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太子睡裡夢裡,呼喚周金奴的名字,鄭惜若心裡涼了一半,我鄭惜若耍盡手腕,看來最後終究抵不過一個周金奴啊!
兩行珠淚,滾下臉頰,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鄭惜若還有退路麼?
——只能往前走!
想那前朝衛(wèi)子夫,從一個卑賤的奴婢一躍成爲(wèi)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后,我,爲(wèi)什麼不能?我,鄭惜若,不會服輸?shù)模?
七日後,法事完畢,金奴回府。
了凡師傅的《蓮心悲語》不是很長,塵心用了七個晚上抄了七份,包括喬皇后的。
太子倒也高興,心想,各個宮裡的女人們拿到《蓮心悲語》後,一心向佛,善念隨心,之後太子府內(nèi)豈不寧靜祥和了許多?
春蘭苑的吳美娟不僅仔細(xì)揣摩心經(jīng),竟照著那塵心和尚的字兒開始臨摹起來。
自己病體纔好,這些時日,任由太子留在綠丹苑裡尋歡作樂。這倒好,給了她演習(xí)佛經(jīng),臨摹字體的好機(jī)會。
看來,吳美娟真的改變了不少,對外頭的事情學(xué)著不聞不問。
“良媛,良媛。”秋風(fēng)苑裡的宮女連翹,氣喘吁吁的跑進(jìn)來,香汗淋漓,額前的一撮頭髮緊貼在腦門上。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沒個樣子。”葉良媛手裡拿著一卷書,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放回了書上。燈光襯著她清淡容顏, 嫺雅恬靜。
“鄭良媛 ,鄭良媛有孕了。”連翹還是沒喘過氣來。
“太子的妃嬪那麼多個,這是早晚的事,你那麼緊張做什麼?”語氣雖然是淡淡而過,卻不知不覺中帶了些許訝異味道。
心下嘀咕:吳美娟跟了太子這麼久沒見懷孕,這鄭惜若怎麼這麼及時?
自從看到太子府裡最近發(fā)生了一系列事情之後,葉良娣對帝王家的事愈發(fā)沒了興致。
原本心就不在,此刻更是心緒索然,情自難系。
“啊?”連翹瞪大眼睛看著她,“鄭良媛懷的這孩子,是太子的第一個子嗣,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係,良媛不會不知道吧?”
葉良媛只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再言語,把心思全然放在書上。
連翹從鼻子裡發(fā)出了一聲細(xì)小的聲音:這個良媛,長相脾氣哪裡都好,就是一副置之度外的性子讓人無可奈何,對任何事都漠不關(guān)心,彷彿沒有什麼事情能驚動得了她。怕是有一天會吃大虧。
還是給葉良媛聽到了,當(dāng)下?lián)u了搖頭,淡淡一笑:“我只怕是有身子承歡,無命相擔(dān)。”
連翹明白她指的是被貶爲(wèi)承徽的孟良娣。
看到她笑靨淺生,那一副安靜無所欲求的模樣,許是性格便是如此了,想罷,也無奈地?fù)u了搖頭,
緩緩走到瑞鶴香爐旁, 將香爐裡的香灰掃了乾淨(jìng),又添置了一些進(jìn)去,嫋嫋香菸在正殿中迴盪著。
末了,又將準(zhǔn)備好的了一杯蓮子龍井放在葉良娣的案頭。將垂下的珠簾拿起,用綢帶縛好,便告退了。
燭光跳躍了幾下,葉良娣將書放下,輕輕走出門外。
不知不覺踱步來到後花園。
初入太子府時,曾經(jīng)的小荷初露,
清純滴翠,如今已經(jīng)褪卻紅衣,殘敗蕭索。殘葉對低垂,斂著枯桿兒,聚在一起,依偎著,彼此取暖,抵禦著秋的寒氣。
照水芙蓉入眼明,敗荷枯葦鬧秋聲。
疏雲(yún)不雨陰長定,喚起詩懷意興清。
“疏雲(yún)不雨陰長定,喚起詩懷意興清。妹妹好句子!”
回頭看清一個身著桂花金黃色曳地長裙的女子,款步走來,一襲呈長方形的緋羅帔子 後垂搭著,更是讓她顯出幾分朦朧的華光,竟像天上的女神。
整齊的黑髮簡單盤於腦後, 卸去所有釵環(huán),素淨(jìng)的宛如荷塘裡 升起的芙蓉仙子。
“姐姐好壞,嚇了人家一跳。”葉良媛微嗔。
“夜涼風(fēng)露濃,不回去歇著?”金奴道。
“睡不著麼,姐姐不是一樣沒睡?”
“哪天帶個空子,我和殿下說說,到你那裡賞菊花,品菊茶,如何?”
焉有不知她話裡的意思。葉良媛粉面通紅,連連擺手:“姐姐萬萬不可,如此清閒著,倒遂了妹妹的性子。”
“莫非妹妹心中有了旁人?”金奴打趣。
“姐姐好壞,淨(jìng)瞎說,不理姐姐了。”邊說便轉(zhuǎn)身向自己的秋楓苑跑去。
這太子府裡,每個女人肚子裡都裝著不一樣的想法,但有一點(diǎn)是相通的:無不夢裡日裡想著法兒接近太子!
看著恬淡的她消失在夜色裡的窈窕身姿,金奴脣角勾起一抹笑意:“這個丫頭,不知道心裡裝著什麼秘密,一提到要太子去她那裡,竟嚇成那樣!”
金奴 順著小徑慢慢踱著。
風(fēng)拂過,一些老葉子便飛落了下來,俯身拾起一片擱在鼻尖輕輕一嗅,夏日的芬芳仍有一絲殘存。
走著走著不覺已走出很遠(yuǎn)。後面?zhèn)鱽硌┤岬暮魡荆D(zhuǎn)身,猛擡頭卻發(fā)現(xiàn)來到了一個院子前。
“怡情苑”三個鎏金大字鮮明醒目。
忽地想起被貶爲(wèi)承徽的孟嬌蕊。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因爲(wèi)她的事搭上了一條人命,自己不喜歡她,太子貶了了她,無非讓她清醒一下,消磨一下戾氣,倒也沒想怎麼著她。
按大盛國律法,他犯的事兒,不是被貶,賜死也夠得上了,可見太子還是顧念 一些夫妻情分的。
可這麼久,佔慣了上風(fēng)的孟嬌蕊如今怎麼樣了?
不由推開了緊閉的大門。
但見往日繁華的院子了無一人,院子裡落葉遍地。
正殿裡燈火依舊亮著,但早無了昔日的紅火。
金奴輕輕走進(jìn)屋裡,只見宮女翠兒正在外間燈下縫補(bǔ)衣服。
聽到響聲,彷彿吃了一驚。
一看是太子妃,慌忙跪倒行禮。金奴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輕輕說道:“孟妹妹睡下了麼?”
翠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用袖子擦了擦腮邊的淚水。
著孟良娣素日霸氣慣了,被貶這麼久,精美記得一兩個人緣,莫說能被太子和那些寵妃嬪們惦記著,即便小宮女太監(jiān)們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另尋高枝去了。
唯有喜樂和翠兒還在這兒撐著。牆倒衆(zhòng)人
推啊!
早有人唆使她想法子尋個主子,但是,念著蘇日曆孟良娣對她的好。翠兒不忍心棄他而去。
這太子妃是第一個來這兒看望的人,不由讓這個心地善良的小宮女心中百感交集。
外頭聲音早驚動了裡面的嬌蕊,她亟亟的問:“是太子殿下麼,是太子殿下麼?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狠心丟下我不管的!”
翠兒眼睛微紅,嘆道:“孟良媛這些日子生了心病,整日裡一聽到風(fēng)吹草動,就問是不是太子來了……”言畢,珠淚滾滾而下。
嬌蕊見翠兒沒有回答,還在那裡一遍遍問著。
金奴心頭一緊,眼圈微紅。當(dāng)下強(qiáng)顏歡笑:“妹妹,是我,周姐姐。”
說罷用帕子蘸了一下眼角,蓮步入內(nèi)。
但見偌大的雙人牀上,斜倚著一個面色蒼白。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的女子,早就找不出半點(diǎn)昔日裡的妖媚明豔了。
看到是金奴,她那亮起來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也不答話,呆呆坐在那兒。
忽然想起那日她要葉良媛爲(wèi)她畫像的事兒,不由上前安慰道:“妹妹素來在珍愛自己的形容的,如今怎麼會不梳洗打扮呢。”
一邊用手輕輕爲(wèi)她理了理凌亂的青絲。
“姐姐,告訴我,是不是太子殿下永遠(yuǎn)不理嬌蕊了!告訴我!”雙手抓住嬌蕊的胳膊,急急地說。
“不會的,太子殿下最近有些忙,一天到晚在皇宮裡,顧不得來看你,才讓我來代爲(wèi)看看妹妹的。”
嬌蕊的眼神瞬間用被點(diǎn)亮了:“殿下有沒有說什麼死後來看我呀?”
“忙完了,這幾天就會過來了。”金奴安慰她。
“翠兒,翠兒,快爲(wèi)我梳梳頭,換上件乾淨(jìng)的衣裳,我不要太子殿下看到我這般模樣。”說罷就要起身。
金奴一把將她摁住:“豔霞妹妹要好生養(yǎng)著,想開些,來日防長,期望妹妹再不要懂那些旁門左道的心思,一心一意服侍太子。”
嬌蕊倒也服服帖帖聆聽激怒的垂訓(xùn)。
金奴又道:“妹妹不忙,現(xiàn)在時候不早了,該安歇了,明早再熟悉吧。何況妹妹還是有身子的人呢。”
一聽到這話,嬌蕊好像想起了什麼,暗淡的眼神霎時恢復(fù)了清醒。
“是啊,我還有孩子。”邊說撫摸著自己還未隆起的腹部。
正說著,翠兒在外面又在和誰說話。一愣神的空兒,葉良媛走了進(jìn)來,手裡拿著剛畫好的畫兒。
“周姐姐也在啊!”她輕笑。
一個晚上,竟碰到了兩回,果真心有靈犀吧。
嬌蕊欠起身子,想要打招呼,葉良媛連忙將她摁住:“孟姐姐別動,當(dāng)心肚裡的孩子。”
當(dāng)下姜畫像癱在牀上,柔聲道:“最近潤了色,姐姐看看哪裡不滿意,妹妹再修修。”
打開一看,真不愧妙筆丹青,一個紅衣美人活靈活現(xiàn)立在那裡,衣袂飛瓢,栩栩如生。
孟嬌蕊當(dāng)下高興了許多。忙命翠兒將畫兒掛在牀裡面。
當(dāng)下葉良媛和金奴又安慰了她一番,外頭傳來雪柔的呼喚。兩人起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