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揚子橋,顯得格外安靜,傳說東周chūn秋時期,吳王夫差為北上伐齊,筑邗城,開邗溝時,蜀岡以下還是煙波浩渺的長江。?
到了晉代,邗溝南口淤塞,于是疏浚河道,邗溝南沿直通揚子江,河口處,即設濟渡,因瀕臨揚子江,故名揚子津。?
隋煬帝大業元年,開通涿郡至杭州運河,有一段即循邗溝故道達揚子津,從此,揚子津便成為揚州至京口之間的重要津渡。由唐以來,江岸不斷南遷,遠離江岸,津渡不復存在,代之以揚子橋、揚子鎮。?
揚子津失去長江津渡以后,南有瓜洲運河相通,北有東西儀揚河連接,仍不失為水陸交通的要沖。隋煬帝開通京杭運河,中經揚子橋,此時揚子橋鎮市已有相當規模。煬帝楊廣駕幸江都后,選擇揚子橋為附都,大造宮室,建有臨江宮,又名揚子*,內有凝暉殿、玄珠閣,真正是金碧蕩漾,富麗堂皇。?
大業二年至十三年二月,隋煬帝先后三次到揚子橋駕幸臨江宮,特別是第三次在臨江宮凝暉殿,大宴百僚,鋪戲為樂,歡快之情,溢于言表。?
揚子橋市鎮,既有臨江宮的鋪陳,又有商賈云集,市場亦當繁榮,到了唐代街鎮已形成一定規模。因此,唐高宗永淳元年以江都揚子鎮為揚子縣。揚子鎮作為揚子縣的首府,城市更加繁榮昌盛。?
“建炎三年,金將粘沒喝率兵南侵,計議生擒駐蹕揚州的高宗,”姜才看著黃昏下的揚子橋鎮,慷慨說道:“是年二月初三,金營先鋒馬五,率領五百騎,破天長,直驅揚州。高宗倉皇帶著近臣南遷,金兵一直追到揚子橋,時揚州尉晏孝廣率軍奮力抵御,殺敵數人,高宗才得從間道馳往瓜洲渡江脫險,而晏殊晏孝廣因后援不繼,兵敗身死。”?
“好一個晏殊晏孝廣,”眾人忍不住喝道,若不是此人之功勞,此時怕是大宋帝國亦不知在何方??
姜才淡淡說道:“晏殊晏孝廣有一女,名貞姑隨父在軍,為金兵所擒,貞姑不屈高呼‘我乃大宋丞相晏殊后代,豈肯貽羞家國’,遂拔刀自刎而死,傳聞貞姑‘頸血濺地,經旬不滅’。”?
姜才一字一頓說著,秦楚等人忍不住大聲贊道:“想不到我朝竟然還有這等兒郎英雄,實乃我輩之典范也。”?
“更難得是晏孝廣生有一好女兒,我等既為男子之身,若是輸給女子,豈不是慚愧終生。”?
“***,老子恨不得早活百年,和此人對酒當歌。”隋貴大喝一聲,不過很快就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顱:“不過小子只不過是一名小卒也,也不是丞相大人能不能看上我。”?
眾人強忍笑意,也算是苦中作樂,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姜才把大軍留在揚子橋不遠的山中,在隋宇和隋貴的帶領下來到揚子橋附近,只見與揚子橋鎮為中心,附近韃子軍營連成一片,可攻可守,防衛森嚴,沒有絲毫漏洞。?
姜才也暗自幸運自己沒有魯莽行事,按照韃子如今的局勢,這百千人闖進去,恐怕只有送死的份上,這揚子橋經營數百年,又得阿術指點,恐怕不是容易攻取。?
不一會兒,隋宇所說的揚子橋本地人楊泉匆忙而至。姜才等楊泉行了禮儀之后,才請教道:“聽說楊兄弟乃揚子橋附近人士,不知楊兄弟可有什么法子?”?
“早前,阿術以揚子橋為中心,南起瓜洲,北至灣頭,筑起長圍,對揚州進行了弧形封鎖。”楊泉非常謹慎,沉思了片刻才道:“其中揚子橋駐守有董士選及呂文煥的中軍,瓜州又有董士選的副軍,灣頭則是呂文煥的副軍,三地相呼應,可攻可守,實乃jīng妙之極。”?
“若想阻擋韃子南下,瓜州才最為重要。”楊泉一語中的:“瓜州渡口名譽數百年,可以停靠大量的船只和運送大量的轆重,其他地方雖然也可以停靠船只,但卻不能方便運送轆重。”?
“楊兄弟的意思是說我們最好就是能夠破壞瓜州渡口?”姜才追問,之前還準備攻擊揚子橋,牽制元軍行動,如此一來不如直接破壞渡口,讓元軍不能行動。?
楊泉點點頭,道:“攻擊揚子橋,只能造成揚州大軍突圍的跡象,元軍只要守住揚子橋就可以知道真偽。”?
“但若是攻擊瓜州,破壞瓜州渡口,使得元軍不能南下,此戰的目標不就達到了嗎?”?
“只不過,”楊泉遲疑了片刻,道:“只不過事不宜遲,最好就是能夠盡快行動。”?
“因為韃子水師統領阿里海牙率領水師前往安慶,只留下部分水師在瓜州渡口協助元軍。”?
“小子認為瓜州很快就會有所行動。”?
“只是,只是瓜州渡口年月已久,一切設施設備都非常完善,我軍如何才能破壞渡口?”姜才見楊泉說得有理,不由暗中佩服張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調教出這么多人才。?
“沉船”楊泉看了姜才一眼,認真說道:“只要能夠把渡口的船都沉到渡口,韃子要清理渡口,至少也要好幾個月的時間。”?
“只是韃子水寨防備森嚴,小子和隋隊長幾次試探都沒有辦法,若是能夠讓兄弟們潛入水寨,我們就有辦法。”?
“瓜州渡口兵力如何?”姜才沉思了片刻,問道:“何人為師?”?
“這卻是厲害之人。”楊泉顯然在這人手中吃了虧,說起對方有點懼意:“這人是一名老將,原是山東的一方豪杰,叫張邦直。”?
“此人帶兵,穩重,水寨陸營幾乎沒有破第一次可循,端得是有勇有謀。瓜州陸營約有三萬大軍,又有水師萬人有余,戰艦五百余艘。”?
“這么多?”秦楚忍不住說道,一千對四萬,就算是三千、四千對四萬,也是毫無勝算可言。要知道董家軍也不是軟柿子,任憑人欺凌。?
“那倒不用,只要大人能夠引起水寨的守軍松動,我們就有辦法潛入水寨。”楊泉遲疑片刻說道:“只是,只是潛水服、火藥都不夠,兄弟們硬是一艘一艘鑿過去,恐怕也不是辦法。”?
“潛水服和火藥我們這里還有一些。”姜才點了點頭:“你們差多少就過來我們這里拿就行了。”?
“只是,若要引起水寨的松動,實在是不容易之事。”?
“大人,不若今晚過去看一下情況。”秦楚也皺了皺眉頭,他并不是一個愿意坐以待斃之人,想起當初跟張貴攻擊正陽城時,張貴用的就是激將之法和疲兵之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湊效。?
“也好。”姜才更不是一個等待機會之人,他更加愿意去創造機會,而不是等候機會:“今晚去探一下究竟。”?
眾人聽令,都是蠢蠢yù動,仿佛瓜州駐守的不是四萬大軍,而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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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邦直率領三萬大軍鎮守瓜州,在山東眾將之中,也算是僅次于董士選的一員大將,只是他畢竟是寄人于籬下,有點郁郁寡歡,然而張家在山東是一個大家族,他兒子張宏又是山東的后軍補給官,他倒是心里有數,不愿意得罪董士選而連累張家。?
他已再三言明,只求無錯不求無功,一定要瓜州不出意外為最高準則,再說阿術臨行前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白,瓜州很快就會成為大軍南下的渡口,他知道南下的意義,說不定張家的崛起就靠這個機會了。?
所以無論是水寨還是陸營,他都是仔細巡查,若有半點疏忽的地方定然會再三叮囑,非要把這一畝三分地經營得連蚊子也飛不進再說。?
“大人,水寨今晚還要過去巡查嗎?”副將張志是他張家的人,張邦直到了瓜州之后,盡他最大能力偷偷更換董士選派過來的將領,想把這三萬大軍變成他張家的一個倚重,只是他目前謹慎行事,倒也不敢放肆。?
“去,為什么不去?”張邦直瞪了他一眼,張志好勇好斗,遇事不動腦筋,只是張家就算是人多,一部分隨了他兒子,來到他身邊的也只有一些歪棗冬瓜了。?
“別忘記了前些rì子,還有宋軍想潛入水寨呢?宋軍狡猾得很,一定要好好看清楚了。”張志唯有領命,于是跟著張邦直慢悠悠的前往水寨。?
整天都看,哪里會有什么事發生?再加上除了董家的水師外,大部分都是阿里海牙的屬下,這伙人鼻子翹得很高,哪里會將一個漢人小將放在眼里。?
再加上這老頭當縮頭烏龜,這些水師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冷冷招呼了幾句,張邦直脾xìng卻很好,也不把他們的冷嘲熱諷放在眼里,張志忍著怒氣跟在張邦直身后,就差沒有發脾氣而已。?
突然,陸營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鼓聲,張邦直臉sè變了變,于是吩咐水師將領看好水寨,率領張志匆忙趕到陸營。?
很快,陸營的值rì指揮過來稟告情況,著急說道:“偷襲的大軍是宋軍jīng銳騎兵,人數不知幾何,剛才襲擊了大營寨口,還燒了寨門。”?
“幸好兄弟們英勇,又把宋軍打退了,不過他們并沒有離去,隨時都有再次進攻的可能?”?
“宋軍膽子還真不小?”張志大聲道:“大人,請準許屬下出營,殺了這幫膽大包天的漢人。”?
張邦直瞪了他一眼,問道:“為何哨兵沒有發現宋軍的行蹤?”?
值rì指揮沉吟片刻,道:“這伙宋軍都是騎兵,恐怕又有熟悉地理之人帶領,襲擊了我們的哨兵。”?
“他們動作很快,我軍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宋軍人數或許不多。”張邦直很快做出了決定,吩咐道:“張志,你召集屬下將士跟我一起,看一下誰膽子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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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才用的還是牛富當年攻擊張弘范水師時用過的閃電戰,這場戰爭在張貴的有心提倡下已成為經典,同樣的陸營加水寨,姜才不用才有病呢??
再加上董士選和呂文煥根本都沒有想到揚州還有能力出兵,將士自然有點疲怠,但秦楚是什么人呢?隋宇、隋貴都是第一屆軍事學院出來的學子,秦楚還是其中的jīng英,率領十余人開路,一路上可謂是出神入化,很快就打通了外圍暗哨、明哨,然后再運用火藥和火油,很快就把陸營寨門燒毀。?
秦楚的本領,在此刻表露無遺,看得姜才暗中驚訝,若是按照自己的意思,說不定還沒有來到大營前就讓董家軍給纏住了?
不過更是倚重秦楚,知道他并非是毛頭小子,看他的身手甚至還在自己之上,至少殺人的本領不炒。?
然而燒毀大營之后,董家軍已反應過來,城墻上和大營里都已站滿了虎視眈眈的董家軍,他們或是手執強弩,或是手舉盾牌,或許手執長矛,應對有方。?
“老子是揚州姜才,有膽量的出來給老子練練兵。”姜才見沒有機會可尋,只好罵兩聲過一下嘴癮,他雖早知道瓜州并不容易,但真到了這種情況,倒是有幾分不甘心。?
張邦直此時已來到附近,見是姜才,倒有點心動,他知道姜才是揚州的重要將領,若是能夠擒獲姜才,倒也是奇功一場,只是現在宋軍情況未明,他倒不至于傻乎乎沖出去,再說對方又是騎兵,想逃也逃得快。?
“難道里面的都是膽小鬼不成?若是這樣,老子也懶得動手了,免得玷污了老子的手。”姜才得理不饒人,明知道今晚沒有什么效果,還是看一下對方的反應。?
張志剛要說話,張邦直連忙拉住他,搖了搖頭,如今的情況若是不出聲,對方就越不敢輕易妄動,而且也摸不清情況。?
姜才見對方謹慎,斷斷續續又罵了半個時辰,他是久經沙場的猛將,再難聽的話也聽過?聽得秦楚也有點不好意思。?
眼看時間不早,姜才只好悻悻離開,回到臨時的營地,姜才一臉悶悶不樂,想必昨晚楊泉他們也沒能潛入大營,就有點灰心。?
“老將軍,就算我軍沒有潛入大營,可是目標已達到了一部分?”秦楚突然說道。?
姜才有點奇怪的看了看秦楚,疑惑問道:“小楚,這話怎么說?”?
從小子到小楚,秦楚已用自己的本領征服了老將軍,這是他得意之事。?
“大人知道瓜州渡口是董家軍和呂文煥南下的主要通道,我軍襲擊瓜州,雖沒有達成目標,但是以張邦直的脾xìng,若是董士選追究起來,一定會把此事說得越嚴重越好。”?
“董士選和呂文煥若是聽到這個消息會怎么想?揚州要突圍了?還是瓜州不安全了?無論怎么想,他們都要重新考慮南下的辦法。”?
“眼看南下迫在眉睫,董士選會怎么想?怕是會給張邦直增添不少壓力吧?只要張邦直有了壓力,我們才有機可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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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秦楚還是低估了張邦直的本領,張邦直的老爹可是張榮,想當年蒙古大軍攻金國首都汴梁,張榮率領部將為先鋒,太宗嘉之,賜以三襲,詔位在諸侯之上。太宗三年,大軍至黃河北岸,他親領敢死之士,深夜潛渡黃河,守河的金兵潰敗。天亮之后,金兵整隊反擊,張榮騎馬沖陣,金兵望風披靡。?
張榮奪得戰船50艘,指令部下駕船駛回北岸。蒙古大軍繼之渡河,乘勝奪取張、盤二山寨,俘虜金兵萬馀人。接著又攻戰了沛縣、徐州、邳州等地,金朝滅亡。在這些戰役中,張榮沖鋒陷陣,立下了汗馬功勞,遂收兵回到了濟南。?
有這樣的老爹,當兒子的又差得了哪里去??
“大人,那個老jiān賊如此侮辱我軍,大人為何不讓屬下出營?”張志不服氣說道:“莫非我董家軍還真怕了他們不成?”?
“你知道他們人數幾何?除了姜才外還有何人?宋軍有一物叫做土罐子,聲響如雷,你又知道他們沒有埋伏?”張邦直也不怒,嚴肅問道。?
張志哪里知道,不過還是斗膽說道:“即使揚州城全軍出動,也不過是三萬多人,再說若是大軍出動,董大人早就派人過來通知我軍了。”?
“哼,少見。”張邦直罵道:“打仗靠得又不是人多。”?
“老夫實話告訴你,從昨晚宋軍騎兵的聲音和他們留下來的痕跡,老夫可以肯定告訴你,對方不過是千人而已。”?
“他們千人敢攻擊我們大營,無非就是想試探我們的態度,若是昨晚出兵,正好合了此人之意。”?
“兵法,虛虛實實,我們不出兵,他們就知道我們的態度,我們就占有主動。”?
“那此事要不要報告董大人。”張志聽了張邦直的話,這才服氣,不敢爭辯。?
“暫時不用,這伙宋軍恐怕另有yīn謀,等老夫查明了再稟告董大人也不遲。”張邦直搖了搖頭,說道:“此事要盡力盤查,我思量是揚州派出少量jīng銳試探我軍的情況,若是給對方尋了機遇,那我們就是失職了。”?
“但如今南方戰事漸隆,大軍有可能隨時南下,若董大人知道了此事追究下來,我等又該當如何?”張志難得聰明一回。?
張邦直沉思了片刻,道:“若是這樣,也不妨派人跟董大人說一聲,只是要說明宋軍人數未明,我軍不敢魯莽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