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剝雲而出,煞白光影撒落,木盒端在手中,項字德好個詫異,本以爲葬指骨只是薩滿禮俗,不曾想它竟如此有分量,而又聽聞女子說道“尤其是黑婆婆的手指骨”,話語好似點明太太此人不一般。
項字德收入木盒,藏於懷中,問道:“怎麼個撼天、動地?”
女子嗯聲不斷,腦中思索詞彙,拄著下巴嘿笑:“你這人,真愛問事,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像我和你這樣的,拿著手指骨撼不了,動不了地,但有人能,大爺爺說的。哎呀,你別問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自己去問大爺爺。”
項字德見得女子不耐煩,收口不再相問,耳中那胖佛陀禪語響起“心思多,事則亂,放下時,事自明,人道事難放,事非難以放,不過總拿起,應當活的灑脫,如空中的太陽”。
“哎,你叫什麼?”女子開口詢問。
“項字德。”
“項字德…我叫琳,休息好了嗎?”琳問道。
還未迴應,琳拽起項字德手便奔了出去,項字德被拉一踉蹌險些跌倒,腳下緊急調整腳步,看著她冒失的背景,不由得一口嘆息。
“去哪?”
“回無卑山啊。”
“方向對嗎?”
“當然對了,我們可以從別處進入,我知道地方,跟我走吧。”
“你…”
“想問什麼?”
“你臉上的紅紋…”
“紅紋怎麼了?”
“太太的紅紋會消失,你的不能嗎?”
“怎麼,不好看嗎?”
“不是。”
“哈哈哈,可以消退的,不過現在不行,我要隨時做準備,因爲身後有井府的人。”
奔跑長有十幾分,項字德掙開琳的拉扯,一覺得女孩拉著男的跑很怪,二心中不想…
“跑得動嗎?還是我拉著你跑吧。”琳放緩腳步,回頭問道。
“不必,我,會跟上你的。”項字德說道。
琳的體力極好,即使在奔跑中,氣息也未有動亂:“我聽說黑婆婆臉上有四條紅紋,是嗎?”
“嗯。”
“真厲害,項字德,你知道薩滿傳人的紅紋代表什麼嗎?”
“不,清楚。”
“一道呼鬼,二道喚仙,三道控外靈,四道持混沌。知道什麼意思嗎?”
呼吸以是急促,說話更是費力,項字德搖頭示意,不知前方琳可否察覺。
琳敘述道:“薩滿人藉助外力來強化自身,不過需要自身有足夠的能力爲基礎,當臉上有一道紅紋,便可以呼出鬼魂,兩道時能喚出仙者,三道可操控五行外靈,四道時,混沌中一切力量都可操持。這紅紋便是能力的象徵,好似契約的印記,怎麼說呢……就像信號一樣,紅紋亮了,它們便會知道了…”
突然,琳緊停了下來!
“咳咳,咳,怎麼了?”項字德得以喘息,口咳問道。
琳左右觀望,立耳靜聽,忽然皺眉回頭相問:“項字德,你聽見什麼聲了嗎?”
奔跑時耳中只有粗喘呼呼,項字德搖頭:“沒聽見。”
琳思量幾番,覺得趕路要緊,回身擺手示意跟上她,琳沒有奔跑,只是緩步前行,儘量避免腳下發出聲響,好似她已確認有異聲,只待再次聽見來確定。
二人許久沒得聽見異聲,琳在前越走越快,直至小跑,突然!項字德呆愣停身,因眼前女子琳消失了,緊三兩步前,活人沒有一絲徵兆的不見了,緊張氣息包裹,項字德眼觀耳聽,手靜悄抹去腰間。
“項字德!”
“誰?”
“項字德!”
聲音熟悉,不是很遠,只是不在四周,好似從下方傳來。
“下來!”
一腦袋突然從腳下冒出,項字德嚇得一抖,倒跳兩步,青犢抽出,可感覺不對,定睛細看,那頭是琳,頭探出馬路,身在路溝下面,原來她剛剛在自己不覺間跳下了馬路,進了路旁深溝。
“大笨蛋,下來,從這裡進林子,穿過去,便是無卑山的線路了。”琳氣嘟嘴,看著笨重的項字德,好似個累贅:“眼神怎麼這麼差,看不見我跳下來了嗎?”
項字德尷尬神色走去路旁,低頭去看,深溝少有三米,透過白月光隱約看得溝下有石塊,此等距離跳下,若是有偏差,非傷了腿腳不可。
琳雙臂拖在路崖上,緊漏出的頭愁容看著項字德,說道:“不敢跳嗎?唉,我抱你跳。”
琳從溝下爬出,不等任何迴應餘地,一把從身後抱住項字德,項字德還沒得掙扎,只覺腳下一空,眼前景影模糊,耳中呼一聲,已在馬路旁的深溝中。
“走吧。”琳拍打項字德說道。
琳兩步穿進樹林,項字德緊跟身後,看著纖細的女兒身,不由攤開自己手掌看了看,暗念丟人。
林中行走幾刻鐘,此處樹影錯亂,木數稀疏,能見度雖差,但也不誤趕路。因樹木所擾,沒能奔跑前行,壯年的項字德漸有體力,望著看不見的遠處,不知何時是頭,心中只想快些送去手指骨,好去尋筱。
看著眼前女子琳,項字德心中不由念念起呂筱,只覺她與筱乃正好相反之人,筱靜,琳動,筱安穩,琳冒失,筱喜甜笑,琳愛嘟嘴,不知自己離開村中之際,筱有沒有來尋,或是一封書信…
“喂!一句話不說,在想什麼呢?”琳問道。
“沒想什麼,只是不喜說話。”項字德回覆道。
“呦。”琳回頭退行,說道:“還有不喜歡說話的人,那不得悶死?你不是很愛問問題嗎?”
項字德不知如何迴應,只緊步前行。
琳見未有答應,嘟嘴轉身,行有不多時,忽然問道:“你知道無卑山多少?”
“嗯…聽說山上的人很少下山。”
“哈哈哈,他們懂個屁,不是不下山,是平時山上根本沒人。”
“怎麼講?”
“哈哈,你看,說說問問多好,要不多無聊。”
琳在前說道:“我們平時都在山下,與普通人無樣,一般來說無卑山只有守山的幾個人,只有重要事時,薩滿傳人才會進山,比如這次,葬黑婆婆的手指骨,山上半個月前接到信息,一個禮拜前就聚滿了人。”
項字德想起太太臨終時,那手掌血液不斷流出,不知這薩滿人的小拇指,同常人有何不同之處,更不明手指骨怎麼個撼天動地,詢問道:“身爲薩滿傳人,都要這樣嗎?跺下自己的小拇指。”
“不是的,沒有幾個人有必要這麼做,除非像黑婆婆這種人,嗯…我也不太清楚。”琳回覆道。
項字德好奇問道:“太太她怎樣的人?”
“厲害唄,全世界這麼多的薩滿人,誰不知道黑婆婆。”琳一絲自豪說道。
“那薩滿傳人有多少?”項字德問道。
“嗯…說不好,很多吧,不過在薩滿傳人中,只有五十六人能進無卑山,哦不,五十五,黑婆婆死了。”琳回覆道。
未有二問,琳回身指去項字德,略大聲打趣說道:“是不是想問什麼人才能進無卑山,哈哈哈…”
項字德搖頭苦笑,暗道‘這算什麼?媽的。’
琳念念自敘道:“什麼人能進無卑山,具體要求我也不知道,只要大爺爺點頭就行了,大爺爺就是常年守無卑山的人,你知道我多大進的無卑山嗎?”
“不知道。”
“五歲哦,厲害吧。”
“…”
一側的星點綠色引起了注意,項字德過眼望去,看清時神色略慌,從後按住琳肩膀。
“怎麼了?項字德!”
項字德伸手指去,方向是十點鐘,離此不過十米,略高樹上掛著寬大白袍,袍下漏出雙腳,腳上穿著綠布鞋,白袍之上一顆頭,從樹叉中間飄出一雙眼,眼緊盯二人,風劃過,白袍尾角捲起涌浮。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