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離經(jīng)不叛道
“說啊,你說啊!”
趙不試那個魂淡,居然慫恿著一幫子同學(xué)喝起倒彩來了。
“說就說。老王你聽好了,你剛才的問題過于簡單,我直接回答你。
解釋就是:上大學(xué)的道路是很曲折的,必須得明白你的德行是啥。碰見適合親近的女人一定要多親近一下,但是要注意禮節(jié),別被人家告了。”
這話一出口,整個宇宙都清靜了。
乖乖,從來沒有人這么解釋過《大學(xué)》,也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公開地曲解圣人經(jīng)義。
一向標(biāo)榜自己是離經(jīng)叛道的旗手的趙不試,都嚇得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趙兄,不,趙叔,您確定是認(rèn)真的嗎?您這么說,確定祭酒大人不會來弄死你嗎?
別看趙大錘可以輕而易舉地“扳倒”秦檜,你有本事弄倒楊時試試?
做為程頤、程顥的親傳弟子,“程門立雪”典故的親歷者,自二程故去,執(zhí)儒學(xué)之牛耳的楊時,誰敢動他?
《大學(xué)》被列為太學(xué)必修課,楊時功不可沒。
你這樣胡亂篡改圣人經(jīng)義,小伙伴們實在是不敢茍同,不敢茍同啊!
萬一一不小心茍同了一下,被祭酒楊時和同出一門的司業(yè)李侗視為沆瀣一氣、狼狽為那個啥,結(jié)局一定很慘很慘。
珍愛生命,遠(yuǎn)離趙得助!
王夫子徹底無語了,這到底是何方妖孽,他是誰家的孩子,他為什么要來到太學(xué),他為什么沒被他的啟蒙老師和家長給打死呢?
老王怒吼一聲:“李侗,你還不給我滾出來?你想讓我被這個劣徒氣死嗎?”
司業(yè)李侗像個受驚了兔子一樣,畏畏縮縮地從教室外探頭進(jìn)來:“夫子息怒,嗯,息怒。”
“我當(dāng)然得息怒了,要不然得罪了你這個司業(yè),老夫的俸祿即將不保了是吧?”
王夫子老而彌堅,老而不死,胡須飄飛唾沫橫濺:“此子膽敢如此肆無忌憚,難道是你的親眷?”
李侗眼神閃爍了一下:“不敢,不敢。”
“哦,那就是楊時的子弟了?”
“祭酒大人也不敢,呃不,是也不是祭酒大人的親眷。”
李侗已經(jīng)語無倫次了。
這位爺,我們師徒哪里敢高攀人家,說是人家的子弟都沒資格呀!
“既然不是你們的子弟,他又姓趙,”王夫子捻須沉吟,“莫非是宗室子弟?王子?”
“非也。”
王夫子勃然大怒:“當(dāng)今官家最重禮教文賦,他就算是皇子,也不能如此囂張跋扈吧?不是我說你,你小子現(xiàn)在是官越當(dāng)越大,膽子卻是越來越小了。”
王夫子有底氣說這個話。
三皇子趙楷就是承蒙了他的教導(dǎo),才能在不借助任何關(guān)系的情況下,殺入科舉總決賽——殿試,并被眾考官一致推薦為投名狀元。
雖然趙佶礙于面子,最終把趙楷只定了個第二名,也就是榜眼的出身,但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狀元就應(yīng)該是趙楷。
有這么個驕人的戰(zhàn)績在前,又有學(xué)生家長趙佶的拼命把剩余的孩子塞給他教導(dǎo)在后,區(qū)區(qū)皇子的手心,有何打不得?
“也不是皇子。”
“他到底是誰?”王夫子就奇了怪了,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把心高氣傲的李侗嚇得跟個鵪鶉似的。
還有那個楊時,更是個眼高于頂?shù)募一铮尤灰渤闪丝s頭烏龜,這不科學(xué)啊!
李侗正被逼無奈、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有楊時身邊的老仆來報,祭酒大人請王夫子、李司業(yè)和趙得助同學(xué)去書房一敘。
李侗頓時淚目,師父,您可來了啊!
您要是再不來,我都不知道怎么給王夫子解釋了呀!
如果貿(mào)貿(mào)然就說出了趙大錘的身份,違反了他的“低調(diào)、不張揚(yáng)”的要求,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徒弟我,吼不住啊!
剛進(jìn)書房,王夫子就嚷嚷起來:“你個老楊還管不管了,太學(xué)都被你搞成什么樣了?”
楊時看都不看他,斂衣整袖,對趙大錘深深一禮:“下官楊時,見過安樂侯。”
“嘿,你個馬屁精!一個區(qū)區(qū)的侯爺,就……”王夫子說不下去了,指著趙大錘喊道,“他是安樂侯?當(dāng)今皇叔?”
楊時這才正眼看了他一下:“你職位太低,不認(rèn)識侯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毆打侯爺?”
“侯爺咋啦,就是皇子來了,上課睡覺,老夫也照打不誤!”王夫子還在嘴硬,“一個侯爺,老朽還真沒放在眼里!”
“你也不用嘴硬,我也不是那種趨炎附勢之徒。我只問你一句,你可知道最近幾個月發(fā)生的大事?”
王夫子歪著頭想了想,京里這一段時間確實挺熱鬧的。
特別是幾個名聲不太好的奸臣被貶黜甚至是處死,很是大快人心。坊間都傳言,是官家得高人指點,突然感悟了,準(zhǔn)備勵精圖治重建盛世了。
但也有小道消息說,官家英明神武了只是一個方面,最重要的原因是有個神秘兮兮的皇叔在撐腰。
對于這個說法,王夫子一向是不信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只要官家有這樣的想法,還需要一個狗屁皇叔撐腰?他何德何能,可以替官家撐腰?
只怕是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吧?
“愚昧無知!”
楊時憤憤地一甩袖,又對趙大錘拱手道:“世間盡多愚夫愚婦,侯爺想必不會介懷吧?”
“無妨!”
跟大儒在一起,趙大錘也淵博了一把:“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我做過什么,就像我吃了什么東西一樣,沒必要吐出來讓別人評價。”
李侗、王夫子:“呃……”
話是這么說不假,可您能不能別說得那么惡心呢?
楊時的抵抗力強(qiáng)一些,很能把話給圓回來:“侯爺自然是謙遜的,但下官以為還是要把侯爺?shù)呢S功偉績說一下為好,免得誤會。”
“有什么誤會的?”王夫子不高興了。
你在這指桑罵槐的,以為誰聽不出來咋滴?就算趙大錘有天大的功勞,也改變不了他上課睡覺和肆意篡改圣人之言的過錯!
瞧把你能的,圣人的話都敢隨便亂改,你咋不自己寫一本呢?
“寫書有什么難的?只要我想,一天玩就能寫300首詩詞,15000字的書。”
這個牛吹得太大,連楊時也沒法打圓場了。如果非要摳字眼,一個時辰就得寫二十五首詩詞。
你就是李太白再生,來個斗酒詩百篇,你是準(zhǔn)備一天喝三斗的酒嗎?也不怕喝死了?
“那不重要!”趙大錘一擺手,“今天咱們還是說說你那個圣人到底是對是錯吧。有個也是很圣的圣人說過,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吧?”
“真是不學(xué)無術(shù),那是出自《左傳》里的一句話,原話是……”
“我不管它是向左轉(zhuǎn)還是向右轉(zhuǎn),我就問你,有沒有道理?”
“便是孔夫子,也不敢說自己從來沒有犯過錯,何況其他人乎?”
“既然孔子都可能犯錯,憑啥孟子不會錯?”
李侗善意地提醒道:“《大學(xué)》是選自《禮記》的一篇文章,不是孟子寫的。”
“它就是老子寫的,也有可能是錯的啊!既然是錯的,你整天抱著不放,還引申出來那么多的閱讀理解,有用嗎?”
“先賢的經(jīng)典,豈能一言以蔽之?”楊時也不高興了。
“他們都死了多少年了,能跟得上時代的腳步嗎?改,從明天開始,太學(xué)的課程必須改革!”
“如何改法?”
“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