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奴九歲那年,爹爹花重金爲金奴量身定製了這個琵琶,並請當時很負盛名琵琶樂師裴氏傳人府中執教,因琵琶通體施有螺鈿裝飾,腹面上還嵌有一騎駝人撫琵琶的畫面,被稱爲“螺鈿紫檀五絃琴”。
金奴接過琵琶,伸出纖手,雨濃連忙蹲下身爲她戴上龍香柏撥。 她橫抱琵琶,如同攬月在懷,用左手各指按弦於相應品位處,十指纖纖撥絃發音,輕啓朱脣唱到: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但見長江送流水……
彈、勾、挑、掃、拂,輪,琵琶絃動,琵琶聲是清麗寬遠,兼備金玉之聲,清透徹亮,。又加上金奴聲音如鶯脆,點點柔情盡在其間,不由得引人遐思無限,如醉如癡。
一旁的宮女太監不由交口稱讚: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你當這些人是拍馬?非也!這些宮女太監,素日在宮裡伺候妃嬪皇上,歌舞笙簫見得慣了,聽得多了,即便不懂,也聽得出個一二高低來。
會聽的聽門道,不會聽的挺湊鬧!
雨濃道:“奴婢不才,光聽得琵琶配著太子妃的嬌喉美妙絕倫!只是不懂這琵琶爲何用左手彈啊?”
雲曦笑道:“這個你就不懂了,一般人用右手彈琵琶不稀奇,左手卻不好彈,這左手琵琶乃是我們太子妃的獨門絕技!非高人傳授而不可得。”
金奴笑道:“你這雲曦,懂得倒多。”
雲曦道:“非奴婢懂得多,太子妃自己不知,在太子妃未出閣之前就已芳名冠城,奴婢在皇后面前當差時,曾聽得皇后跟皇上說起周丞相的大千金不僅容貌出衆,而且才藝德俱馨,尤善幾近絕技的左手琵琶。”
話說太子生氣拂袖出了攬月宮,未走出多遠。忽聽得有女子彈唱,當下駐足凝神細聽,卻是一曲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被這女子演繹得聲與情絲絲入扣!將不絕如縷的遊子思鄉情連同她心裡的惆悵交織在一起,灑落在琴絃上,含蘊,雋永,熱烈、深沉。真個是: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琴韻悠悠,急密如雨打芭蕉,綿長如江流宛轉.春思牽情千迴百轉,一唱三嘆,宛轉諧美。
太子不得不承認琴彈得實在是好,尤其最後“一句但見長江送流水……”反覆疊唱,回味綿長,幾多無奈,欲舍難拋,聽來竟覺蕩氣迴腸,情韻嫋嫋,搖曳生姿!
聞曲知音,聞琴解佩,便是如此吧!
不由逗起了太子的好奇心,緩步循著餘韻探究那操琴之人,誰知竟折回到攬月宮門外。
難道是她?——當是她!這東宮裡除了她還有誰人懷有如此絕技?!
素日只聽得母后父皇稱讚這周金奴,只當是專門引起自己的興趣,看來是看錯她了,憑這一手絕頂的琵琶技藝,大盛朝內怕無人匹敵了!
這太子立在那兒,既不捨得走,又不便再回攬月宮,怕讓她笑話了自己。
尤其想到剛纔對她的搶白和金奴的冷淡高傲,他這個當太子的心裡隱隱生出些自卑和懊惱。
男人真是奇怪,你才藝超過了他,他裝不屑;你單有貌無才,他嫌你膚淺;
你遠著他時,他對你趨之若鶩;你近著他了,他嫌你流於世俗。
如針的,何止女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