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衡的膽子很大,而且是大的那種,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冒著危險出海,當初遇到陸秀宗,還囔囔跟人家拼命呢?
后來到了養馬島,更是讓自己的專長極力揮,他年紀雖小,可是畢竟是從小生活在水上的人家,對水的悟xìng要比一般人要強得多。
潛水服的出現,文衡如虎添翼,在水中的能夠追魚逐浪,平常人只能在水中潛游一個時辰,他借助潛水服卻可以輕松在水中潛游一個半時辰,甚至兩個時辰也不是難事。
看到馬邑率領水軍前來養馬島,他心里就打起了小主意,他爹爹和娘親,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唯一一個兒子從軍,然而他登上了戰艦的一瞬間,就已確定,他這輩子一定是水軍暫時。
仿佛著mí一樣,從此以后就不再幫陸秀宗去采海參,他的天賦,使得郭平也愿意為他開這個方便之門:均州軍曾經規定,凡是家中獨子者不得參軍。
“頭,”文衡從軍,達娃、平頭、葫蘆三人自然被慫恿,從軍之后,別的沒有學會,倒是很快就學得了均州軍的一套叫法,達娃有點擔憂說道:“這片海域,蛟龍吃人。”
“什么蛟龍,沒見識。”文衡罵道:“大人不是說了嗎?遠在江陵的老大說過了,那是鯨魚。”
“別管什么鯨魚反正都是魚,什么龍,魚龍hún珠看你小子就會,不想去就別唧唧哇哇,趕緊給老子回去跟你母親要奶吃。”
達娃慌了,誓道:“頭,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達娃從小就跟你hún,刀山火海,達娃哪里不敢去,哪次皺了眉頭?”
“只是,只是這蛟龍雖是魚,但畢竟還是有點心慌,達娃打小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大魚啊?”
“哼,陸大人不是干掉了一頭?”文衡自豪說道:“老子還面對面跟它干了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怕什么。”
平頭忍不住說道:“達娃,你小子不想去就別去,咱兄弟也不會說你閑話,別在這里擋了兄弟們的前程。”
“就是,就是,別在這里拖了兄弟們的功勞,老子還想立功呢。”葫蘆不滿說道。
達娃唯有拍xiong口了,兄弟們嘛,生死與共的心還是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拖人下水是免不了的了。
韃子的艦隊一路南下,但在蓬萊的時候卻繞了一個灣,駛向了蓬萊港,文衡等了半天沒等到韃子的艦隊,卻等來了探子回報,韃子竟然進駐了蓬萊。
蓬萊港向來是山東最重要的港口之一,離芝罘和養馬島也不到兩天的距離,文衡想了一會,終究不舍得放棄這份功勞,建議道:“大人吩咐的命令是探究韃子艦隊南下究竟所謂何事,不若我們去一趟蓬萊?”
四人以文衡為,自然不會反對,達娃雖有心反對冒險,但是兄弟嘛,自然是用來拖下水的。兩天之后,四人無驚無險來到蓬萊港口,才現韃子的警戒做得不錯,不但路上設置了封鎖線,就連海中也有船隊巡查。
“頭,這次咱們不是不來,而是來了也沒有辦法。”達娃有點得意說道。
“去,咱們帶的潛水服是用來干什么的?”這難不倒四人,等天黑后,四人hua了不到一個時辰,潛入了蓬萊港口。
戰艦很多,把整個港口都已經塞得滿滿,文衡四人找了一艘巨大的樓船,看著沒人的時候mo了上去。
韃子既然進駐了蓬萊港,警戒自然就放松了很多,文衡四人又是膽大包天,到了船上也不躲避,揪著有人的地方就潛伏過去。
也多虧了韃子大部分人都上了岸,要不然這四個人恐怕連骨頭也不會剩下一根。
折騰了半天,終于耐不住困意,在船艙下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四人分開警戒,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文衡被一陣說話聲吵醒,差點嚇了一跳,卻看到值班的達娃做了一個手勢,文衡才現聲音竟然就來自于頭等。
只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有幾分驕橫:“叔叔,為什么要在蓬萊停了下來?爹爹前段時間不是來信說漢人的戰船堵住了鄂州的戰船呢?”
“我軍水師為什么不迅過去幫爹爹一把?反而在這里停了下來?”
“青青公主,”一個有點不自然的聲音柔聲道:“叔叔知道你著急想見你父親一面,只是沒有大汗的命令,叔叔也不敢抗議啊。”
“這里不是很好嗎?聽說是漢人成仙的地方?這里可要比草原好玩得多了,青青公主這么漂亮,說不定會被神仙看中收為徒弟呢?”
然而,阿里海牙這善意的笑話卻一點也不好笑,就連偷聽的文衡也有點作嘔的感覺,***這都是何年何日的笑話了,也不知道這個說話不標準的蠻子,從哪里聽到了這個原本說給小孩子聽的話?
張青青回到草原一年有多,終究是耐不住草原的苦寒,央求阿里海牙把他帶到南方,恰好阿里海牙剛在高麗接收了上千艘戰船,再加上忽必烈大汗讓他南下,便滿口答應了這個刁蠻的公主,想不到竟然在蓬萊接到了大汗的圣旨,讓他在蓬萊靜候丞相的命令。
“聽說爹爹已經出兵淮西,”一年的磨練,已經把張青青的xìng子磨平了不少:“青青擔心爹爹。”
“傻丫頭,看你胡亂擔心,也不擔心一下你叔叔阿里海牙我。”阿里海牙爽朗笑道:“你爹爹有數十萬大軍擁護,誰有這么大能力傷得了你父親?”
“阿里海牙,青青,鄂州。”文衡雖沒學過偵查,但是卻知道名字的重要xìng,牢牢的把人名和地名記住。
“就算是漢人的那個殺神……”
阿里海牙說到這里,連忙裝作“咳”了幾聲,笑道:“如今是你爹爹建功立業的時候,青青應該高興才對。”
“淮西的夏貴,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老頭子而已,你父親和呂文煥兩人聯手,對付一個老頭子還不容易。”
“叔叔,要不,要不……”
“不行,”阿里海牙嚴肅說道:“這次說什么也不允許你離開叔叔的身邊,你父親再三吩咐,若是青青公主不聽話,就把你趕回草原。”
“嗚嗚,爹爹真是硬心腸,青青在草原,青青在草原過得好苦啊。”張青青忍不住哭泣起來。
阿里海牙撓了撓頭,明知道青青使用的就是這個軟硬兼施的計謀,但是終究是不忍心看著張青青哭泣,搖頭道:“算了,是叔叔上輩子欠你的。”
“昨天叔叔剛收到大汗的圣旨,讓我們戰艦在蓬萊等候伯顏丞相的命令。叔叔看兩淮戰火如荼,伯顏丞相的騎兵又已出了兩個月,恐怕就會在不久的將來,丞相一定會有命令。”
“青青公主若是悶,不如叔叔陪你上岸走走,叔叔聽說蓬萊可熱鬧了。”
張青青搖了搖頭,道:“青青這幾天都沒睡好,現在想去睡一會兒。”
阿里海牙看著張青青遠去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嘆氣,自言自語道:“小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草原不是比南方更好嗎?”
鄂州的戰船被堵住,忽必烈自然不會在乎,下令高麗、遼東造船,僅用了一年的時間,竟然造出戰船三千余艘,忽必烈想的不僅僅是南方漢人的那塊陸地,他自幼熟讀漢人之書,自然知道海的那邊,有傳說的不老仙丹,對于忽必烈他老人家來說,不老仙丹卻是一件小事,征服才能給他帶來無盡的快感。
阿里海牙率領千艘戰船,只不過是先頭部隊而已,還有更多的戰船在完善,只等戰事一旦僵持,這些戰船便會打破平衡,給大宋致命一擊。
“青青,你好自為之,如今那人已是大宋朝廷的棟梁,是大元的殺神,明知道沒有希望……”
文衡四人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不敢吭聲,一直熬到了夜里,竟然沒有被現,也算是奇跡。
等天黑之后,四人趕緊mo出去,文衡吩咐葫蘆和平頭先行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郭大人,然后自己和達娃留在蓬萊,繼續探明韃子的兵力。
兩天后,葫蘆和平頭順利把話帶到了芝罘,郭平大吃一驚,連忙問道:“莫非是襄樊戰役中的那個阿里海牙。”
陸秀宗點頭,道:“應該如此,在下聽說張弘范和阿里海牙是結義兄弟,而張弘范正好有一個兒子叫張青青。”
看到郭平疑huo的表情,陸秀宗只好繼續爆料,道:“聽說張青青和張大人是久相識。”
“阿里海牙是大元朝中為數不多能夠帶領水軍的méng古將領,如今率領艦隊南下,君誠認為韃子打得是什么主意。”
“應該說是伯顏打得是什么主意。”陸秀宗苦笑,道:“忽必烈老賊說的清清楚楚,阿里海牙停靠蓬萊,就是為了接應伯顏大軍。”
“但是伯顏大軍南下已有兩個月,怎么就沒聽張大人有什么消息呢?”
“算了,我們就不要猜了,盡快把這個消息送回給張大人。”郭平搖了搖頭,道:“至于阿里海牙的艦隊如果要經過養馬島南下,我們人單力薄,唯有盡最大力量而已,現在希望阿里海牙不要太快了,好等大人綜合各方面的消息。”
伯顏有點累,至元元年,伯顏受伊兒汗旭烈兀命出使大汗廷奏事,深得忽必烈賞識,留作shì臣,與謀國事,而早在十年前他就跟隨旭烈兀(拖雷子)西征,不算得是政壇的新丁,只是一直郁郁不得志而已。
至元二年,任中書左丞相,后遷中書右丞。七年,改任同知樞密院事,隨后便直線上升,十年,忽必烈汗任命他為伐宋軍最高統帥。十一年,復任左丞相,總兵分三路攻宋,與阿術統中路,取鄂州。
又過了兩年,剛從草原回來的伯顏,已貴為中書右丞相,統領天下騎兵,大權在握,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縱觀自己前十年和接下來的十年,前十年無憂無慮,后十年卻擔驚受怕,這又是何苦呢?
海都率領的叛軍,雖是驍勇善戰,然而別忘記了海都還是méng古人,直腸直肚,不懂計謀,伯顏去年緊急回軍,并不僅僅是因為正陽落入張貴手中,而是草原有變。
伯顏用了半年的時間,平叛,殺人,然后帶著疲倦的身體再次南下。
“阿術,”伯顏這幾年,始見老相,看起來甚至要比年紀比他大得多的阿術要老:“那些不長眼的探子,都殺光了吧?”
“殺光了,***,那些人不知一個死字怎么寫,前赴后繼啊。”阿術有點生氣:“這些人,讓我們錯過了不少機會,要不是他們,咱們說不定早就攻下了漢人的京城。”
“阿術,別忘記了襄樊和正陽。”伯顏嚴肅說道,這些年他在軍中的聲譽盛隆,再加上大汗信任,就連阿術等百戰老將,也不敢頂撞。
“是,大人。”阿術莊重道:“末將不敢忘。”
“阿術,”伯顏滿懷歉意:“老夫并不是責怪你,只是漢人亦不可忽視啊,漢人之所以能殘存數千年,并不是因為他們活得更久,而是他們活得更加聰明。”
“在草原,決定勝負的不過是弓箭、馬刀,但是漢人呢?”
“不行,縱使不論漢人還有土罐子、還有弩箭、還有各種奇怪的武器,他們有孫子兵法、有吳起兵法、有司馬兵法,還有黃石公三略。”
“那為什么在那個殺神還沒出來時,襄樊被我大軍困數年而不解。”阿術疑huo的看著伯顏。
“一力降十會,不是漢人朝廷沒有辦法,而是漢人兵力和我軍相差甚遠,但是更重要的是,漢人朝廷延續將近三百年,漢人將領成了困局,漢人的兵書兵法,成了他們的擺設。”
“聽說那人起源江湖俠士,這種人最不守規矩,最不按照常理出招,所以和此人對陣,從明轉暗,讓他搞不清楚我軍的方向,讓他計謀不得施。”
“大人厲害。”阿術敬佩,也難怪伯顏僅用十余年就爬上了大元朝廷的人臣之極,實在是有兩手。
伯顏不僅有méng古人的驍勇、不屈不撓,又有漢人的聰慧、狡詐和多智多謀,大元朝必然會在他的帶領下走向更加輝煌。
“大人,接下來我軍應該怎樣做?”
伯顏卻不做聲,反問道:“阿術你認為如何?”
阿術的戰爭觸角特別敏銳,只是跟自己這一年來,懶于思考,這是非常不好,若是哪天需要他獨擋一面時,這樣下去自己肯定會害了他。
“四川,”阿術沉思了片刻,道:“不便于開展兵力,再者四川僅限于一路,非大戰之地。”
“鄂州水軍被堵在漢水,兵力不得舒展,責令鄂州méng古漢軍攻陷淮西,有méng古漢軍的兵力已足夠。”
“淮南揚州,董家軍十數萬大軍,就算是能夠攻下揚州,不死也脫了一層皮。”
“只是聽說董士選繼承父業之后,有保存實力之意,此次出征,恐怕是為父報仇之多,圍困揚州說不定只是逼那人出征而已。”
“末將實在想不到,大人將要兵出何處。”
“兵分兩路。”伯顏突然神秘的笑了笑。
“何為兵分兩路?”阿術大吃一驚,道:“我méng古騎兵不過二十萬,若兵分兩路,不是正合了漢人之意?”
“按照末將的想法,不若集中兵力,攻下揚州,然后兵健康。”
“隨即南下,殺了漢人的狗皇帝,咱們就不用再熬南方那悶熱的天氣。”
“阿術之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揚州向來是漢人的橋頭堡,是重鎮,漢人又怎么會不防呢?”
“漢人此時正希望我大軍被拖延在揚州呢?漢人以一府之力,若是能拖住我大元朝一國之兵,漢人士氣必然大振,以后我百戰騎兵再就沒有了這個優勢了。”
“那大人如何兵分兩路?”阿術點了點頭,數十萬大軍圍困揚州,只有半年的攻城時間,到了炎熱的夏天,méng古精銳的百戰騎兵必然要回到草原避暑,要不然僅是南方悶熱的天氣,也會造成méng古騎兵中暑身亡。
“你附耳過來。”伯顏在阿術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阿術臉sè都變了。
“大、大人所行皆是險著,萬一、萬一……”縱使阿術是百戰將軍,但是聽到伯顏的計謀時,連話也說不直了。
“兵行險著,我méng古驍騎向來是以弱敵強,難道阿術將軍連這點勇氣也沒有了嗎?”伯顏嚴厲說道:“如今兵分兩路,在下還想你能夠率領右路南下。”
“大人。”阿術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精氣力神都張楊起來:“末將答應了,長生天會保佑我們。”
“長生天保佑。”伯顏也虔誠的祈禱,希望大元朝這個內憂外患的國家,能夠盡快結束戰爭,草原的上的民族,都只剩下來老弱fù孺了。
誰讓他們去戰斗,誰交給他們武器,他們手中的馬鞭,何時變成了鋒利的大刀,他們手中的強弓,何時變成了殺人的銳器。
睿智的伯顏知道,若這樣下去,大元朝縱使征服了整個天下,世上也再沒有méng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