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是張家的旁系,若不是張家這些年來人煙單薄,怎么也輪不到他張英出人頭地,所以張英越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信任。
他不但要獲取張邦直的信任,而且更加重要的是鞏固這份信任,甚至讓這份信任擴展,展壯大,使得這份信任生根芽,長出果實。
黑楊,只不過是一個降將而已,張英輕蔑的看著離開的黑楊,心中想了一百個辦法來伺候他,但是還不是機會,至少目前看來還不是機會。
灣頭鎮除了他率領過來的五千人,其余都是黑楊的部將,呂文煥帶過來的漢軍,灣頭鎮向來是黑楊的駐軍之地,他張英若不是暗下毒手,也沒辦法排斥黑楊。
如果沒有辦法排斥黑楊,自己就沒有升遷的地位,如果沒有升遷的地位,張邦直恐怕會對自己越淡忘,張英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到了灣頭鎮,要監視黑楊的一舉一動,若此人與宋軍有勾結,則你可以便宜行事。”這是張邦直的原話,張英整個晚上都在沉思這句話的意義,他相信以張邦直的老謀深算,不會刻意跟他說這句話。
“若此人與宋軍有勾結,可以便宜行事。”張英一字一頓的思量,緩緩的敲著桌子,突然眼前一亮。
這句話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若此人與宋軍有勾結”,然后自己可以“便宜行事”,也就是說只要抓到黑楊與宋軍有“勾結”的線索,自己不是可以“便宜行事”了嗎?
張英暗中佩服張邦直的毒辣,這老頭明顯就想置黑楊于死地,所以才處心積慮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不過心中也多了一份提防,張邦直若不是知道自己的野心,也不會把自己派到灣頭鎮,更不會刻意跟自己說這句話。
張邦直是看透了自己的野心,自己日后行事可要收斂了,張英暗自下了決心,于是找來親信仔細商量。
既然已打定了主意,張英可不是拖拉之人,想到灣頭鎮很快就會落入自己手中,張英自然睡了一個好覺,夢中不知做了多少美夢。
次日一早,精神爽朗的張英看到了精神不振的黑楊,拱手作揖,道:“黑總管果然是我朝忠臣漢子,這么早就出來巡查,想必昨晚睡了一個好覺吧?”
昨晚睡了一個好覺,黑楊覺得張英在諷刺自己一般,幾乎忍不住就要怒了。黑楊本來看不慣張英,按照他的意思都懶得跟此人說話,但想到此人畢竟是張邦直派過來,淡淡說道:“張統領還不是一樣早起,黑某早遲的話,恐怕灣頭鎮都不知道是誰的地盤了。”
張英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卻不動怒,笑道:“黑總管不但是灣頭鎮統帥,還是留守揚州大軍副將,這是董大人和呂大人親自任命。”
“這灣頭鎮自然就是總管的地盤,誰若是不服,末將第一個反對。”
黑楊按壓自己的情緒,冷冷說道:“原來黑某還是軍中副將,要不說老子還不知道呢?”
“張統領初來灣頭鎮,原來不應該讓張統領勞累,只是軍中將領更加疲倦,還請張統領準備一下,巡視灣頭鎮四周。”
張英臉色變了變,看到黑楊一臉無情的樣子,笑道:“這個自然,末將雖是初來灣頭,但并沒有疲倦之態,想必是在大營住得還好。”
“黑總管關心屬下,讓出了最好的營房,末將還沒有來得及替將士多謝總管呢?”
“哼。”黑楊冷哼了一聲,道:“點卯的時間到了,張統領有請了。”
張英也堆起笑容,也不知道他心中有了什么打算,黑楊懶得跟xiao人生事,也不再和他jiao集,給他派了一員xiao將。
黑楊在軍營中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帥帳,昨晚李希離開之后,他心中一直在計較,當初他跟從呂文煥投靠韃子,為的就是升官財,如今升官財的機會越來越渺茫,不僅如此,自己的地位也漸漸不保。
前兩次灣頭鎮大敗,讓他看透了呂文煥,呂文煥如今的地位比自己更加渺茫,他原是軍中棟梁,大宋上下他呂家的親信和受到他呂家恩義的人不計其數,然而呂文煥歸順韃子之后,除了一些xiao兵xiao將一呼即應之外,如新城的王大用、王虎臣、邊居誼等人,根本不把他呂文煥當作一回事。
好吧,年初大旱,糧食供應不足,他呂文煥確實是從各地請來了不少糧食,可這都是去年的舊糧,將士們吃不飽餓不死,吃得越多身體反而就越差,自己連敗多少也和將士的身體有關。
“如今呂文煥自身不保,看來自己唯有自求多福了。”黑楊突然想道:“只不過對方所說是真還是假?自己已當了一次叛徒,難道還有機會當第二次?”
“自己若真是回歸大宋,會受到什么待遇呢?若是比不上如今的情況,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還有就是南方戰事自己不清楚,萬一歸順大宋之后,朝廷在南方戰事順利,滅了大宋,自己不是又成了無家可歸的冤魂?”
“但留在元朝,自己還能熬多長時間呢?南方戰事若是順利還好,若是遇到挫折,自己會不會有危險?”
“還有就是,淮南是否真落入了均州軍之手?若事情真如來人所說,均州軍和淮南軍聯手,自己灣頭鎮能守住嗎?”
黑楊想得頭都大了,以至于身邊的xiao將叫了自己好幾聲才反應過來,一臉疑huo的看著xiao將。
xiao將jī動說道:“張英這xiao子打了我們的人。”
“好大的膽子,”黑楊早已按耐不住,急忙離開帥帳,跟著xiao將往出事地點過去,只見校場上數百人坐在地上叫嚷,雖然雙方都有不少人受傷,但黑楊明顯看到自己的人比張英帶過來的董家軍要多一半。
要知道董家軍向來就是精銳,再加上對方有心算無心,灣頭鎮的守軍自然吃虧,黑楊強忍怒氣,大聲問道:“怎么回事?”
身邊的xiao將立刻圍上來,大聲道:“大人,請為我們做主啊。”
“我等在校場中訓練,但董家軍過來挑釁,我們沒有準備,被他們打了一頓,大人請為我們做主啊。”
“大人,請不要聽此人一派胡言,”一臉驕橫的張英突然從人群中站出來,大聲道:“末將見諸位兄弟在校場訓練認真,只是想和兄弟們切磋切磋而已。”
“我大元朝軍中切磋乃是常見之事,黑總管莫非不知道我大元朝的規矩,不過也難怪,黑總管歸順我朝時間不長。”
一旁的xiao將看到張英強詞奪理,大聲道:“有你們這樣切磋的嗎?若是一對一,老子就算是死了也說一聲服字,只是你xiao人。”
“大人,他們人數乃我兄弟三倍以上,又攜帶木bang,還請大人為我們做主。”
“哼,”張英大聲說道:“誰說切磋就不能攜帶武器了,老子若是想打死你,就不會是隨手拿的bang子。”
“我大元朝人人英勇善戰,可不是你們這幫樣子,說什么人多欺負人少,你們灣頭鎮可是有三萬大軍,我等就只有五千人而已,何不讓你們的人都出來,跟老子打一場?”
“你,你目無軍紀,挑動軍中紛爭,造成兄弟之間不合,若是在宋軍,你早已人頭落地,哪里容得了你如此放肆。”
顯然這名xiao將是宋軍歸降過來,張英突然上前一步,大腳向xiao將踹去,黑楊眼疾手快,輕輕拉了一把,張英踢漏了腳,差點摔倒地上:“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把這個宋軍的探子給老子抓起來。”
“夠了。”黑楊突然上前,反手一個肘子落在張英身上,張英沒有防備,被黑楊打到地上,黑楊大聲說道:“老子怎么說還是灣頭鎮的統帥,還是軍中副將,你***不服氣就給老子滾回去。”
“老子讓你出營巡邏,你***就在軍中鬧事。”
“給老子滾回去。”
“不錯,不錯。”張英強忍疼痛,緩緩站起來,大聲說道:“老子定然向張邦直大人稟告,說你黑楊包庇宋軍細作,背叛朝廷。”
“滾。”黑楊指著張英的鼻子,黑楊再也不屑看張英一眼,率領xiao將離開校場,卻沒有看到張英在他背后1ù出了陰險的笑臉。
張英是張邦直派過來的副將,黑楊雖說得jī揚,但還是有幾分擔心,看張英并沒有離開,自己也真不好派人去趕他離開,不過心中卻多了幾分警惕。
由于白天生怒,昨晚又沒有睡好,黑楊早早就睡了過去,但他昨晚經過了李希之事,今晚不但多派了親信,自己也不敢睡得太熟。
到了丑時,黑楊果然被人警醒,他緩緩的蓋上被子,然后又做好了準備,只需要對方一旦動武,自己就不跟他們客氣了。
想不到對方人數不少,等自己覺得不妥之時,對方竟然把自己圍了起來,其中一人看到黑楊醒過來,拱手說道:“黑總管,別來無恙吧。在下乃均州軍先鋒,今日特地前來有事和黑總管商議。”
黑楊雖不敢動,但心中卻產生了懷疑,昨晚不是有人過來了?為何說今日特地前來?難道不同一伙人,但以自己對均州軍的理解,他們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用說了,老子生是大元朝的人,死是大元朝的鬼,想讓老子投降,除非老子死了。”
對方可能沒想到黑楊會做出這樣的反應,遲疑說道:“黑總管,你又何必這樣頑固?黑總管若是歸順我大宋,我大宋必定厚待之。”
黑楊見他說話語氣與昨晚李希的表現不知道差了千萬倍,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黑楊突然大手一翻,身上的被子竟然向對方飛去,左手借力,手中大刀向后砍去,大聲道:“來人,有刺客,有刺客。”
“殺了他。”來人被飛過來的被子蓋了一個正著,連連退后幾步。
“來人,有刺客。”黑楊見機不妙,突然奮力一擊,帥帳后墻竟然被他一腳踢破,大聲道:“有刺客。”
這時才有不少人沖過來,遠處一個聲音大聲喊道:“黑楊投降大宋了,黑楊投降大宋了。”
黑楊大吃一驚,這不正是張英的聲音嗎?此刻黑楊還有什么不明白之事,心中竟然有幾分心灰意冷。
“大人,張英這***包圍了帥帳,還殺了咱們不少兄弟。”一個親衛xiao將渾身血,怒道:“大人,為兄弟們報仇。”
“好!”黑楊突然大喝一聲,心中竟然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兄弟們,跟老子一起殺了張英這個叛徒。”
“殺了張英這個叛徒。”黑楊身邊收攏了不少親衛,竟然也不逃亡,向著張英殺了過去。
然而張英早已有了準備,他一早就率領部將,以訓練的名義包圍了帥帳,帥帳內黑楊只有數百親信,一開始又被張英殺了不少。
而其他地方的將士,還沒有這么快反應過來,而且也不明白生了什么事,一時竟然沒有人聚攏過來。
“張英,你這個叛徒。”黑楊就像一頭了怒的狼,一頭撞進張英包圍圈。
此時,張英不敢囂張,大聲道:“黑楊,你算對得住朝廷了,你為了sīyù,竟然要投降宋軍,幸好我有張邦直大人的命令,今日非殺了你這個叛徒。”
張英心中有鬼,哪里敢讓黑楊說話,此時又有xiao兵大聲叫喊:“張大人,抓到了宋軍的密探,抓到了宋軍的密探。”
黑楊早已明白怎么回事,知道如今是說不出一個理由,先是保住xìng命再說,大恨,怒吼:“張英,你不得好死,老子殺了你。”
“殺。”張英大手一揮,身邊將士圍了上來,他率領的又是張家的親信,都是能征善戰之人,很快黑楊就落入了下風。
黑楊看了一下,雖然有不少守軍包圍過來,但是沒有看到自己的身影,都不敢輕舉妄動,于是放棄張英,轉身向張英的部將殺了過去。
黑楊向來善戰,手中大刀舞起一陣刀影,張英的部將連連后退,黑楊大聲叫道:“張英乃是叛徒,給老子殺了他。”
此時,張英見守軍越來越多,擔心事情有變,大怒:“殺了黑楊,老子賞銀百兩,親自向張大人請功。”
張英此話一出,身邊的將士如瘋狂一般把黑楊團團圍住,張英又吩咐士兵大聲吆喝:“黑楊降了大宋,黑楊降了大宋,凡有助紂為虐者殺無赦。”
如此大喝之下,竟然掩蓋了黑楊及他身邊親衛的叫聲,任憑黑楊聲嘶力竭,身邊的殺戮聲掩蓋了他一切聲息。
黑楊竟然有幾分心灰意冷,想自己一生為了前程奮斗,此刻卻落到如此下場。
眼看勝局在握,張英臉上1ù出了幾分得意,自己一步一步邁向成功,這都是自己一手拼搏,自己越是迅取得灣頭鎮,掌握三萬大軍,自己在張邦直的眼中地位也越高,就算是張邦直防備自己,自己有了這三萬人為資本,張邦直也不敢忽視自己的存在。
“殺,給老子殺了黑楊這個叛徒。”張英全身熱血沸騰,他從來就沒有現,然來權力竟然會讓人如此癡mí。
自己雖是張家的旁系,但是張家的旁系多得很,張邦直、張宏從來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苦心積慮,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地位,這其中自己付出了多少艱辛。
這,將會是自己的地盤。
張英抬頭,看到朝霞慢慢爬了起來,突然一道光芒從遠處映入張英的眼中,張英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當再睜開眼睛之時,卻變成了一支鋒利的弓箭。
“這是我的地盤。”張英看著閃著光芒的弓箭,瞬間陷入自己的腦門之中,一股鮮血滲出來,落入嘴巴之中。
“這是我的地盤。”
“呸,這等xiao人也值得老子出手。”李希收起弓箭,大聲喊道:“張英死了,張英死了。”
黑楊愣了一下,差點受傷,因為他聽得出這聲音非常熟悉,就是前天晚上和他jiao談過的李希。
側耳一聽,果然聽到有xiao兵驚慌喊道:“張大人死了。”
黑楊奮力一擊,大聲道:“兄弟們,跟我沖。”
失去了張英的指揮,黑楊很快就沖了出去,看到不少士兵其實已包圍過來,看到黑楊連忙迎上來,黑楊怒道:“nainai的,給老子殺。”
“張英死了。”說再多話也抵不上這句有用,張英死了,灣頭鎮還是黑楊的灣頭鎮,若是連黑楊也死了,自己不知道會被折騰得怎樣呢?
眾人奮起抵抗,又有更多的守軍包圍過來,黑楊早已被張英惹怒,大聲道:“給老子殺光了他們,一個不留。”
黑楊緩緩的坐下來,他只覺得身心疲倦,他想不到張英為了搶自己的位置,竟然等不及,他更想不到的是呂文煥南下之后,張邦直竟然會這么快下手。
若沒有張邦直的默認,張英膽子這么大?要知道同僚之間相互殘殺,這是哪個朝廷都不能容忍之事。
“黑總管,累了吧。”身邊一個熟悉的聲音淡淡說道:“這等xiao人,可不值得你黑總管生氣吧。”
李希覺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運,今日想再次前往大營說服黑楊時,現帥帳之內起了內斗,觀察了一會竟然讓他現是張英和黑楊之間的爭執。
他一直就知道張英過來就是要找黑楊的麻煩,想不到張英的動作竟然這么快,李希看到張英占了優勢,若是此人搶了灣頭鎮,自己這不是功虧一簣。
于是尋了機會干掉張英,他是奎祀軍出來,向來精通暗殺,再加上現場hún1uan如斯,正好給了他一個機會。
“李大人,黑帆這xiao子,真的是一直跟在張貴張大人身邊?”黑楊突然問道。
“親信,絕對的親信。”李希笑了笑,漫天的朝霞給大地鍍上了一片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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