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見彭仇吐血倒地,當(dāng)即又是撲倒大哭,卻不意被女童一把扯著衣領(lǐng)拽了起來,劈手奪過弟弟手中的玉牌,嬌喝一聲:“跪下!”之后姐弟二人雙雙跪在陳景云面前。
陳景云眼中詫異之色一閃而逝,越過二人,搭手探了探彭仇的傷勢,這彭仇傷的著實不輕,五臟有些移位,內(nèi)中淤血甚多,換做尋常大夫怕是真要束手無策。
不過這卻難不倒陳景云,他修的靈氣最是能滋養(yǎng)內(nèi)腑調(diào)理元氣,度了一道靈氣護住彭仇移位的臟腑,之后在其后背一拍,靈氣暗吐,只見昏迷的彭仇身體一震,之后一大口淤血噴出,竟然五臟歸位淤血盡散了!
姐弟倆看著臉色依然蒼白但是呼吸卻漸漸平穩(wěn)的彭仇,立時喜形于色,望向陳景云的目光更加的灼熱。
看著跪在地上仰著小臉的姐弟二人,陳景云嘴角微一上揚,口中略帶玩味的道:“你二人先別高興的太早,你們彭三叔的傷勢只是被我暫時壓制,能不能活命還在兩說呢。”
男童聽的大急,方要哀求,女童卻搶先開口道:“求道長好人做到底,只要能救回我三叔性命,囡囡愿把家傳的寶物獻給道長!”
“哦?你們這彭三叔可是不好救吶,區(qū)區(qū)兩塊玉牌就能值得我耗費氣力救人么?”陳景云眼中玩味之色更濃。
一旁的男童見陳景云不信,連忙接口:“這玉牌乃是仙家之物,里面有大玄機,是我家祖宗傳下來的,怎地不是寶物?”
女童也在一旁飲泣道:“便是因為此寶我聶家才慘遭滅門,我三人也才被追殺至此,請道長明察。”
“如此說來倒真是了不得的寶物了,你二人當(dāng)真舍得給我?”陳景云溫聲問詢。
“舍得!”姐弟倆異口同聲道。
陳景云暗自點頭,心說:“小小年紀(jì)便能如此重人輕物,當(dāng)真不凡。”
“那貧道倒要好好看看了。”伸手接過女童手中的玉牌仔細(xì)觀瞧。
只見那兩面玉牌皆有小兒巴掌大小,色呈墨綠通透異常,倒是難得的美玉,只是不見銘文也無紋理,不曉其中有何玄機。
“咦?若真如小童所言,此物該是修行中人所留,那便不妨運靈氣一試。”陳景云心念一動,便運起一股靈氣注入手中玉牌之中。
那靈氣咋一注入,兩塊玉牌立時寒光大盛,一段名為《玄霜真決》文字猛地浮現(xiàn)在陳景云的識海。
正品味時,卻聽見“咔嚓!”“咔嚓!”兩聲玉牌碎裂的脆響。
“這個——,唉!”陳景云看著手中碎裂的玉牌,心中一陣懊惱,這是他的靈氣太過霸道,又不知深淺拿捏的不好,一下將人家的玉牌給漲碎了。
他本心中喜歡這對姐弟,有意收入閑云觀,先做道童,之后再看機緣,可是如今無意中壞了人家的寶物,又得了人家的功法,這卻不是他本意。
雖說這玉牌中記載的可以修到結(jié)丹期的水系功法并不被他看在眼里,但也絕不是世俗中的尋常武林勢力可以擁有的,一旦為人所知,難免就會掀起一場腥風(fēng)血雨,在聶家懷璧其罪因此物被滅門的慘事中,就可見一斑了。
“這事兒弄的,理虧了啊,且再看看這對姐弟的心性吧。”陳景云俊臉之上窘色一閃即逝,仔細(xì)觀瞧姐弟倆的表情。
這對姐弟乍看玉牌碎裂,先是“啊!”地驚呼出聲,臉上驚異惋惜之色溢于言表,旋即女童眼中忽地閃過一絲喜色,似是對寶玉碎裂很是歡喜卻又強自壓制,男童臉上雖然惋惜卻牙關(guān)緊咬一聲不吭。
看著跪在身前大眼睛直直巴望著自己的一對金童玉女,陳大觀主心中嘆息:“事已至此,罷了!”
“我乃伏牛山閑云觀觀主閑云子,今日雖是無心,卻終究壞了你姐弟的寶物,玉牌既是兩面,我便為你等做兩件事情,其一便是救活你們彭三叔,其二可收你二人之中的一人為徒,至于收誰,你們自行決定。”
之后背過身去不再理睬,嘴角卻微微的上翹。
“哇——!”的一聲聲嘶力竭的哭聲自女童小小的口中發(fā)出,似是要將壓抑許久的情感全數(shù)爆發(fā)出來一般!
哭了一陣,猛地將跪在身旁猶自焦急的幼弟摟在懷中,哽咽道:“小弟!道長答應(yīng)了!快!你快快拜師!”
“阿姐!我不拜!要拜也是你拜!”
“啪!”的一聲,女童一巴掌打在弟弟臉上,雖然面露疼惜之色,口中卻厲聲道:“混賬東西!你是聶家獨子,你不拜誰拜?跟著道長學(xué)好本事,將來好為爹娘報仇!快拜!”
說罷將男童的頭強自摁在地上,乞求道:“求道長收我弟弟為徒!”
不料男童卻是執(zhí)拗的緊,一下掙開姐姐的手,挺起身來對著女童哭喊道:“阿姐拜師才對!爹爹說過,你的資質(zhì)勝我十倍,你來拜師將來才能給爹娘報仇!”
女童疼惜的看著執(zhí)拗的幼弟,方待說話,卻見弟弟蒼白的小臉上一個巴掌印已經(jīng)清晰的浮現(xiàn),一時間悲從中來,一把將弟弟摟在懷中痛哭起來。
陳景云此時背對著姐弟,面上露出不忍之色,他是有意試探二童的心性,一試之下,知道姐姐乃是心思玲瓏之人,弟弟則是個樸實堅忍的,更可貴的是,姐弟二人皆重情重義懂得取舍,雖經(jīng)劫難心中卻有堅持,如此心性著實令他滿意。
也知道不能再過逼迫,于是轉(zhuǎn)過身來溫聲道:“都好孩子,你們兩個這便叩頭拜師吧。”
姐弟二人哭聲戛然而止,齊齊回頭望向陳景云,兩張掛滿淚水的小臉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好了好了,你們彭三叔已無大礙,我欲收你姐弟二人為徒,還不叩頭拜師么?”陳景云展顏一笑就如明月乍現(xiàn)。
姐弟倆如夢方醒,知道道長方才是有意試探,兩張小臉立時露出驚喜之色,連忙恭恭敬敬的給陳景云叩了九個響頭,寒氣凜然加之心情起伏的厲害,二童的身體都在瑟瑟發(fā)抖。
禮畢,陳景云將手微抬,一股柔力將姐弟二人扶起,便在原地升起一堆篝火,將昏迷的彭仇安置在火堆旁。
此番收徒雖然倉促無奈,另有補償?shù)囊馕叮@兩個小人兒卻著實令陳景云喜歡,問了兩人姓名年歲,九歲的聶婉娘自然為首徒,七歲的聶鳳鳴為次徒,至于道號之類的,還要等業(yè)有小成之后再說。
將兩名弟子拉在身前,先是分別度了一道靈氣過去,用以穩(wěn)定二人心神,之后細(xì)細(xì)問起二徒被追殺的緣由。
姐弟倆得了靈氣滋養(yǎng),片刻之后蒼白的小臉上便有了一絲紅潤,身體也不再發(fā)抖。
聶婉娘口齒伶俐,將她一家因為兩塊玉佩慘遭黑云城滅門,再到主仆三人如何被追殺至此的事情一一含淚道來。
訴說間,姐弟二人不時拿眼看向幾丈外一眾不知生死的黑衣人,目中皆有狠厲之色。
陳景云摸著偎在自己身側(cè)的兩個小人兒的小腦袋,心中喟嘆:“小小年紀(jì)心中所藏仇恨便比自己這當(dāng)師父的還甚,這閑云觀不如改成仇云觀得了。”
對那一群黑衣人,陳景云并未下殺手,一來他又不是嗜血的魔頭,二來不知個中緣由,因此只是以罡勁將一眾人等震暈。
片刻后,眾黑衣人相繼轉(zhuǎn)醒,個個面露駭然之色,有心逃離,怎奈骨軟筋麻動彈不得,見陳景云幾人就坐在不遠(yuǎn)處的火堆邊說話,一個個皆委頓于地瑟瑟發(fā)抖。
陳景云轉(zhuǎn)頭看了眾人一眼,回頭對二徒沉聲道:“仇人在此,可要為師現(xiàn)在就將他們滅殺當(dāng)場?”
姐弟二人對望一眼,沒有半分遲疑的堅定道:“徒兒想要手刃仇人,望師父成全!”言罷抬頭望向陳景云,眼中竟然泛起血紅之色。
陳景云見此心頭大震,急忙環(huán)視四周。卻不知自何時起,不論遠(yuǎn)處的山巒還是周遭的林木亦或身側(cè)的人物,皆被染上一層紅暈,抬眼看時,只見向西稍斜的圓月已經(jīng)悄然轉(zhuǎn)為血紅之色!
師父曾言,血月當(dāng)空必出妖孽吶,看著自己身前的兩個徒弟,陳景云心頭大悅,心說:“妖孽好啊,好妖孽!”
當(dāng)下長身而起,對著身側(cè)二徒朗聲道:“好!我閑云觀并無門規(guī),今日便有了一條,那便是護短!
入我門墻自然由我護佑,你二人年紀(jì)尚幼不得沾染血腥,今日自有為師出手。
既然想要手刃仇敵,那么黑云城便留待日后你等自己動手吧!現(xiàn)在且先看為師手段!”
對這動輒滅人滿門的一眾盜匪,陳景云的確起了殺心,言罷身形一動,但見身影一閃復(fù)又歸位。
姐弟二人眼中迷惑之色剛起,卻見數(shù)丈外的一眾黑衣人個個悶聲倒地,眼看著沒了生機。
姐弟二人心中感激,齊齊拜伏于地,口中哽咽不止。
陳景云也不阻止,讓他們將連日來壓抑在心中的悲憤抑郁之氣盡數(shù)發(fā)泄出來,直至兩個弟子哭的累了,這才任姐弟倆伏在自己膝上沉沉睡去。
用手撫去兩個小人兒臉上猶自印著的淚痕,陳景云不禁感慨緣之一字的玄妙。
道家本就講究機緣,若無今日他的一番心血來潮連夜趕路,又哪來的與聶婉娘姐弟相遇之事?他雖愛惜姐弟倆的人才,但卻沒有收徒之意,畢竟他自己此時也還未到加冠之年。
怎奈他又無意中壞了人家的寶物,為做補償這才收了二人為徒。
現(xiàn)在靜心想來,一切似乎都是緣分使然,而陳景云自己便是聶婉娘、聶鳳鳴和彭仇三人的機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