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到這裡也不深聊了,閒閒散散的說起了題外話。蘇驚墨抻了抻南祁,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南祁正要出來,卻猛然又將她往裡推了推,神色戒備的按上腰間軟劍。
沒來的及疑惑,牀外竟然停下了一雙腳:“你且走吧。本殿下還是稍歇片刻的好。”
並無人迴應卻響起了關門的聲音,想來剛纔與他對談的人已經離開了。
“唉,殿下?陛下?區區一字,倒真叫本殿下好忙。”鳳敬赫自己說的樂呵,滿意的打了個嗝準是打算休息。
其實對於蘇驚墨他們來說這是個好消息,待鳳敬赫睡著,便是溜走的大好時機。再差人探一探官家驛站,許能有兩分收穫。
聽他們的意思,那人八成是五地使臣之一,能叫鳳敬赫相信能力的,應該地位也不會太過低微。
只有鳳敬赫一個人的時候,也是好對付的。
可是……
啦噠。
“該死的,這玩意兒掉出來了。”一塊木牌掉了出來,鳳敬赫咕噥的罵上一句,也有了兩分醉意。
同時痛罵的不只他,也有牀下的兩人。
只見一隻手出現在了眼前,將那不大的木牌撿了起來。就在蘇驚墨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外頭的身形好像又低了幾分。
雖有南祁擋著幾分,一瞬間卻清晰的看見了鳳敬赫慢慢低下,好奇的……臉!
“啊!”
說是遲那是快,恐怕鳳敬赫還沒來得及看清牀下究竟是男是女的時候,南祁已然又是上拳又是橫踢,只叫只是忽生好奇想看一眼的鳳敬赫打的頭昏眼花腰痠背痛,狼狽的跌在一旁。
由於嗓子被南祁重重卡上那麼一下,居然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眼睛也一瞬被拳擊中,足以讓他昏花痠痛,暫時性的失明。這威風八面的鳳敬赫死也沒想到,栽在了自己望了一眼牀底的下意識舉動。只是這都是次要的,這人到底聽沒聽見他剛纔說的話!
就在南祁威風的時候蘇驚墨也已經爬了出來,看著地上捂著頭打滾的鳳敬赫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南祁嘴角回以一笑,又迅速的拉起蘇驚墨,飄逸的飛身而去,還不忘將屋中造出極大的響聲,將鳳敬赫打昏了過去。
如此鳳敬赫便可早被發現。這是歌舞苑,皇子去歌舞苑本也無事。不過皇子受傷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唯今倍受寵愛的皇子。
查起來的話,牽扯到今晚所見之人那邊不好了。
畢竟剛纔牀底昏暗,南祁出手又霸道。鳳敬赫要麼大張旗鼓,咱們一起受利,要麼便吞了苦果,擔驚受怕。只有慌亂,纔會露出更多馬腳。
鳳敬赫雖是做的見不得人的交易,出門也是帶了防身的護衛。南祁出手確實夠快,但是鳳敬赫的慘叫確實太慎人了些,成功的讓他們成了被緝拿的逃犯。
然而更讓蘇大姑娘鬱悶和詫異的是,南祁的功力好似一下子退步了一樣,後頭那些看似普通無奇的侍衛一個個腳下都生了風,若不是靠著靈敏變通,怕早已經被團團圍了起來。
四下都是捉拿的人,蘇驚墨一下子更是苦笑。
得了,這下樑子徹底明白的交代了。
“公子先走。他們並非中原之人,屬下去會會。”南祁低聲說道,目光嚴肅凜然,已經拔出了佩刀,意圖擋下越來越多的追捕者。
周圍笙歌已經被破壞殆盡,剛纔還歡快的坊間已經過了驚慌尖叫的時候,此時倒只剩下對峙的兩邊。
“竟敢打傷三殿下,不知死活!”領頭的自然不認識南祁,也沒見過蘇驚墨,只當他們二人是來找茬的,揮手便要上前。
南祁面不改色眸如秋水平靜淡然,手中的佩刀殺氣騰騰。
“慢著。”蘇驚墨揉了揉額頭,只覺得青筋跳起,看了看四周,輕聲阻止了南祁。
“你是什麼人?”領頭的皺了皺眉,當真停了動作。
“我是誰?請你們主子來瞧瞧豈不就知道了。一羣蠢貨!殿下忽生惡疾疼痛不已,爾等竟然不去請御醫,反倒追著我等砍殺?”
蘇驚墨冷了臉色,心下知道鳳敬赫一時半會醒不過來,索性開啓了忽悠模式:“幾位的意思難道是當場殺人?是三殿下的意思?難道他是放棄我們之間的盟約了嗎!若是如此,我族族主的承諾便不能兌現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分明就是你們想要刺殺三皇子!快,給我抓住他們!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也想三皇子接見?”
“愚蠢!”蘇驚墨厲喝一聲,步履從容,眼神卻暗中尋著落星,一手將木牌亮了出來:“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暴露了我等的身份,是想滅九族嗎。”
“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盟約。更何況,剛纔與殿下交談甚久,若要謀害三殿下,何必用如此大動作?”
領頭的猶豫了,意欲上前卻又有所顧忌。那木牌是什麼他不知道,可是隱約見什麼人戴過。
何況他只大概知曉今晚殿下所來見什麼人,卻未曾與客人謀面。這人……說的也有道理。他們前去的時候,只見他們的身形,未看到行兇。
“三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手下也應是機靈的。此事我便不追究,今晚發生了什麼該如何回稟,你也該心裡有數。待之後大事成了,我和殿下也記著你的功勞。”
蘇驚墨說的沒有半分心虛,順手就將木牌收了起來。半是鼓勵半是威脅的做出老成的模樣:“你總該知道我是什麼人吧。”
“您是……撫……”侍衛被
唬的一愣一愣的,雖面上還未讓圍追之人散去,語氣上卻尊敬起來。
“這都是幹嘛呢。天子腳下也有人敢攪亂子?”
還沒等那侍衛說完,兩隊巡邏軍便闖了進來,領頭的赫然是劉勤。
額……劉勤吊兒郎當的樣子,嘴裡還叼著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牛肉。一手撥開擋住他的一個巡衛軍,望見當下的場景,嘴裡暗歎一句,使勁的揉了揉肉眼睛,隨即露出複雜蒙圈的表情。
“怎麼是?參見……”
劉勤忙不迭的把肉嚥下去,一愣就要行禮,卻被蘇驚墨擡手停止。望望兩邊的氣勢,恍惚明白了什麼,也咕噥著站起身來,擺出應有的架子:“怎麼回事?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竟然聚衆鬥毆。”
“你又是什麼東西!裡頭是三殿下受刺,你們巡衛營是幹什麼吃的。”鳳敬赫的侍衛自然不甘被罵,當即回嘴起來。
“劉大人。此事是誤會了,我等不過是合力緝拿打傷三皇子的兇手。我等見那兇手身披斗篷,言語不似本土,往西南逃去了。大人可有什麼補充?”
不待二人吵起來,蘇驚墨便一五一十的說的正經嚴肅,完全的爲鳳敬赫著想的樣子,並且還轉身問著話到半截臉紅脖子粗的鳳敬赫的侍衛。
妥妥的‘我們是一夥兒的,咱們要一致對外,我是在幫你。’的既視感。
“正是。”一羣侍衛是懵逼的,而南祁當起了助攻。將剛纔與鳳敬赫談話的人儘量描述的細節。
“三皇子遇襲?”劉勤露出一個興奮的表情,眉眼也嚴肅了許多:“如此重要的事,還得請幾位配合一番了。”
“劉大人是吧。三皇子遇襲,屬下本該追拿兇手,就算是審理,也不該劉大人插手。”
那侍衛繃起了臉龐,故意不給劉勤面子,揮手指使著身邊的侍衛向外擴散追去。竟然將蘇驚墨這兩個正牌‘刺客’而拋在了腦後,基本上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懷疑,甚至還帶了一絲敬畏。
“切。”劉勤也不跟他爭吵,看著所有人好似沒看到他們似的離開追捕,慢慢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三皇子的手下都是如此廢物?”
蘇驚墨見剛纔還追的歡實的侍衛走開,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淡淡舒氣。
鳳敬赫一醒,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何況剛纔那侍衛想說的究竟是蕪澤還是撫嘉,被劉勤打斷,她聽得並不是很清楚。
蕪澤?撫嘉?或是旁的?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手中的木牌,不是白拿過來的。
劉勤朝著身邊的巡衛吩咐了兩句,也朝著西南探了去。又叫著兩個剩下的人去看鳳敬赫的情況,自己則叉著腰古怪的朝著蘇驚墨走進了兩步,不敢確認的叫了一聲:“安宸……郡主?”
“劉大人,多日不見,劉大人高升。今晚三皇子遇襲,雖然傷勢不大,卻是大事。問話也是必要的,可要去衙門?”蘇驚墨彎彎脣角,不緊不慢的回著話。
劉勤咧咧嘴,發出一聲嗤聲:“郡主便不要諷刺屬下了。就這巡衛營還得些清淨。屬下可不想在那亂臣賊子的手下。剛纔也就糊弄糊弄那些狗腿子,郡主回家就是,若是有事,屬下再請人去請您。”
“這位是?”劉勤眼皮子擡了擡,看見南祁後身子不由自主的繃緊了,連那股子懈怠也消散了幾分。
“我的侍衛。大人有什麼要問話的,告知我一聲便是。只是……”蘇驚墨壓低了聲音。
“大人,剛纔我不小心闖進了三皇子的雅間,爲避免誤會我便將身份遮掩著沒有說清楚,故意嚇唬那些侍衛。大人可莫要捅漏了。畢竟我也不過是來散散心,這地方說出去也不大合適。大人說呢?”
“屬下明白。”
“小姐,究竟發生了何事。”落星閃身到蘇驚墨身邊,比了一個完成任務的手勢。
“好事。”蘇驚墨敲了敲落星的腦袋,搞得落星迷濛的哎了一聲,傻傻的揉著並不痛的頭部。
“哎,小姐,他怎麼在這裡。”隨即落星又拍著自己的腦門,神秘兮兮的湊近蘇驚墨的耳邊。
“爲何會來歌舞坊。”蘇驚墨沒有停下腳步,偏頭問著身後的南祁。
“褚侍衛吩咐屬下暗中保護郡主安危。”南祁目不斜視,回答的合乎情理。
“也就是從我一出門,你便跟著我?”蘇驚墨面色詭暗,一種莫名的威脅感油然而起。跟她這麼久,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重重的挫敗感襲擊了她。
而落星就更不用說,臉色更是五花八門的好看。她也沒發現,這個南祁還真是好樣的。磨著牙齒,毛都要炸了起來。
“南侍衛武藝高超,日後想必前途不可限量。做個普通的區區侍衛,倒是委屈了。往後便留在傾安樓吧,我想爹應該還是捨得的。”蘇驚墨習慣性的撫摸著木鐲。
“小姐,你看!”沒等南祁說話,落星的臉色卻著急起來。
順著落星的目光看去,蘇驚墨也變了神情。
綠輕襤褸著衣衫,身形佝僂著跌撞的行走在人羣中,臉上時不時驚慌的往後看著。
啊。綠輕往後看著看著撞上一人,險些摔倒,下意識的一聲輕叫。
蘇驚墨扶住她的雙臂:“輕侍妾?”
“郡主!出事了!六皇子妃出事了!”綠輕看清是蘇驚墨後頃刻間淚如雨下,咧咧嘴反手抓住蘇驚墨迫切的喊出一句。
“不要著急。六皇子妃出了什麼事。”蘇驚墨眉梢微揚,將綠輕扶好:“你現在可是要回六皇子府。”
“六皇子妃流產了。”
綠輕閉了閉眼睛,好似見著了救星,換了久久纔回過神來鎮定的站穩身子:“是夢貴妃推倒,親自推的。我拼死跑出來,多虧半路遇上桂箏姑姑我才得以逃出宮中!郡主,您看要如何辦纔好?”
“這個夢貴妃還真是囂張的不可一世,六皇子妃犯了錯,就連皇后纔不敢
“桂箏姑姑知曉便代表著太后也知道了,六皇子妃的性命應該無大礙。還是先去通知六皇子爲妙。”
蘇驚墨沉思了片刻,心絃揪了起來。端思郡主的孩子沒了,這對她無疑是一個觸動。
她不相信端思郡主主動招惹的夢貴妃,因爲爲了孩子,端思郡主不會那麼魯莽去觸獨寵橫行的夢貴妃。那麼夢貴妃真的敢明擺著謀害皇嗣嗎,畢竟皇上十分看重這胎。
六皇子府放話鳳景宣傷勢嚴重,但是探來的消息並非如此。即是如此,她應該去探一探。
“好好好,我們快去!不然夢貴妃恐怕會再下毒手!”綠輕忙不迭的點頭,臉上的青紫更顯楚楚可憐。
囑咐了落星幾句,蘇驚墨幾人迅速朝著六皇子府趕去。
待他們到時,六皇子府還是安寧的一片,熟悉的守衛在看到他們時詫異了雙眼。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拜訪,出來迎接的是福管家,那個憨厚卻聰明的中年人。
畢竟在六皇子府中,這個人對她這個六皇子妃忠心一片。遺憾便遺憾在死在蘇若鳶的排擠下。
來不及細想過往,福管家便迎他們到了六皇子府的後院,那個深受‘重傷’的鳳景宣只穿著藏藍色的單衣,端坐在亭中。
俊秀的臉上還是顯得幾分蒼白,手上也包著白布。比起以往倒多了幾分潔淨爽朗的意味。更加接近她記憶最初的少年英雄。
“郡主。”南祁輕喚了一句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輕兒怎麼這般模樣。”鳳景宣並沒有對於蘇驚墨的到來顯出太過熱情來,只是迎過來溫和一笑,打量著被攙扶的綠輕示意她坐下。
“六皇子妃出事了。今日夢貴妃不知聽信了什麼,見著娘娘便是罵了起來。”
“娘娘想要離開,夢貴妃和宮人便來拉扯,妾身抵不過,娘娘便被,便被夢貴妃推下了臺階,見了紅。夢貴妃的宮人要來抓妾身,妾身便拼命逃了出來報信。”
綠輕見著鳳景宣更是哭的梨花帶雨,抽泣著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來,央求著鳳景宣前去搭救。
鳳景宣像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愣在原地眉眼都不動。亭中安靜下來,只有綠輕抽抽搭搭的哭聲。
“本殿下知道了。”鳳景宣喉頭動了動,雙眸陰沉的好似寒潭,濃重的恨意流露出來:“該死的賤人,竟敢謀害皇妃皇孫。福管家,吩咐人去備馬,本殿下要進宮!”
“殿下的傷……”福管家是聰明人,聽見鳳景宣的話,擡頭晦暗莫名的提了一句。
“顧不得了。端思此時定是兇多吉少,本殿下再不去,那奸妃豈不是要讓端思一屍兩命!”鳳景宣蹭的站起身來,憤怒的似乎要將那人千刀萬剮。
“殿下不要魯莽。”沉默了許久的蘇驚墨擡了擡眸:“我已叫落星通報端思郡主的孃家和三公主,皇子妃的性命應該無大礙。而且皇上知曉殿下傷勢頗重,若是皇子尚能縱馬進宮,怕是落了人話柄。”
“驚墨有何高見?”鳳景宣理了理氣息,心頭一跳。沒錯,他險些要忘記了。
“皇嗣關乎皇脈血統。六皇子妃這胎更是殿下的嫡長子。出事了,殿下豈能不急?可是這有傷在身卻不能著急,不然豈不是病中加病?更何況這皇上的愧疚,可是十分有用的。”
蘇驚墨抿抿脣,只能狠下心來。
“夢貴妃所爲本就朝野憤怒,如今傷害皇嗣更是於法理不容。傳將開來,必引得朝廷上下上奏。夢貴妃的位子,想必坐的也沒有多安穩。”
抖了抖眼睫還是忍不住說:“殿下要去也不妨,畢竟輕侍妾好不容易逃出來,殿下若不顧‘傷勢’前去,定能博一個重情的名聲。”
“那便麻煩郡主能幫本殿下照料一下綠輕。本殿下去去就回。”鳳景宣思慮了片刻,露出一個明瞭的笑容。蘇驚墨所說的很對他的心思
“不妨,願爲殿下效勞。”蘇驚墨歪頭回以一笑:“那臣女便將綠輕帶回相府了。”
“最晚明天傍晚,必當拜訪。”
“一言爲定。那我等便等著殿下的好消息了。”暗中摸出木牌,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轉手卻將藥瓶遞給鳳景宣:“殿下要進宮,情急之下定會傷口崩裂,急血攻心。此藥許著能幫殿下頂上三個時辰無事。”
端思郡主還在宮中,但願那個女子最起碼能夠保住性命。
“多謝。”鳳景宣將信將疑的將藥拿好,道了聲謝衝了出去。
自求多福吧。現在她還不想讓他死。
瞇著眼眸,起身露出淺淡的笑意。
“郡主,那是什麼藥?”總覺得不像是郡主說的那般簡單。
“半盞茶便能亂人心脈,加重傷勢,貌若瀕死。不過這始終是表象,三個時辰便會正常。”這藥她是第一次拿出來,沒想到今天用上了。
“郡主爲何要淌這趟混水。”南祁劍眉微擰,並不贊成蘇驚墨的涉足。
蘇驚墨嗤笑一聲,小心的將綠輕攙扶起來:“自然是因爲想要活命。”
“那……”
“你越矩了,南侍衛。”蘇驚墨涼涼與南祁錯身而過,一記眼刀看的人心裡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