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洛呈覆包下了一間酒樓為高位林接風(fēng)洗塵, 洛鈺駕了馬,徐徐而往。
“不通知付公子了?”克勤與洛鈺齊平,微微湊近了身體, 側(cè)耳說著, “高將軍那邊怕是不好應(yīng)付。”
“他昨日就制定了行軍計劃, 今日該起程了。我且拖延一會兒, 給他離開的時候。”洛鈺穩(wěn)了穩(wěn)聲音, 收緊韁繩,放慢了整個從行的速度。
克勤動了動唇,“主子您不去見他最后一面”他知道不改過分摻和他們之間, 但總是擔(dān)心這一走就會是生離死別,留下終生的遺憾就……
“說起這個,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我有封信放在房里忘了給他, 你幫我跑一趟,將信交給他, 讓他當(dāng)著你的面把信看了。”
克勤點了頭,隨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加快速度往回走。
洛鈺垂下眼,嘆了口氣,她已經(jīng)……把她能做到的都做了。不管他怨她恨她, 她已經(jīng)交付出包括生命的一切, 她容貌娟秀膿麗, 只是不知道何時就在眼角挽著一抹拭不去的哀傷。
洛鈺一行人到達酒樓的時候, 洛呈覆親自出門迎接。
她一個漂亮的翻身, 朱紅裙擺在她的動作下綻放出明艷卻帶著尖刺的花,小廝的手還搭在空中, 她已然不用扶的平穩(wěn)落地。
“洛郡守果然女中豪杰。”聲音從人群簇擁處傳來,洛鈺一轉(zhuǎn)頭,就見那聲音的主人露了面。
那是一張眼睛里綴滿疲態(tài)的臉,縱然身姿健碩高大,但細看之間,不難察覺他眉間泛著的一股青氣。
這是……極淡的中毒之象。洛鈺的母親極擅醫(yī)術(shù),洛鈺雖然并沒有實際跟母親學(xué)習(xí)過,但從小耳濡目染,一些中毒之象也就了解到了七七八八。
她眨眨眼,掩去眼底浮色,繼而笑道迎了上去:“早就聽聞高將軍大名,今日一見,可見傳聞實屬。”
洛鈺官場話說的利索,高位林也深諳此道,利落的接過了話,“洛郡守也與傳聞一般啊,有洛老郡守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啊。”
“您過獎。”
洛呈覆適時出插過話,“咱們進去慢慢聊,這外頭風(fēng)大日頭曬的,”他率先引出一條路,給他們騰出地方。
洛鈺和高位林相視著笑了笑,也就不在推脫,兩個人并肩走了進來。
室內(nèi)陰涼瞬間攏住全身,洛鈺隱藏在端莊笑意表皮下的焦躁有幾分的被驅(qū)趕。
“怎么今日不見那位付公子?高將軍您可不知道啊,這位付公子擔(dān)得起貌賽潘安這個稱號,這不就把我們家小洛鈺迷壞了。”
洛呈覆的說辭極其帶有偏向性,句句輕浮,有意無意暗示著什么。
洛鈺突然覺得,今日這局,除卻高位林的試探,叔父的推波助瀾也絕對功不可沒。
洛鈺干笑了兩聲,清了清嗓子,余光掃在洛呈覆身上,示意他不要太過分。
但今日的洛呈覆不知是不是因為有高位林這顆大樹榜著乘涼的原因,底氣各位的足,言語間也越來越犀利起來:“怎么?是太喜歡所以舍不得給我們看看?”
洛鈺嗆了他一聲:“叔父不是前幾日才見過?怎地就對付公子如此念念不忘?”
洛呈覆表現(xiàn)的過于殷勤,如今被小輩這么一說,人群中竟熙熙攘攘出了“斷袖”之類的字眼,聲勢還有加大的情勢。
“本將軍也很是好奇,什么樣的男子獨得郡守青睞。”高位林已經(jīng)在上位就坐,斟了一杯酒朝洛鈺所在的位置隔空舉了舉。
洛鈺也不含糊,仰頭飲下一杯烈酒,嗓子泛癢,她硬生生的壓抑下即將破喉而出的咳嗽。
總不能輸陣仗的……
“他稍后就到。”她回了高位林,轉(zhuǎn)身瞥向一旁的連秀。
連秀隱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顫抖,瞳孔微縮,顯然已經(jīng)十分不安。
觥籌交錯,歌舞升平間,所有的目光都被舞娘曼妙的身體曲線所吸引,洛鈺環(huán)顧四周,頓了頓,壓低聲音看向連秀:“去吧,他叫你了。”
“主子我……我做不到”
“當(dāng)初答應(yīng)叔父的時候,你就該想到今天。如今跟我說做不到,那我就先處決了你,可好?”
她眸光乍現(xiàn),淬滿如利劍般的寒光。
“快去!”
酒杯在她手中輕微晃動,透明的酒液隨著她手部的動作打著旋,她垂下眼,抿了一嘴。
不能喝太多,否則會耽誤事,但不喝太多,一會兒太疼了,怎么辦?
洛鈺看著洛呈覆的目光緊了緊,又抿了一口酒,辛辣溢滿舌尖,她到現(xiàn)在還是搞不明白,洛呈覆到底是想要誰的命,她移了目光,又看向高位林,高位林一路攀爬上這么高的位置不可能就如面相一般毫無籌謀,他指明要見付正曄絕對不單單是因為促成洛呈覆的私心。
“郡守喝些這個,果酒最適合女人飲用了。”
洛鈺瞇起眼睛去看來人,是那張讓她印象頗深的美麗面孔。
“梁煙玉?”
“您還記得我。”她的聲音淺淺淡淡,穿堂風(fēng)過般的讓人清爽幾許,她跪坐在洛鈺一側(cè),換了洛鈺手里的烈酒,又重新給她滿上一杯果酒放到洛鈺手中。
洛鈺挑了挑眉,不知道她所作所為是何打算。
“正所謂以柔克剛不同于以卵擊石,您是選擇前者還是后者?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勝負不是嗎?您先垮了自己心里的防線,又怎么還會贏。”
“您嘗嘗,我還加了幾味藥材進去,幫您解解酒,別一會兒好戲還沒上場,您就醉的不省人事。”梁煙玉比了個手勢,示意洛鈺喝了這杯酒。
洛鈺閉了眼,一仰而盡,就像她說的,果子里還摻雜著藥味,又酸又澀,但比起剛剛的烈酒,這杯果酒已經(jīng)好很多了。
“不錯!”洛鈺撐著手肘,姿勢略發(fā)慵懶起來,就連打量梁煙玉的目光也飄忽不定,腹腔因為這果酒舒服了許多,“沒有這樣的手藝,高將軍也不會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覺的中毒了。”
她聲音懶洋洋,漫不經(jīng)心。
這個時間,付正曄他們已經(jīng)出城門了,她一直捏著的心放松下來。
被洛鈺一語拆穿,梁煙玉并沒有很詫異,反倒平靜許多,眼眸中多了幾分贊許,“看來哥哥所言不錯。”
洛鈺“嗯”了一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這次是一口一口慢慢品嘗,視線定格在穿梭于舞娘當(dāng)中的連秀。
來的快一點吧,她都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叔父,你到底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