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悠剛依依不捨的告辭離去,曹瀚已飛身上了二樓,曹澈抱起濃情略顯焦急的等在樓下,看來皇兄也認爲此地不宜久留了,只是不知他們還有沒有離開的機會,他當然相信攸悠是無心的,而那個叫流夕的女人將濃情交給冰應該也是巧合,他們在五嶺江邊偶遇焰和水更是意外,只是這所有的巧合與意外湊到一起之後,卻成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一旦他們落入無昊之手,大景無疑將一敗塗地……
冰睡的並不太沉,以至於曹瀚剛推門而入就被驚醒了,“誰?”房內沒有點燈,只看到一個朦朧的黑影,看清黑影的輪廓是她熟悉的人之後,忽的鬆了一口氣,“瀚,你怎麼進來了……”他現在的身份是瑾王的隨從和護衛(wèi),大晚上的跑到她房裡被別人看見豈不是惹人懷疑?
“起來,快走!這裡不能留了!”曹瀚不由分說,抱起睡眼朦朧的冰便衝到了樓下。
冰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一迭聲問著:“怎麼了?你不想給瑾王解毒了?爲什麼突然要走?你說話??!發(fā)生什麼事了?”
“東方流歡就在谷內,玥皇恐怕就快到了,我們怎能繼續(xù)留在這!”曹澈出言解了冰的疑問。
“東方流歡就是攸悠的表哥是不是?”冰很容易便推理出來。記得瑾王說過東方家的少主就是叫做東方流歡的,當時他還曾影射流夕是東方家的人,到底是不是誰也弄不清楚,但是現在他說的對,他們必須趕快離開蝶谷!
“他是攸悠的表哥!”曹瀚放下冰,“澈,你帶她先走,我去通知神醫(yī)?!背旱亩具€需神醫(yī)來解,他不能企他們不顧,玥皇盛怒之下或許不會將若娉怎樣,但神醫(yī)卻是必死無疑,他一旦身死,澈豈不是就要無救?
“不,我們在這等你一起走?!北活娤茸?,不想再和他分離。
“那我去去就來!”曹瀚也不多說,疾奔向主樓。心想也不差這一會,去趟主樓耗費不了多長時間。
此時主樓裡燈火閃耀,焰和水攜手站在窗前,草叢中的螢火蟲發(fā)出的點點亮光好似暗夜裡的繁星,微涼的夜風混著蝶谷裡獨有的幽香氣息撲面而來,洗去了周身的疲憊,感染的靈魂也清透起來。
“焰,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對不對?”這句話她已不知問過他多少遍,但好像問不厭似的,每當獨處,每當夜深人靜,她總是還要問一遍,用他肯定的語氣來堅定自己的信念。
“上天既然讓我們再次相遇,這注定了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將我們分開了。冰,你還相信我嗎?”一遍又一遍的問他同樣的話,是因爲他覺得不可信賴嗎?
“我當然相信你!”水嘆了口氣,“可是玥皇實在討厭……”
“你向景國皇后提出的條件,只要他們答應了,我們還用擔心他?”其實並不用這麼麻煩,前身帶來的暗殺技巧加上沐遠澤的功夫,只要他想,殺了玥皇也並非難事,但是他不願這麼做,前身的殺孽太重,今世他不想再手染鮮血,只想做個清清白白的人,與水在蝶谷安寧平靜的的度過一生,讓他感懷的是,冰是那麼的善解人意,她完全知道他在想什麼,並且選擇另一種方式來維護他們的未來……
“你也看出來了嗎?我覺得那個醜男很不尋?!比绻皇前l(fā)現皇后和瑾王說話間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那個醜男,她也不會貿然提出那個條件,直覺告訴他,醜男的身份絕不止護衛(wèi)和隨從那麼簡單。
焰贊同的點頭,“我疑心他就是景國皇帝,他的身形也像,可我是見過皇帝的……”他笑著搖頭,“他那張臉實在是……”皇帝就算是要易容,也沒必要將自己弄成那副見不得人的模樣吧!
“他的臉真是醜的無與倫比,我還從沒見過那麼醜的臉……”水突然住了口,因爲聽到門聲響動,回頭一看,正是他們議論的人推開了門,醜陋的臉在陰暗不定的燭光映照下更顯可怖,黑黢黢的臉看不出喜怒,也不知他聽到了多少,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醜男,你怎麼來了?”焰微覺詫異,夜色已深,他怎麼突然到來?
“容貌是父母所賜,背後議人長短實在不是君子所爲?!辈苠粦C不怒,當下也懶得計較,直接說明了來意,“神醫(yī),蝶谷已不是安全之地了,玥皇恐怕就要到來,我是來通知兩位的?!?
“不可能!蝶谷的入口極爲隱秘,玥皇絕不可能找的到!”蝶谷的入口布有陣法,不識之人只當前頭無路,除非玥皇軍中有精通陣法之人,且還要正好找到入口,否則絕不可能進得來,而他們來時的那條密道,若是不知機關的人進入,走不出百步定要死在其中……他爲什麼這麼肯定說玥皇就要來了?
“若是谷內有玥皇的內應,要進來自然不難,神醫(yī)最好還是信我的話,否則恐怕要追悔莫及?!辈苠珌K未直言說出東方流歡就在谷內,相信神醫(yī)應該也能想到他所說的內應是指何人。
“你是說……內應是攸悠的表哥?”
“你們走是不走?”時間緊迫,曹瀚也來不及解釋了,卻見對面的兩人面色陡變……
“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呢?”
清如晚風的悅耳音調卻讓曹瀚遍體生寒,他竟連這人何時來到自己身後都不知曉,倏的轉身,見一紫衣公子翩翩立於自己身後,手中輕搖一柄摺扇,好似世家公子趁夜賞月一般,怡然的氣度卻讓人絲毫不敢輕忽怠慢。
曹瀚右手輕動,劍已出鞘,森然的劍氣在月夜下劃過一道刺目的精光,不管這人是誰,必是來者不善,總要先將他制住纔好!
紫衣公子手中的摺扇合起,反手一揚,好似漫不經心,卻和著一股霸氣的力道,鏗鏘一聲,便擋住了劍勢,看似尋常的摺扇絲毫未損,他勾起嘴角,“好劍——可惜無用武之地了,你不妨先看看情勢,在動手也不遲——如果你還能的話。”
曹瀚心臟劇跳,方纔拔劍之時已覺內力不濟,是被下藥了嗎?身形遲鈍的後退一步,耳中聽到神醫(yī)含怒的低喝:“你下了什麼藥?”
曹瀚心驚。這人下了什麼藥?竟連神醫(yī)都辨識不出?澈和冰呢?他們可好?
“神醫(yī)也不知這是什麼藥嗎?”紫衣公子輕笑一聲,“日後有機會定會告知。”
“表哥!你在做什麼!發(fā)覺異動的攸悠,匆匆跑到了主樓,見此情形頓時大驚。
“攸悠,這裡沒你的事。”紫衣公子做個手勢,也不知從哪裡竄出兩個粉衣女子,分左右挾住了攸悠。
“表哥……”攸悠剛叫了一聲便再也發(fā)不出聲來,狠狠地瞪著左邊的女子。她竟敢點了她的啞穴……這兩人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她竟然掙脫不開!
那女子笑咪咪的,好像在說:我就點了你的啞穴,你能怎麼樣???
“你就是攸悠的表哥?你來蝶谷有什麼目的?”焰只覺全身的功力彷彿在一瞬間便悄然化去,他到底下了什麼藥,目的又是什麼?
“不錯,在下東方流歡,前來蝶谷一來是想接攸悠回東方家,二來是有事想請教神醫(yī),未曾料到事有突變,神醫(yī)竟與皇上最寵愛的冰妃私奔出宮,本來我也不是愛管閒事之人,但這事我又不能不管,真是讓人爲難??!”東方流歡望著焰的眼神顯得極其無奈,好似完全出於被迫纔不得不如此行事一般,忽而又笑道:“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卻另有所獲……”意有所指的瞥了曹瀚一眼。
“你是玥皇的人?”焰並不知東方家與皇家的關係,只當他是他玥皇的人,暗悔自己若是能早點知曉,也不至於落到此時的境地。
東方流歡並不回答焰的問題,只定定的望了曹瀚一會,沉聲道:“閣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曹瀚突覺眼前一片紫色縈繞,根本沒看清東方流歡的動作便覺臉上一涼,慌忙退後之際定睛再看,只見他手上捏著自己臉上那張人皮面具,詫異的又看了他一眼便朗笑出聲,“真是出人意料啊!不只是景帝在此。在下失禮了?!?
曹瀚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與神醫(yī)此時功力盡失,且身份已露,東方流歡其人深不可測,他們想從他面前逃走無異於癡人說夢,唯一期盼的就是澈和冰還未曾落入東方流歡的手中……
“少主,人帶來了?!?
曹瀚的最後一絲希望,在見到四個青衣男子將曹澈和冰壓入主樓前院之後徹底幻滅了,此刻全身的力氣已經流失了大半,手中的劍越發(fā)的沉重,幾乎就要脫手,劍尖觸地,勉勵站直了身子,看上去怪異而狼狽,但他無畏的眼神和從骨子裡透出的昂然氣魄卻讓人無法輕視,彷彿他不是受制於人的囚犯,任然是那個高高在上、惟我獨尊的帝王。
冰悽然的望向曹瀚,明明只相隔五步之遙,卻像是隔著千里萬里,她多麼希望此時冥星樓的人能適時出現,痛痛快快的將這些人通通解決掉,可是前來的路上也曾不死心的叫了聲“魍魎”,但並不見人到來,便知是無望了。
剛纔這幾個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小樓內的青衣人已讓她明白曹瀚此去又生了變故,和瑾王交換了眼色,便決定不動神色任由青衣人將他們帶了來,果見事態(tài)向著最不樂觀的方向發(fā)展,瀚的身份被揭穿,而且不知什麼原因,他和焰、水都一動不動的在那站著,聽到瑾王的小聲低語才知他們是中了某種迷藥……
曹瀚只覺頭越來越重,神志昏然,漸漸已辨不清她的面目,眼前一陣陣發(fā)黑,終於不支向前栽倒,手中的劍落在離冰兩步遠的地方,而幾乎就在同時,焰和水也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瀚——”
“皇后娘娘莫急,他們不過是暫時昏過去罷了,稍後醒轉了除了覺著疲倦之外身子並無大礙,只是散去的功力再難恢復就是。”東方流歡歡快的說道,眼角眉梢具是飛揚。“好!也不必等三更了,開了谷門迎皇上入谷?!比缃癫粌H爲皇上奪回冰妃,還將景國的皇帝、皇后、王爺一舉奉上,這無疑是給皇上送上了一份大禮,皇家又欠下東方家一筆人情,呵呵……
“慢!我有話要說。”冰朗然出聲,朦朧月光下蒼白的臉上卻暗含了一股鎮(zhèn)定,晶亮的眸光定定的望向滿面春風的東方流歡。
見東方流歡要開谷門迎玥皇,她忙出聲阻止,並不希望能讓東方流歡改變主意,只想用話引得他近前,好出手將他制住,自由這樣才能尋得逃走的機會。
曹澈手抱濃情,知道她必會有所動作,轉頭對攸悠使了個眼色,攸悠會意的眨了眨眼。
這幾座竹樓看似平常無奇,其實暗合了天字十六卦,周遭用作裝飾的樹木盆栽管移動其中哪一盆都可催動陣法,使得方圓半里內陷入陣法之人辨不清東南西北,這陣法是醫(yī)仙在世時所布,爲的就是防止有人潛入蝶谷意圖不軌,好讓攸悠能有防範應對之法,多年來一直沒派上用場,看來今日終於要破例了。
“哦?皇后娘娘有話請說。”東方流歡斯文有禮的態(tài)度與他陰險無禮的行爲形成極爲強烈的反差。
冰皺了皺眉,對這種表裡不一的人她一向厭惡,此時卻不得不與他周旋,“不知方家可找到了流夕?”
東方流歡聞言,面色一凝,上前幾步急急問道:“難道娘娘知曉她的下落?可否告知在下?”
彷彿嫌他靠得太近,冰皺眉向旁移開了一步,距離正好,角度也極佳,只要伸腳就能勾起地上的劍,然後……
冰微微一笑,“我若將流夕的下落告知東方公子,不知能得到什麼回報?”
趁他愣神之際,腳尖一挑,寒光熠熠的劍已在手中,就勢斜斜向上劃了半個圓,很久沒練,力道控制失誤,橫在東方流歡的頸上之際竟劃破了皮膚
造成了一道血痕,乾脆裝作沒看見,笑道:“東方公子,讓你的人退遠些,我膽子小的很,萬一手一抖,造成任何難以挽回的後果,我可不負責任?!?
東方流歡面上絲毫不見惱色,淡然的命令手下退開。
“少主!”少主明明閃的開,爲何卻好似故意受制於人?
“退下?!辈蛔兊牡浑[含不容拒絕的威儀,衆(zhòng)人只得退開?!艾F在娘娘可否告知在下流夕的下落?”
“當然可以?!弊砸誀憗琢松巷L的冰冷笑道:“實話恐怕要讓東方公子失望了,那就是我根本不知道?!?
東方流歡始終風輕雲淡的臉上首次浮現了嚴厲……
攸悠先解了自己的啞穴,移步到了最近的盆栽,“攸悠,等等?!辈艹阂娝獎邮郑Τ雎曌钄r,他對陣法並不熟悉,陣法一動,方向不辨,恐難尋到其他人的蹤跡,必須先將衆(zhòng)人聚攏在一處。
曹澈先走至曹瀚,剛要將他扶起,卻看他已睜開眼來,只是神志還帶迷茫,“皇兄,你……”
“你們是什麼人?王爺?攸悠?”沐遠澤搖搖晃晃的走到門邊,眼中是全然的茫然迷惑。記得他是按照和王爺的約定離谷去往京城的,路上遇到一對強徒使了卑劣的手段將他制住,後來……
後來怎樣?他揉揉額角,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起後來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蝶谷的,只除了認得王爺和攸悠之外,也不知道自己院內的都是些什麼人,蝶谷隱秘,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還在這裡打打殺殺……
“澈,我怎麼渾身無力……”曹瀚撐著站起,猶覺腳步虛浮,渾身乏力,好像大病一場還未復原一樣。眼見冰橫劍在東方流歡的頸上,很是詫異,晃了晃頭,纔算是清醒了不少。
卻不料形勢突變,他心膽俱裂的看著東方流歡輕巧的隔開頸上的劍,毫無留情的一掌擊在冰的胸腹之間,赤紅的鮮血頓時從她口中噴出,她的身子如斷線的風箏直直向後飛去,他想要去接住她,腳下卻像灌了鉛,難以移動半步……
“師叔,王爺,快進房!”攸悠大叫一聲,飛身掠起堪堪接住冰已呈落勢的身子,一腳踢翻了盆栽。
須彌之間,濃密的白霧便瀰漫開來,即使面對面也看不見人。
曹澈茫然不動,整個人猶如被失了魂一般,濃情淒厲的哭聲也難以喚回,是沐遠澤出手將門外的兩人拉了進來,攸悠也恰在此時抱著冰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