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一朝分娩(下)
77.一朝分娩(下)
“不可能……”冰不相信的搖頭。瀚怎麼可能在知曉她的身份之後還能如此的心平氣和?難怪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喊她若研,難怪每當她提起瑾王的時候瀚都會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當時不覺得什麼,此時想來的確可疑,難道他真的知道了什麼?他是怎麼知道的?是之前那天夜裡瑾王潛入清陽宮和她說的話隔牆有耳別人偷聽了去告訴他的嗎?
“你想到了?”曹澈好整以暇的等著冰的回神。
曹澈玩味的表情讓冰的腦中瞬間如電光火石般劃過一道明晰的光,她咬牙冷聲道:“是你!那夜你故意叫我的名字,故意提起我會和你一起離開……”
“不錯,我確實故意,你可知當時誰在殿外?”清朗的面容此時卻是透著一股邪魅和勢在必得的執念。
他眼中的執念讓冰不寒百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不必再猜,當時殿外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瀚……
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要留在他身邊啊!
那些極易引起誤會的話落在瀚的耳中,依他多疑的性子又怎會忍耐到今天還未曾有所表露?是不是因爲她有孕在身所以他才一直隱忍不發?等她將孩子生下之後,他會如何對她?不……
“這麼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只是想看看皇兄有何反應而已,不過……”曹澈撇撇嘴,一副可惜的表情。
“不過沒想到皇上一點反應都也沒有吧?”冰諷刺的睨了他一眼,“你可知道是爲什麼?”
“願聞其詳。”曹澈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因爲他已經愛我更勝過了若妍,就算他知曉我不是若妍,他愛我的心依然不變,你懂了嗎?”明明沒有自信,她卻仍是說的理直氣壯,自信滿滿。
曹澈受教的點頭,又挑眉道:“即便如此,你心裡難道也已徹底放下了你的舊情人?你們感情很深吧?不想和他再續前緣?不想要自由了?”
“我的事不勞你來操心,還是擔心你自己的處境吧!你雖曾是他的最親的兄弟,最信任的人,但如今你和我扯在了一起,他愛我自然不會將我怎樣,你恐怕處境堪憂哪!”腹中傳來陣陣抽疼,冰屏息忍耐著。
“是嗎?那不妨走著瞧好了。”曹澈面色一沉。她說的是事實,皇兄表面是不動聲色,卻一直在暗中有所動作,多年來他安插在皇兄身邊的人這幾個月來已被調離撤換掉不少,只是他並不擔心,只要兵權在握的兩人還和他處在同一陣線,他就可高枕無憂。
“也好,那王爺就請回吧!”冰強忍著一陣強過一陣的腹痛,盼著瑾王能速速離去,她恐怕是要生了,寶寶可真會挑時候!
曹澈深深凝望了冰一眼,才如風般飄逸的離去。
冰困惑於他眼中那讓她無法理解的情緒,如果不是對他知之甚深,她幾乎要將那誤解爲深情與眷戀……
不及細想,就被一陣劇痛拉回了神志。
“快來人??!靈兒,錦紅——我要生了!”冰無力的倒在牀上,被腹中一陣猛烈躥起的翻攪疼痛逼出了一連聲的哀嚎。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好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曹瀚接信匆匆趕回清陽宮,便給攔在了殿外,路三戰戰戰兢兢的望了慌的變了臉色的皇帝一眼,低頭盡職的說道:“血房沾污,請皇上在殿外等候。”
“滾開!”曹瀚一腳踢開路三,又一腳踢開殿門,徑直闖入了那傳出一聲聲讓他心驚肉跳的慘呼的寢殿。
“路公公,你沒事吧!”安小媛上前扶起摔的齜牙咧嘴的路三。
“哎喲!小媛主子,你身子剛好怎麼就來了?!?
“娘娘待我最好,我爲娘娘守夜祈禱也是應該的。”安小媛清麗的小臉在朦朧的光影下顯得幽暗不明。
一幅繡著百子戲燈圖樣的錦緞做成了簾子,將寬大的寢殿隔成內外兩個空間,五名御醫在外,正低聲商量著該如何下藥?;屎笃桨伯a子,而那一聲聲的慘呼便是發自簾內。
“??!皇上……”御醫們見皇帝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頓時懵了,皇上萬金之軀怎能出入產房不潔之地?
“你們沒聽見皇后喊疼嗎?還在這杵著做什麼?”
“是,臣等正在擬定方子,皇后娘娘服下定可順利產下皇嗣?!币幻嫌t還算鎮定的答道。心說生孩子哪有不疼的?皇上真是關心則亂……
“瀚——”冰已留了一身的汗,疼痛煎熬中似乎聽到了瀚的聲音,她一把攥住身旁錦紅的手問道,“是皇上來了嗎?我好像聽到皇上的聲音了!”
錦紅雖是宮裡的老人,但對於接生也是毫無經驗,她比冰還緊張,全副心神都投注在了皇后身上,哪裡還能注意外間的動靜,聽到問話,心想皇上怎可能此時進殿,一邊用絲巾擦去冰額頭上的汗,一邊安慰道:“娘娘,你大概是聽錯了,皇上在殿外守著呢!您加把勁生下皇嗣之後,便可見著皇上了?!北犲\紅這麼一說,搶在陣痛的間隙,高聲尖叫:“君無戲言,皇上怎能言而無信!不生了!我不要生了!啊——好疼啊!”又來了!這彷彿永無止盡的陣痛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那些簾外的庸醫到底懂不懂接生?光靠這些沒一點接生經驗的宮女在這邊忙碌,她真的能順利生下孩子嗎?雙生子和難產很容易劃上等號,在這醫療條件極差的地方,她不會就此死於難產吧?
“來了,來了!不要怕,我這就進來陪你!”曹瀚白著臉掃了一眼五名鎮定自若的御醫,“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設法減輕皇后的痛楚,一炷香之內若是還生不下來,朕唯你們是問!”
“你有沒有常識!哪有那麼快就能生的下來的!還不快進來!”冰喘著氣隔著簾子頂了一句。他以爲是母雞下蛋嗎?還限定時間的……
“娘娘怎可讓皇上入內……”錦紅臉上的汗比冰還多,她也顧不上擦,只見百子戲燈的錦簾被掀起一角,曹瀚人已入了簾內,“皇上,娘娘安好,請您……”天哪!皇上怎麼如此驚慌失色的……
“朕就在這守著皇后,你們不必多管?!闭f完不理一干呆若木雞的宮婢,大手緊緊握住那盈盈伸向他的柔荑,白著臉道:“你放心,我答應過會握著你的手不放鬆,便會做到,你別怕……”
“我不怕……”怕的人是他吧?如果不是疼的太過厲害,冰真想嘲笑他兩句,堂堂帝王竟然見了女人生孩子臉都嚇白了,“瀚,你的手不要抖個不停!”他竟然比她還緊張!但也就是這份對她毫無保留的緊張態度讓她的心安安穩穩的落定,也對自己先前和瑾王所說的那番話有了些許自信。
曹瀚深吸了數口氣,總算是定住了神,緊握住冰的手,似是要將力量傳導給她。
口中的山參含的久了,微微沁出些苦澀的味道,溫溫熱熱的血浸透了身下的錦褥,疼痛一陣強過一陣,冰有些精疲力竭了,孩子卻還是沒有出來……
“爲何還生不出來?爲何還生不出來?”曹瀚已不知唸了多少遍。早知如此,便不要後嗣又如何?她也不必受這般苦痛……
冰反倒要分神來安慰他,“一定會生出來的,一定會的!”是在安慰他,也是給自己必勝的信念,她還要與他相伴度過今後每一個日升日落,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擋她!
緊緊相握的手沁著汗意,指節均已發白,卻沒有人想要鬆開哪怕一瞬,眼神膠著中傳遞著彼此不變的心意,是執著的信念,亦是鄭重的承諾。
“你都知道了是嗎?”
“是……”
“那你還待我一如從前?”
“是,一如從前不變?!?
“謝謝你,遇見你果然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亦有同感?!?
一旁的宮婢們被帝后一番不著邊際的對話弄得莫名其妙,無人敢去打擾四目凝神著,彷彿眼中只有彼此而已的帝后。
天色已經漸明,皇嗣卻還未降生,皇后已經無力,御醫也說似有難產之象,錦紅和靈兒不安的對望一眼,如此下去恐怕是兇多吉少啊!
彼時天色大亮,御醫們再次呈上生舉大補湯,冰已渾身脫力,飲下補湯之後才似乎又有些力氣,又一陣極致的痛楚引得她渾身顫慄,她慘呼一聲,猛的用力,恍惚間像是某個溫熱的東西脫離自己的身體而去,帶走了她全身的力氣,也讓她痛楚稍減。
“生了!生了!是個小公主!”宮婢們齊聲歡呼。
“我們的女兒降生了!”曹瀚喜形於色,空著的另一隻手拿了絲巾擦拭著冰臉上的汗,完全忘了御醫曾說過此胎是雙生子。
哇哇的嬰兒啼哭聲中,冰剛剛鬆開的眉頭再次緊皺起來,只因腹中的疼痛再次涌上,吸氣道:“還有一個……”
曹瀚面色又是一變,這纔想起御醫早已斷定她腹中懷的乃是雙生子,他剛纔一時高興竟給忘了,見她疲累至極的樣子,自是心疼萬分。
好在這次很順利,沒多久第二子便已降生,冰終於如釋重負的昏沉睡去,甚至沒來得及看上兩個孩子一眼。
“皇上,是個小皇子呢!龍鳳雙生乃是吉兆?。 卞\紅喜道。
人人貪看新生的皇嗣,曹瀚的全副心神卻依然停留在冰的身上,那染紅錦褥的刺目鮮紅在殿內柔和的燈火與窗棱投入的明亮天光映照下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令他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不祥之感。
“??!”錦紅陡的一聲驚呼,“血崩……娘娘血崩了!”
“小媛主子,你大病初癒,又是熬藥又是守夜的,好在娘娘已安然產子,您也可放心回宮歇歇了!”路三喜容滿面的勸著在殿外守夜一夜不願離去的安小媛。
安小媛面上雖是略帶蒼白憔悴,但精神卻顯得極好,笑道:“還沒見著小皇子和小公主,回去也睡不著……”
正在此時,錦紅的驚呼之聲如同驚雷般震傻了所有人。
路三如喪考妣的灰了臉,“血崩……怎會這樣……”娘娘身子本就弱,雖讓神醫治好了心疾,又調養至今,身子日漸強健,但也架不住血崩之禍啊!如此一來,娘娘豈不是就要……
安小媛垂下頭去,顫動的長睫遮掩了她眼中的複雜光芒,殿內嘈雜的的人聲,皇上撕心的悲吼彷彿一記記譴責的重錘,重重砸在了她的胸上,正嚴厲的拷問著她的良心……
眼中滾下兩滴淚,是自責,是懺悔,但她也知曉再多的自責,再虔誠的懺悔都已無濟於事了,都已無法挽回誠心待她如妹妹的皇后娘娘了,就算娘娘想要將她趕出皇宮,她也不能鬼迷心竅的做下這等狼心狗肺,恩將仇報之事啊!
榮喜宮內,華太妃亦是一夜未睡,焦急的神色混合著期待,顯然是在等待著什麼。
“太妃,皇后娘娘誕下龍鳳雙子後血崩了?!倍盘m一打聽到切實的消息立即奔回榮喜宮稟報。
“好哈好!好的很!安小媛倒有本宮當年的風範……”
杜蘭縮著肩站在一旁,不敢言語。太妃與安小媛密謀謀害皇后之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是不是應該去告訴皇上???
“丫頭,你過來?!?
“是。”
“這段日子本宮不得外出,你也幫了不少忙,本宮決定賞你?!?
“謝太妃賞……”賜字還未出口,只覺一陣濃香撲鼻便再沒了意識,倒地之後兀自掙扎了半天才伸長了舌頭,像是窒息而亡一般,面上呈現青紫色。
“丫頭,你知道的太多了……”華太妃掩不住心中的快意,原本雍容的面容變得扭曲。
齊樊,你害我裝瘋賣傻二十多年,可曾想到有一天你最疼愛的侄女會死在我的手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