微瞇了一下,看來自己一時沖動,沒有暗中偷襲實在是有些失算了,這個歐陽克不簡單啊,他的雷霆一擊雖然震懾住了歐陽克,卻也讓他認清了實力之后,改借著瑤迦為人質(zhì),令郭進一時間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為今之計,郭進也只有將計就計,繼續(xù)裝作怒火中燒的模樣,迷惑那歐陽克,才有可能尋機反擊。
“把你的狗爪子拿開,不然小爺我不介意幫你切下來紅燒!”郭進厲聲喝道。
察覺到情況有變,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郭大哥嗎?為求證實,程瑤迦連忙睜開眼來,看清了與歐陽克對峙之人正是郭進之后,眼中不由暴出了萬分喜意,臉頰之上,珠淚未干,映襯之下,仿若梨花帶雨,分外的嬌俏可人。
嗚咽了幾聲,程瑤迦就想要和郭進打招呼,卻又啞穴被制,著急掙扎之下,氣血上涌,頓時粉臉通紅。
“是嗎,不知道你和這程大小姐是什么關(guān)系,又有什么資格叫我歐陽克放人!”歐陽克不焦不燥的說道,身子已是慢慢的轉(zhuǎn)圜過來,卻仍是小心翼翼的,扇口不離瑤迦心臟左右,的確還算是個角色。
只見他此時神態(tài)瀟灑,蠶眉斜飛,深目高鼻,臉面俊雅,卻又是英氣逼人,可能是混雜了西域血統(tǒng)的關(guān)系,他的肌膚白晰亮滑,藍寶石色的眸子奇異中還透著一股令人著魔的深遂,的確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我未婚妻!你還不放人。”郭進也是理直氣壯的答道。
他一是不想在言語上弱了氣勢,二是心中一點私心有意試探程瑤迦對自己的感覺。余光正瞄到聞言呆愣過后,驚喜羞怯混雜的程瑤迦,粉臉已是紅得快滴出血來了,再次緊閉著雙眼,都不敢與郭進對視。
“據(jù)我打探的消息,程大小姐好似沒有定過親哦!”歐陽克也不是傻子,他似笑非笑的說道:“莫非兩位是私定終身!”
“咳!咳!”郭進還真被歐陽克的調(diào)侃之言給嗆著了,程瑤迦更是長睫急顫又惱又羞。
正在他們話語交鋒之間,丐幫眾人見形勢突變,都涌進了廳來,其中一人還大叫道:“黎師叔,出來罷。”
語聲未畢,嗤的一聲急響,布袋已然撕開,黎生看清了眼前的狀況,詢問間知道了郭進是友非敵,黎生就用眼神示意手下,大喝一聲以作暗號,搶先向歐陽克背后的女姬攻去,卻是要混亂局勢,趁機制住幾位女姬,說不定還能跟歐陽克交換人質(zhì),到時沒了掣肘,有郭進這個武功高強的神秘人相助,何愁拿不下“大淫賊”歐陽克。
黎生的武功只弱于歐陽克一籌,可要想拿下一名女姬,卻是不難,只聽見拳腳碰撞聲出,眼看著一名女姬就被黎生出其不意的連環(huán)攻擊壓制得只有勉強的招架之力,多半再加上幾招便要失手就擒了。
“住手!”歐陽克連忙大喝了一聲,丐幫弟子只顧著吵嚷圍斗,根本就沒有人理會他。
對歐陽克來說,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丟下侍女牽制眾人,自個獨自逃命要緊,這也是郭進想要的結(jié)果,以歐陽克的輕功,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從自己的追趕中逃走。
“命令他們住手!”歐陽克卻是轉(zhuǎn)向了郭進怒叫道,右手折扇輕揮,已折成一條鐵筆的模樣,尖頭抵近了瑤迦胸口幾分:“別逼我!”
郭進不由得苦笑了幾聲,還能怎么做,“各位丐幫的英雄,請暫且住手吧!”郭進的勸言中暗藏鬼域陰波吼的震字決,頓時就將纏斗中的眾人給喚醒了。
“先聽這位小兄弟的!”見眾丐都看向自己,黎生考慮了一番之后決定到。說罷他便領(lǐng)著眾丐退到了郭進這一邊。
“在下丐幫溧陽分舵舵主黎生,不知道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黎生揖手問到。
“晚輩郭進,見過江東蛇王黎前輩。”郭進放下身段見禮到,這些人是丐幫中難得的俠義之士,值得他如此敬重。
“郭進嗎?聽聞洪老幫主收了一員弟子,亦是姓郭名進,不知……”黎生半是驚喜半是疑惑的問道。
郭進只是微笑不語,左腳前弓半步,右掌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反手向后猛的一劈,風(fēng)雷聲中,被郭進擊碎的大門,被掌風(fēng)所引,飄飛旋轉(zhuǎn)著,碎屑相連,竟在半空中構(gòu)起了一道龍卷風(fēng)壁,急迅呼嘯后掠而去。
“好一招‘神龍擺尾’,十年前我見洪老幫主施展時,還尚不及此等威勢啊。”黎生誠實的驚嘆道。
“這一掌的確是黎老的救命絕技‘神龍擺尾’,卻不知道要厲害多少!”丐幫中的高手均感驚訝:“不愧是洪老幫主法眼所挑的弟子,果然是非同一般!”
明明是自己天賦異稟,又勤學(xué)苦練的功勞,怎么都歸給洪七公了,郭進郁悶的嘀咕不已。
“既然是洪幫主的愛徒,那一切就好說了嘛!”歐陽克打斷了眾人的認親舉動,拍手叫到。眾丐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終是把決定權(quán)讓給了郭進。
“你們可以走了,而且我以丐幫承諾的名義,答應(yīng)十二個時辰之內(nèi)不會找你的麻煩!”郭進乘機朗聲說到。
“以丐幫的眼線,一天之內(nèi)我們能走到哪去。三天如何!”歐陽克也不是什么傻子,他蹙眉沉思了一番之后才回答。
“成交!”郭進連忙應(yīng)到,他本來就是報著低開中成的討價還價心思。“在這里郭某先恭祝歐陽兄早日回返西域羅!”
“慢著!前些日子地方上被你劫走的那四個大姑娘呢!”黎生補問到。
“在后堂里,江南女子,憐愛佳人的確不少!”歐陽克倒是一臉無愄的回答道。
不多時幾位丐幫弟子入內(nèi)去領(lǐng)了那四個姑娘出來,突逢奇變,又在多擺立棺靈位的陰森凄涼祠堂里呆了幾天,擔(dān)心受怕之下,她們一個個神色憔悴,除了眼睛哭得紅腫之外,衣衫頭發(fā)倒還算整齊,好像歐陽克根本還未對這四女動手腳似的。
此外,郭進還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四女竟還偷偷的瞄著歐陽克時,竟不是驚惶害怕或是咬牙切齒,反倒是暗地里露出了幾分羞意和熱切來。
在這個時代,大部分出身富貴的女子,只待揭開頭紗的那一刻,才能知道郎君的模樣。遇到歐陽克這種少女殺手,雖然淫賊的名聲猛浪了一點,但春閨夢醒之際有幾分旖旎的綺念卻是很符合人性。
“我們可以離開了吧!”見眾人已經(jīng)救回了四名女子,歐陽克語氣淡然的說道。
眼見那四名女子清白未損,眾人也不好留難,便讓開了一條道路讓歐陽克幾人通過。此時郭進已經(jīng)一步跨到了瑤迦的眼前,雙指一錯就扯斷了牛皮綁帶,隨后幫著瑤迦扶坐正身,手指急點幾處要穴,便解了瑤迦身上被制的穴道。
“不錯!連我白駝山莊的獨門透骨打穴法都能輕易解開,我很欣賞你!”臨跨出門的歐陽克斜睨了郭進一眼后贊到。
要不是郭進在桃花島從黃藥師的著書里知道了透骨打穴法的解法,還真得會被歐陽克這招給難住。不然他又得拉下臉來讓歐陽克解穴,卻是有幾處穴道在瑤迦胸前敏感的部位,那不是白叫歐陽克占便宜了嗎。
“瑤迦!你還好嗎?”看著瑤迦低著艷紅的臉蛋,仿若要鉆進地里的模樣,郭進關(guān)心的問到。不就是隔著幾層布料急速在胸部附近撫過幾下而已嘛。
“嗯……郭大哥……要不是……你救了我……那……”程瑤迦忸忸怩怩的說道,一句話分做幾次才勉強說完,但語言嬌媚,令人不禁骨頭都酥軟了幾分。
可她卻是始終不敢抬頭瞧郭進半眼,細長的脖頸有如烤熟的蝦殼。
眾人以為好戲到這里就可以收場了,正商量著怎么把那四位姑娘安送回家呢,郭進就突然對著屋頂?shù)臋M梁方向打招呼道:“洪老爺子,戲都看夠了,要不要下來,一起喝個小酒什么的嗎?”
眾人被郭進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暈了,齊齊的往郭進說話的方向看去,卻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沒有。
“別躲了,上面又不是比較涼快,都是些徒子徒孫,何必那么見外呢?”郭進也不理會眾人怪異的眼神,繼續(xù)對著橫梁不依不饒的叫到。
“你這小子,怎么總是不讓我老叫花子安生啊!”爽朗的嗔怪聲中,已是從梁上暗處躍下來一個人,臨空若虛,雙腳落地時聲不可聞。
待看清來人的面貌,丐幫幫眾連忙一齊躬身行禮,同聲說道:“幫主!您老人家好。”不愧是干黑幫的家伙,真整齊啊!
“老實招來,你是怎么知道老叫花子這個‘梁上君子’的。”洪七公隨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好奇的向郭進問到。
“那么香的烤雞味,是人都聞得到啊。”郭進開玩笑的回答到。
“算你小子有理。”老叫化倒也不說破,為什么其他人聞不到烤雞味呢,郭進能發(fā)現(xiàn)他,關(guān)鍵還在于郭進的功力精深,黑暗處視物三丈內(nèi)通明若光,雙耳聽力更是針葉可察。
“剛才我老叫花聽得有人說什么未婚妻,不知道是不是年老耳鳴聽錯了!”老叫花轉(zhuǎn)而打趣道,雙眼卻在郭進和瑤迦兩人身上來回脧視著。
“幾年不見,想必是功力精進的關(guān)系,洪老爺子看起來的確益發(fā)健朗了!”
郭進也是大大方方的說道:“之所以我相信洪老爺一定沒有聽錯,關(guān)鍵是看有個人答不答應(yīng)了。”說罷郭進還滿臉笑意地看向了程瑤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