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五十五轉世
“皇上,除了東方少主和瑾王,另在各處發現屍體十二具,已確認爲東方家的人,皆是中毒而亡。”一官兵在門外大聲稟報
東方流歡死的慘烈,其他人死的更是離奇,無昊警覺的環顧屋內,開始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個以她爲餌的陷阱?
“不用找了,他們已經走了。”齊若娉面無表情的淡淡說道。
“走了?”無昊認蹬下馬,陰沉的臉像是暴風雨欲來的天空,“你爲何不走?”他們能走的隱秘,屋內想必是另有密道,那麼她爲何不與他們一起走?她不是寧死也要與沐遠澤在一起嗎?爲何會獨自留下來等他?沐遠澤又怎會同意她如此?
齊若娉緩緩擡起頭來,悠悠的嘆息一聲。夜風襲來,燭火輕搖,時間彷彿定格在那一刻。
“我在等你……”齊若娉微仰著頭,用平靜的語調來應對他眼中隱忍不發的憤怒。她始終淡定端坐,將內心的緊張掩飾的很好。
“皇上,神掛走了,還帶走了東方少主的屍體!”
“隨他去!”無昊爆吼一聲,不耐官兵打斷她的話,他恢復了語氣,不敢相信的問道:“你說你在等朕?”難道她回心轉意最終選擇了他?
“是。”平靜的眸光添了一絲憂傷,他可知道,再過不久他與她,連同他帶入谷內的數千精兵都將死在這裡?
臨入密道之際,攸悠將瑾王之死歸咎於玥皇,不顧神醫的阻攔,毅然觸發了滅絕之陣,他們走了,而她卻在最後一刻選擇留下……
“很好,隨朕回宮。”無昊朝她伸出了手,她卻不爲所動,又是一聲嘆息。
她是在拖延時間嗎?無昊不得不如此懷疑。
“隨朕回宮!”他已在低吼,她可知道只要她隨他回去,他可以不計較她曾經的背叛!他從未對任何女人如此低聲下氣過,也唯有她能讓他放下帝王的尊嚴,她還要他怎樣?
“來不及了……”齊若娉嘆息著慘淡而笑。
突然狂風大作,吹熄了燭火,黑暗之中,戰馬的嘶鳴聲,兵刃的交擊聲,兵士的呼吼聲突如其來,驚心動魄,猶如在沸騰的油鍋突然潑入了一盆涼水一般。
“叫什麼!”無昊爆吼一聲,回頭望去,只見月光下,士兵們個個精神狂亂,瘋了般舉劍向著自己人砍去,刺去,出手毫不留情,彷彿面對的不是自家兄弟而是敵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轉眼之間已有數人被砍落了馬,被馬蹄踐踏而死……
“住手!”他衝著屋外的兵荒馬亂狂吼出聲,想要震醒那些陷入了瘋狂的兵士,可是根本無濟於事,他們依然打殺的難解難分,如火如荼,顯然他的命令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是起不了作用了。
突然一股強烈的嗜殺慾望從心底噴涌而出,催促著要他拔出腰間的利劍衝入戰局,無昊拼命咬牙壓下那股記不尋常的慾望,心知事不尋常,自己著了道兒,且兇險萬分,他一旦剋制不住那股殺戮的慾望衝出去,便會如那些兵士一樣陷入瘋狂之中,結果必然死在亂戰之中……好狠毒的計謀,好陰險的手段。
再會轉過頭時,看著仍舊一臉平淡的她,他忽而爆出一陣大笑,隨即笑聲陡的停滯,扭曲的臉龐糾結著沉痛,“冰兒,我知你恨我,只是沒想到你竟恨不得我死……”他終於明白她爲何要留下了,就是爲了要看他是怎麼死的!難怪人說最毒婦人心,他恨不能將心都掏給她,她卻想要看著他死!
迴應他的依然是一聲難解的長嘆……
“冰兒,都是假的對不對?自打你甦醒之後,你的笑,你的柔情都是假的是不是!你騙我那麼久,等待的便是今日是不是?”說著說著,他已是一臉的戾氣鬱結,冷厲的眸光之中隱現幾分瘋狂,而在得不到她的絲毫迴應之後,他眼中的瘋狂更甚。
她竟連一句辯駁的話也不說?他多希望她說不是,哪怕是再次欺騙,他也會好受些……
她爲何一直坐在哪裡不動,那把椅子是否便是機關所在?一旦看到他死,她便會開啓機關遁入密道之中,高高興興的離去,慶幸終於能夠擺脫他了?他怎能讓她如願!她辜負他,背叛他,她該死!
劍刃迸射著寒光,鮮血從劍身緩緩流下,滴落在地,斑駁成一片暗紅的色澤,齊若娉喘息著,胸口的劇痛,噴涌而出的熱血讓她神志越來越迷濛,視線從他握劍的手蜿蜒而上,強健的手臂,劇烈起伏的胸膛,寬厚的肩膀,直至那張刻骨難忘的堅毅面容……
如果殺了她能讓他在最後一刻好受些,那也就足夠了……
“如果……你不是玥皇……該有多好……”短短的一句話,她說的斷斷續續,悽絕中含了淚光隱沒了最後一絲亮光,一縷芳魂隨風而去,再無半點聲息。
“冰兒……”無昊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劍,隨著劍身觸地發出一聲鳴響,他紅了眼,欺身上前,狂吼著將生命已逝的她緊緊納入懷中,他想要問她最後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想要問她最後的那個眼神是否是對他的眷戀,卻也明白她再也不可能回答他了……
屋外兵戈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呼吼之聲愈發慘烈。
漸漸的聲音弱了,終於一切又歸於平寂,朝陽的第一縷晨曦射入谷內,原本世外桃源的蝶谷內已如人間地獄,血流遍地,到處是殘肢斷臂,幾匹尚未斷氣的戰馬奄奄一息的喘著粗氣……
數日後,當玥國丞相久候不到帝王的歸來,只得另派了兵馬前去蝶谷找尋他們失蹤的皇上之時,看到的便是這幅不忍目睹的慘狀,整個精銳前鋒騎兵營,一個千多驍勇善戰的人馬竟然全軍覆沒在方圓半里之內,像是經過了一場極爲慘烈的戰鬥,幾乎找不到一句完整的屍體,更爲奇怪的是,期間根本找不到敵人的屍身,而最讓人惶恐不安的是,他們的皇上依然不見蹤影,生死不明……
月朗風清之夜,東方家的現任家主東主桀流連於後花園的亭臺小榭之間,沉穩的面上似蒙著一層隱憂,無恆的羊水破了快有三個時辰了。可至今沒聽到好消息傳來,怕不會有什麼不測吧?
正當他憂心忡忡的往傾楓院走去,想要看看具體情況如何時,迎面碰上了跑來報喜的總管。
總管顧不上喘勻氣息,就磕頭道喜:“老爺,少主夫人誕下千金,母女均安,請老爺寬心。”
“好!好!”東方桀長舒了口氣,滿面笑容道:“我去看看我的乖孫女去!”
還末走到傾楓院,又聞喜訊,少夫人無恆又生下一子,爲東方家添了名長孫,東方桀喜不自禁,看過孫兒孫女之後,即命廣散喜貼,於府內大擺三天宴席,以慶賀東方家的孫子輩降世,併爲長孫取名爲澈,長孫女取名爲冰,取清瑩秀澈、冰清玉潔之意。
卻不料三天末過,悲從天降,當神卦帶著東方流歡讓人慘不忍不睹的屍身回到東方府內之時,歡喜的氣氛頓時化爲一片死寂,東方桀當場口吐鮮血,幾欲慟哭失聲,大喜大悲之下,身子日漸衰弱,強撐不到三月便撒手人寰。
東方桀一死,東方家羣龍無首,便沒有人將少主夫人無恆放在眼裡,更沒有人將才降世的爲澈爲回事,子侄輩們爭權奪利,誰也不服誰,沒多久便分了家,至此,東方家的鼎盛時期便一去不復返了。
東方家分崩離析之際,玥國朝廷內外也是動盪不安,皇帝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一番爭議之下,年方六歲的皇子無虞繼位登基爲帝,由丞相杜正與六部尚書共行監國之職。
五年後
大清早,太陽還沒升起,鳥兒剛開始在樹梢啾鳴,花兒則隨風搖曳飄香,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娃兒穿著繡著彩鴛的紅肚兜兒,光著臀光著腳,邁著小短腿一溜煙的跑到自己對面的那間房,“嘭”的一腳踢開掉了漆的門,便直衝進了內室,爬上那張垂了紗帳的大牀……
紗帳內另有一個肌膚雪白的小女娃兒,聽見響動,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翻身一推那個躺在身旁,滿面心滿意足笑容的娃兒,奶聲奶氣的嚷道:“下去!下去!回你自己的房睡!”
再一看他只穿了件肚兜,粉嫩的小臉頓時氣的鼓鼓的,惱怒道:“你能不能穿件衣服……”
“我就不下去!我就要和你睡在一起!況且我有穿衣服,還是孃親手給我繡的呢!你不也穿著一件?”
“喂!你不要太過分,小心我打你啊!”小臉板起,小手高舉,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肉嘟嘟的大腿上。
“哇……姐姐打弟弟,天理不容啊!娘……姐姐又打澈兒了,娘……”
“該死!”小女娃低咒一聲,捂住了耳朵,“拜託你能不能每天都來這一招?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幼稚……”
五歲之前他們是同牀而臥的,但五歲生辰一過,娘便讓他們分房而睡了,但他每日早晨都要到她房裡來鬧上這麼一場,都不嫌煩的嗎?
“我心裡鬱悶的很!”東方爲澈突然露出極不附和年紀的深沉,“冰,我明明向上天祈求的是與你自小相識,青梅竹馬,一輩子在一起,怎料到竟會變成這樣!”
“上天沒有辜負你的祈求啊!我們這樣不就是自小相識嗎?姐弟自然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畢竟血緣是分不開的嘛!上天的安排一點沒錯!哈哈哈——”東方爲冰笑瞇了眼。
“澈兒,你怎麼又跑到冰兒的房裡了?”溫柔恬靜的嗓音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隨聲進來一名面容姣好,氣質淡雅,眉宇間卻流露著一股堅強氣韻的女子。
“娘——”東方爲澈跳下牀,撲進她懷中,撒嬌道:“娘,姐姐又打我!你看!”他指著腿上的巴掌印,故作可憐的告狀,轉臉又對著冰奸笑。
“你活該!誰讓你非要爬上我的牀!”冰兇狠的瞪他,擡眼見到無恆略有責怪的眼神,不甘不願的叫了聲,“娘……”
“冰兒,你是姐姐,澈兒不懂事,你就要好好教他,打人總是不對的。”溫柔的聲音就連教訓人時也是舒緩像是一池波瀾不興的春水。
“哦,我知道了。”冰一副知錯的樣子,看著賴在無恆懷裡撒嬌的澈,額頭何止是三條黑線,要不是親身體驗,親眼所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前世心機深沉的瑾王,再世爲人之後,居然會是這樣的……
“澈兒,你也是,娘不是說了你不可以再和冰兒同睡,你怎麼就是不聽?”
“娘,我喜歡和姐姐一起睡嘛!我們才五歲而已,再多睡幾年也沒什麼關係呀!”澈繼續撒嬌。
“男女授受不親,我纔不要再和你睡在一起!”這樣的情景雖然已經算是習以爲常了,但冰還是覺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冰兒說的對!澈兒,你聽好,從明日起再不許你如此作爲,我給你們請了師傅,吃完早膳你們到書房來。”無恆撂下了話便放開了澈轉身離開。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切不可養成澈兒隨意而爲的性子,他是東方家的長孫,重振東方家的重擔是壓在他肩上的,他必須堅忍,決斷,懂得審時度勢,並能知人善用,如此軟弱將來怎能期待他有所作爲?相比之下,冰兒倒是更好些,只可惜她是個女兒……
冰和澈面面相覷,都覺得今天的娘與往常不同,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的。
一時侍女進來,服侍兩人梳洗、穿衣、用膳,一切妥當之後,便將兩人送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