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內,所有人都因為熱麗平措的話,而停下了筷子,將視線投了過去。
有不善的、有疑惑的……
熱麗平措站在桌前,臉上的不滿卻是半真半假。
她好不容易央求父王準許自己來一趟唐國,誰知竟然遇到了當街搶東西的和尚,又見到自己國家的戰神赫舍爾將軍吃虧,自然是窩了一肚子火。
而且,眼前這盆湯,的確是不好喝。
“大膽!”
魏征再度起身,手指著熱麗平措:“區區吐蕃副使,竟然敢在我大唐宴會上叫囂找事!”
“我怎么找事了,這湯確實不好喝啊!”
熱麗平措點了點湯碗,理直氣壯。
她雖然突然起身,但并不是傻子。
眼下唐國才打下天下,又經歷了奪嫡內亂,再加上長安城的府庫被突厥搬空,正是虛弱的時候,就算她的態度強硬一些,只要沒有觸及到唐國的底線,唐國是絕對不敢把她怎么樣的!
而且,借著這碗湯說事,也能挫了唐國的銳氣,讓赫舍爾將軍接下里的談判,多一些底氣。
所謂的直爽敢言,不過是她的個性罷了,并不代表她就是個蠢貨。
龍椅上,李世民看出了熱麗平措的用意。
但他同時也看出來,吐蕃的正使赫舍爾也十分尊敬這位公主殿下,想來此人在吐蕃使團內的話語權,只怕還要超過赫舍爾。
方才他說話雖然寸步不讓,但大唐現在處于關鍵時刻,吐蕃要是搗個亂,對于他治國的確會有不小的影響。
而要是拿下了這所謂的吐蕃公主,接下來的談判……
想到這兒,李世民瞇了瞇眼睛:“哦?閣下且說說,這湯比你們吐蕃湯差在哪兒了?”
熱麗平措朝著李世民行了一禮,振振有詞道:“回唐皇陛下的話,我們吐蕃的高原雪水燉雞湯,雞肉鮮美、湯水清香滋補,沁人心脾,更難能可貴的是,這湯完全沒有失了雞的本味。”
“而你們這道所謂的八鮮湯,不過是放了八種水生料、八種肉料,看著琳瑯滿目,實際上只是個好看,喝起來所有食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雜而不精,料味又重,喝完之后都讓人沒有食欲了!”
熱麗平措態度上對李世民客客氣氣,但話語中指摘起八鮮湯來,卻是毫不留情。
李世民聽著,目光微微動了動。
誠如熱麗平措所說,這道八鮮湯他喝起來也有同樣的感覺,所以每次只喝一小碗。
只是因為這東西屬于從前隋繼承下來的國菜,太醫署又說這東西營養程度直逼人參,所以才一直保留了下來。
若是往常,他說不得會從湯的滋補價值上辯解一番,順帶著鄙視一下吐蕃的沒見識。
但今日聽到熱麗平措的話,他卻計上心來:“哈哈哈,閣下這倒是說對了。”
“陛下……”眼見李世民竟然承認吐蕃人說得對,魏征頓時急了。
這可是事關國家威嚴的事情,陛下怎么能服軟認錯?
卻見李世民擺擺手,繼續對著熱麗平措道:“不過我大唐國宴呢,是給外邦友人展現中原豐饒物產,順帶著幫助外邦友人滋補身子、消除水土不服的情況,對于口味上,自然得取舍一番。”
“唐皇陛下,我覺得食物,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熱麗平措堅持說著。
“朕也贊同你這個說法,不過國宴的規矩是老祖宗定下來的,不能輕易更改。”
李世民說著,嘴角咧起一抹微笑:“這樣吧,明日你來尋朕,朕帶你嘗嘗我大唐百姓常吃的菜肴是什么味。”
臺下,魏征微微抬頭,望向李世民。
這……陛下不會要帶著吐蕃副使去那兒吧?
……
常記茶樓,大堂。
窗明幾凈、日光清澈。
常昊坐在桌子前,給對面的玄奘噼里啪啦打著算盤:“大師你看啊,我這店面緊鄰著皇城根,隔一個坊就是東市,算是黃金地段吧?”
“你可以出去問問,這地段一間屋子,每月租金最少兩百文吧?”
“而且您住在這兒,我還包您吃、幫您打掃衛生……”
說著,常昊抬頭看向玄奘。
對面,玄奘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對著常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懂了,常施主的意思是,貧僧不能白住你的屋子,需要付房租?”
“大師,瞧您說的,我怎么能收您的錢呢。”
“我這地方啊,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常昊笑著擺擺手,一副大方的樣子。
玄奘朝著常昊低頭行禮:“如此,那便多謝常施主……”
“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玄奘話才說一半,就被常昊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玄奘神情頓了頓,旋即笑道:“施主但說無妨,不管是紅白喜事誦號念經,還是往生超度,貧僧的業務都是一流的。”
“要是施主想讓貧僧幫忙砍幾個人,這個貧僧就更能勝任了。”
說著,玄奘就朝后院走去。
看那架勢,只怕等會就會取出包袱里那柄短斧來到常昊面前,來一句:施主,你說要砍誰!
“大師,等等!”
常昊連忙攔住了這位長相和性格成反比的和尚,解釋道:“和這些事無關,我是想問問你能不能搞到你上次說的,終南山下那處溫泉的地契?”
“放心,我出錢,你找買地契的門路就是。”
說著,常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神情卻有些緊張。
他這也是沒辦法,玉米苗都快要凍死了,絲瓜種子埋在土里一晚上,也結上了冰霜,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這個溫度下能成活的。
至于西瓜……
說起來他就一肚子眼淚。
昨天晚上敲開那西瓜,他才發現瓜瓤白一塊粉一塊,分明是個假熟瓜。
他試著吃了一口,差點沒澀死,只能將瓜子摘下來,等著來年或者今年找到溫泉了栽種。
大清早地,他就跑去打聽了一圈,這才知道皇室已經盯上了終南山下的那處溫泉,現在劃歸皇莊,只能重金官賣。
而他區區一個茶樓老板,還夠不上購買的資格,只能將主意打到了神通廣大的玄奘身上。
“原來常施主是為了這件事。”
玄奘聽出了常昊的用意,略一思索,搖頭道:“這件事怕是沒希望,貧僧不認識宮里人,走不了門路,而且那地方遠在藍田,與長安相距百里,坐馬車一來一回得九個時辰,值不得在那兒買地。”
“貧僧覺得,常施主還是先行放棄,等到來年春暖花開,順應時節變化再來栽種吧。”
“大師也沒辦法嗎?”常昊自動忽略了玄奘后邊的話,有些失望地喃喃。
便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道女子聲音:“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