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字德引許老太婆入屋,此時那聾老太太正與呂筱扯話,挑繩鼓玩樂,不曾回頭看一眼。
許老太婆似是溜鬚言,咧嘴拍手稱道:”哎呦,這小屋子收拾的,太立整了。”
聾老太太不予應答,只是飄過去看一眼,繼續勾著繩鼓,認真去解。
受了冷落的許老太婆撐著臉面,又拍手稱道:“吱吱吱,你瞧瞧你瞧瞧,這屋子溫度啊,真熱乎啊,村裡誰家也頂不上這屋…”
“醜娘們,你來這做什麼,有話說,沒事滾一邊去。”聾老太太不耐煩的說道。
噗通一聲,許老太婆跪在炕前,哎呀媽呀,天啊地啊的擦起不有的眼淚,吭嗆說道:“嗚嗚~,我那兒啊,嗚嗚,老太太啊,嗚嗚…”
“滾!”聾老太太罵吼道:“該死的娘們,走到哪嚎到哪,滾一邊去。”
許老太婆見聾老太太發了火,便立刻收聲。見聾老太太不喜可憐態,便立刻換了張臉,擠眉弄眼嘿嘻道:“老太太啊,我那兒可能中了邪了,現在都快不行了。以前啊,都是我不要臉,你老太太年紀大不能跟我們這小輩…”
“什麼時候的事。”聾老太太打斷話問道。
“啊?”許老太婆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懂。
呂筱接聲說道:“太太是問,什麼時候中的邪。”
“哦,這麼回事啊。”許老太婆哀聲,又似要擺起可憐態,可看了一眼聾老太太臉色,又憋了回去,說道:“從醫院回來我兒就不太好,不說話,不吃飯,現在又,嘿嘿嘿,呵呵呵,嘿嘿嘿,也不知道咋滴了。”許老太婆模仿起婁盛。
聾老太太轉過頭,說問道:“你家男人呢,他不是也會兩下嗎,沒瞧出個毛病來?”
“哎呦~”許老太婆湊上前去,拉起聾老太太手,溜鬚道:“他會個屁啊,還得老太太你啊,咱們村不都得指望著老太太…”
聾老太太未等她說完,哼了一聲打斷,不喜她的溜鬚拍馬言語,但還是挪下了火炕,說道:“走吧,去看看。”
許老太婆見聾老太太答允,連連點頭:“哎,哎,走,老太太走。”走至門口,轉身又對呂筱笑聲說道:“兒媳婦,你跟我回家去…”
啪,一聲翠響,聾老太太的巴掌拍在許老太婆臉上,罵道:“他媽了個巴子的,哪個是你兒媳婦!給你一你還要二,蹬鼻子上臉的醜娘們。”
許老太婆不敢言語,心中知曉,此時兒子才重要,若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兒子便沒人能瞧看,那豈不是要沒命,只好低頭陪笑,跟在身後。
聾老太太來至婁家,那婁二柱站在門外,知有人來,卻沒有招呼聲,只是看著遠處。
聾老太太並非挑理之人,未在意沒有打招呼的婁二柱,而是略過婁二柱,直奔屋去,二人如似對方爲空氣,沒有眼神,沒有話語。
屋中炕上,婁盛仰躺著,不見有動作,斷臂漏在外面,上半身裹著被褥,深深的把頭藏起,嘴中嘿嘿陰笑,‘嘿嘿嘿,呵呵呵,嘿嘿,哈哈哈,嘿嘿。’
“老太太你看看,這是中了什麼邪。”許老太婆在身後說道。
聾老太太上前,伸手去拽婁盛頭上的被褥,想看其面色如何。
婁盛覺有人在拽,扭動了幾下身子,表示反抗,手死抓被褥不放,好似不願把頭漏外面,見不得光一樣。
“把被揭開。”聾老太太對身後說道。
許老太婆答允一聲,貼去婁盛頭邊,輕呼:“兒啊,咱把被揭開啊,揭開樣媽看看。”
對峙幾分鐘,不見許老太婆說動婁盛,原站一旁不語的婁二柱,上前扯開許老太婆,對其罵咧道:“他孃的,嘟嘟囔囔,他能聽見嗎!”
婁二柱拽著被褥一角,猛的一掀,婁盛見有光,急忙又拽下被褥,兩人一掀一拽,執拗一起。婁二柱粗暴的打掉婁盛單臂,被褥順力被掀起。
婁盛從被褥裡漏出時,沒有吵沒有鬧,還是平躺炕上,嘿嘿陰笑。
聾老太太推開二人,走上前,見那婁盛蓬亂著頭髮,半張著嘴,口中盡是唾液,不咽不吐,眼中瞳孔散亂,直直看向一處,整個人一副癡傻相。
聾老太太伸手摸去,後頸、耳根、眼皮,都未摸到竄筋,又彈出二指,摸把號脈。
兩分鐘後,聾老太太搖頭:“不是中邪,這孩子是自己得的心病。”
“心病?”許老太婆不信任道。
“就是心病,接受不了沒了胳膊,他媽的,整個一孬種。”婁二柱沒有心疼兒子的態度,而是氣憤的罵起,氣憤婁盛不能接受斷臂之痛,著實的軟弱。
“老太太,怎麼辦纔好啊,我的兒啊,嗚嗚~,這一天比一天虛弱啊,不吃飯不睡覺,這沒個幾天…我的兒啊~”許老太婆拍著婁盛嚎啕,婁盛不曾有反應,只是陰笑。
聾老太太轉身回走,說道:“看造化吧!”
家中,飯桌前項字德呂筱二人相對而坐,不知在聊著什麼,你說她笑,她笑而他樂。
咣噹門響,呂筱歪頭側看,起身迎去,抱怨道:“怎麼自己回來的,路這麼滑,他家怎麼沒人送你。”
“嗯?”聾老太太打岔道:“肥的驢肉好吃?傻丫頭,驢肉哪有肥的。”
項字德搖頭笑而不語,盛飯端至聾老太太處,三人一桌,閤家飯。
光撒大地,積雪見化,沒那寒風,年味漸淡。
“你們兩剛剛說什麼呢?”聾老太太吃著飯問道。
呂筱調皮嬉笑道:“悄悄話。”
“撒嬌話?”聾老太太打起岔來。
“是悄悄話。”呂筱似害羞。
聾老太太瞇眼,讀起脣語:“悄悄咪咪話?”
呂筱呦不過老太太,便不再反駁,只能嘻嘻笑著,不知這老太太爲何,非把話學的那麼親密。
“太太,我今天在這裡好嗎。”呂筱說道。
“嗯?”聾老太太搖頭說道:“不好,你還是睡在丈夫身邊的好。”
“我晚上回…”話說一半的呂筱低下頭,紅臉說道:“白天他不在,我一個人在家多冷清,晚上我就回去。”
“哦,這樣啊。”聾老太太點頭又搖頭:“不行,新媳婦三天不能出門,今天已經壞了規矩,你要回去守著家。”
呂筱不語,轉頭看去項字德。
項字德一愣,說道:“那就回家吧。”
呂筱氣聲笑著,說道:“那我一個人幹什麼嘛。”
“有書,可以看書。”項字德回覆道。
“嗯,看書好。”聾老太太和項字德唱和道。
聾老太太飯已飽,放下碗筷,說道:“等我算個好日子,你們去拿…那叫什麼來著?婚姻證?”
呂筱輕聲耳邊糾正道:“太太,是結婚證。”
“嗯,是了,結婚證。”聾老太太說道:“哎,一張紙,有沒有都一樣。”
屋外,傳來幾人急促的腳步聲,緊著就是人問話聲:“老太太在家沒啊?”
“誰家孩子?進來說話。”聾老太太對屋外喊道。
三人應門而入,腰間漏出一圈白邊,可看出是孝帶。按照規矩,待孝帶的人不得踏入別人家半步,而三人只是草草的藏在衣服內,想必是事急,沒那脫去孝帶的時間。
“怎麼了?這都是誰?”聾老太太說問道。
當首一人,急忙回覆道:“老太太,我是村長兒子,是來求你辦事的,我爸,那棺材,擡不起來。”
聾老太太疑惑問道:“怎麼擡不起來?”
村長兒子大著聲,是怕聾老太太聽不清,說道:“擡棺材時繩子總斷,繩子不斷了,槓子就斷了,反反覆覆的斷,邪門的很,到現在,這靈還沒出去呢。”
“哦。”聾老太太點頭唸叨:“這是你爸不願意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