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別多年, 舅舅搖身一變成為攝政王主掌大權(quán),侄兒還未來得及祝賀”他面容冷然,嘴角勾著不近乎人情的笑意:“今夜前來, 正曄若是唐突了, 請您見諒。”
他長劍背在后方, 尖刃點(diǎn)地, 不甚明亮的月光之下, 他似笑非笑。
“付正曄,我當(dāng)初果然不該留你一命!”周佑憤恨出聲,他余光四處張望, 觀察著戰(zhàn)勝的概率。
“舅舅大恩大德,侄兒沒齒難忘。”
“那你今日……”周佑手指在袖中, 摸索著匕首。他沒有佩劍的習(xí)慣, 帶著個匕首已算是偶然。
付正曄露笑:“昨夜父皇托夢, 說您大限已到,讓我?guī)下? ”他捋平袖口褶皺,“父皇會在那邊等著您。”
話畢,他長劍揚(yáng)出。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殺!”周佑不停向后退縮,推搡著他自己帶來的士兵給他擋刀。
“舅舅今日夜出, 竟只帶了這么點(diǎn)人。莫不是宮中早已無人值守?”
“舅舅也沒想到吧, 才一年, 這大周國, 您就守不住了。你篡權(quán)的時候沒有想到過嗎?大荊統(tǒng)治這片領(lǐng)土百年之久, 怎么會讓你如此輕易得手。”
“那個女人沒告訴你嗎?你能力不足,被硬推上位完全是為了做她替死鬼罷了。”
“她要權(quán), 便靠男人來奪權(quán)。她在背后逍遙恣意,她這樣的女人,騙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他言語一厲,瞇起眼眸,手腕翻起,對著目標(biāo),不帶任何感情的刺去。
與此同時,埋伏在草叢中的眾人紛紛出現(xiàn),成包圍圈將這一眾人就近絞殺。
周佑怔在原地,看著付正曄殺伐不止,又望向南面的宮墻,手里的匕首冷的人心涼。
付正曄說的話,他并沒有反駁,不是不能而是他字字珠璣,字字戳中他已經(jīng)感知卻不敢面對的事實(shí)。
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只不過是靠著他拿到她想要的權(quán)勢。
他縱然得到了她的身體,卻永遠(yuǎn)包不住那顆心。
那顆心太大了太大了……
眼看著付正曄的劍就要破除一切阻礙過來,他大呵出聲:“你以為,她愛你父親嗎?你那高高在上受萬民敬仰的荊高帝啊,也不過是和我一樣的可憐蟲!你看啊,你看看你父親,丟了江山,至死愛她,卻死在她親手調(diào)配的毒藥下哈哈哈哈哈哈,付正曄,你看看你身上流的血,滿是陰謀……”
周佑話還沒說完,付正曄就狠狠刺中了他的心臟,手腕一轉(zhuǎn),肉在劍鋒處攪動。周佑面色泛青,大張的唇舌嘔出大片大片的污血,眼珠高高凸起。
付正曄面色平靜,仿佛剛剛的話并沒有影響到他分毫,他一用力,劍拔了出來,鮮血噴涌而出。付正曄緊抿住唇,用周佑的衣衫將染紅的劍刃擦了個干凈。
“你以為,你兒子,和我又有什么區(qū)別。不過,你別擔(dān)心,我馬上就讓那女人去陪你。”
周佑殘存的精神氣在提到付成時,強(qiáng)硬的掙扎幾下,而后緩慢萎靡。
“主子,是不是太便宜周佑了?”
付正曄將劍收回劍鞘:“周佑有勇無謀,棋子罷了,死就死了。”
“如今是否進(jìn)宮?”
皇宮已然失守,齊杓派人從西面進(jìn)攻去打了泰安附屬地,大周大勢已去,周邊附屬地都是人精,自然懂得如何審時度勢。
齊杓去一遭,不過也是走個過場。
付正曄揚(yáng)了揚(yáng)手,翻身上馬,“撤兵。”
那個女人,再給她一日逍遙吧。
付正曄趕回客棧的時候,天已將明,他滿身血?dú)猓瑤е钊酥舷⒌难任丁?
有侍從過來牽住韁繩,迎他下馬。
“可還在睡著?”付正曄聲音低了低,細(xì)聽下去,好似裹了些柔情。
侍從垂著頭,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殿下所問何人。他牽著馬側(cè)了身,仰頭望了一眼客棧二樓一處房間,燭光暗淡,似是剛點(diǎn)燃。
“大概快要醒了吧。”
“嗯,”付正曄抬腳上樓,卻拐進(jìn)了這間房旁邊的那個屋子。
他褪掉外衣,露出精瘦身體,帶著血污的衣服被他扔到地上。木桶里是他出行前派人放好的水,從此地到泰安,不過一個是時辰的路程,也就是說,明日闖入皇宮,也不過一個時辰。
他抑制住胸口起伏,血腥味還縈繞在鼻尖,想到皇宮中那個女人,他猛然捂住口鼻,等待那一陣陣作嘔感覺褪去。
水已冰涼,他緩緩坐了下去,舒了口氣。
越是這樣冰冷的水,越刺激的他神智清楚。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試過他的肩膀,冷熱交織,因著生理反應(yīng),他微微瑟縮。
“今夜,辛苦了,一會兒可要睡一下。”洛鈺扯過毛巾一下一下的擦拭他的身體。
付正曄轉(zhuǎn)身,伸臂,摟上了她的腰身,頭貼上了她的小腹。
洛鈺微怔,很快反應(yīng)過來,“渝太后……你作何打算?”
他越是逃避的事,越是要有人當(dāng)年問出。那這個人,他寧愿是她。
“她死不足惜。”付正曄咬著牙,說出了這幾個字。洛鈺清楚的感覺到他攬著自己的手臂在顫抖。
畢竟……是生他的母親啊。
“讓我來吧,”洛鈺聲音沉下來,給了付正曄片刻的安寧,“既然你下不去手,那就讓我來吧。”
洛鈺拿過衣衫,一件一件給他套上。
“于你而言,渝太后是你母親,與你血濃于水,你不可不顧人倫,更是難以跨過心里那道坎。”
“于我而言,于百姓而言,于大國小家而言,渝太后之責(zé)天理難容。”
“所以,該我去,而不是你。”
付正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色深沉,垂在衣袖下的手青筋暴出,他閉了閉眼,終是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喉中干癢,吶吶的吐出字眼,似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拜托你了。”
他說的鄭重,面色嚴(yán)肅。
洛鈺卻嫣然一笑:“殿下,事成之后,臣有求。”
她一笑,他緊繃的情緒就松懈了好幾分,他伸手摸上了她的頭發(fā),輕輕的嗅了嗅,她的味道代替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他覺得暢快許多。
“所求為何?”
洛鈺眼角微彎,晨曦剛起,天空微亮,滿眼晨光映著少女的嬌俏,他心難以抑制的顫動。
“我要你,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