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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17章 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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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周立刻響起了一陣更大的笑聲。玲瓏心下暗道倒黴,這幫熊孩子一看就是吃飽了撐的打賭玩的,話說這也不算什麼,青春期的少年最是熱血衝動,互相吹牛打賭實在是太平常了,但是也別撞到她身上呀?被推了一下她可以不計較,可如果是挨頓打或者是在大庭廣衆下被搜身,那她還要不要活了。

她想著擡起頭,眼睛惡狠狠的瞪向那個還在猶豫的孩子,心裡暗暗唸叨著:你如果敢過來我就打死你小子!

那孩子被她兇惡的眼神瞪得縮了縮脖子,但也架不住身後的人一再起鬨,終於漲紅著臉一步步蹭過來,看著玲瓏閉了下眼,一拳頭就要揮過來。

哪知他還沒碰到玲瓏一根汗毛,就聽得眼前風聲響過,接著一個耳刮結結實實的就打在了他的臉上,發出了老大一聲清脆的響聲。

那孩子被打得眼前金星亂冒,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在地上,連周圍的孩子也都嚇了一跳。

玲瓏甩了甩自己打的發紅的巴掌,一吹額前掉下來的一綹頭髮,姿式無比瀟灑利落,衝著那個明顯被打懵的孩子冷冷的道:“這一巴掌是我替你媽教訓你的,想投葉家軍可不是愚蠢的被人三言兩語就挑撥起來隨意欺負人!這一次就算了,下次再讓我碰見,就不是一個巴掌能解決的了!”

她口中說的兇惡,心下卻直打鼓,這種青春期燥動的孩子最不容易對付,渾起來連天王老子都不怕,她真怕他們一怒之下一齊衝過來,那她可真就死定了,非得被這幫熊孩子當街圍毆不可!這麼一想,又對自己剛纔衝動之下的一巴掌後悔起來。

她眼光四下一轉,就想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腳底抹油開溜。

哪知她腳底剛一動,那幫孩子就反應了過來,被打的那孩子臉漲得紫紅,瞪著她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個臭乞丐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玲瓏見勢不好,轉身就跑,那孩子怒吼了一聲直直衝了過來,身後的那幫孩子也驀然反應了過來,發一聲喊一齊衝了上來,怎麼說他們也是一夥的,其中之一被人欺負了他們也沒了面子,因此這時倒是齊心。

玲瓏正暗叫糟糕,就見衝得最前面的那孩子腳下不知怎麼一軟,一個倒栽蔥就直摔了下去,他撲倒在了地上,後面緊跟著的人腳下也不知怎麼一絆整個跌在他身上。最奇怪的是後面的孩子躲閃不及,一個接一個全跌在他倆身上,就像疊羅漢一樣,街上立時痛叫哎呀聲頻起,連那些路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圍觀。

玲瓏回頭間就見那些孩子不知怎麼地一下子全七歪八扭的摔在地上,連起都起不來。她百忙中不及細想,只是拔開腿沒命的狂奔,直到一溜煙跑出了幾條大街,才扶著個牆壁慢慢喘氣。這一緩下來她纔去細想剛纔的事,心下猛然一驚,猛地回頭看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買賣小販爭相吆喝,哪有一絲異狀。她慢慢的調勻呼吸,心下只覺得越來越不安,索性心一橫,揪住個人打聽到守備府的地址,直接就奔了過去。

秦風手下的將領周成淵自從接手了明郴城就暫時住在了守備府內,每日在這裡處理公務順便等前方的消息。這日正在忙碌,就聽得手下來報,有一個自稱是花玲瓏的人來求見少主。

聽到這個名字,周成淵的手驀地一頓,這個人不會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一驚,沒有說什麼就急匆匆的向著守備府後院走去,留下報信的兵士面面相覷。

玲瓏在守備府門外等啊等,心裡越來越忐忑不安,原本她是想等再打聽打聽再過來找葉紹君,可是剛纔那羣追她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讓她直覺得慕凌飛就在她身邊。可是他既然追了過來爲什麼不出來呢?

她越想越心思煩亂,乾脆一橫心就先來找葉紹君,如果能找到他是最好了,總比她一個人面對好。可哪知她在這裡等了快小半個時辰了,卻不見有人出來回話。

她終於忍不住了,又上去對門口的那個守衛賠著笑道:“麻煩大哥能不能再幫我問問,葉小王爺到底還在不在這裡?”

那守衛見她衣著邋遢,渾身上下都黑漆漆的,本來想呵叱她走開,但知道她是來找小王爺的,便沒有理會,任由她在門口繞來繞去,可等了半天通傳的人也沒有出來,心下便已瞭然,對著她道:“小王爺早不在這裡了,你還是快點離開吧!”

早不在這裡了嗎?玲瓏的心一涼,但又覺得不對,如果早不在這裡了,那幹嘛之前不早說?反而是進去了這麼大半天都沒人出來吱一聲,她有求於人,只能再賠著笑臉,好聲好氣的道:“大哥,不瞞您說,我和小王爺是故交,如果他知道我來了,是絕對不會不見我的。還望大哥行個好,跟府裡通傳一聲……”

她還沒有說完,那守衛就不耐煩起來,衝著她斥道:“我說你有完沒完?小王爺是個隨便的人都能見的嗎?還說你和王爺是故交,那我們和王爺一起出生入死打進來的兄弟豈不是都是故交了?再說了,都跟你說小王爺已經不在這裡了,還夾纏不清……”

那人邊說邊揮手,就像趕蒼蠅一樣,玲瓏心下無奈,正想轉身先走開再想辦法,突然聽得身後守備府門裡一個如黃鶯初啼般無比清脆嬌甜的嗓音道:“是誰求見小王爺?”

玲瓏應聲回頭,眼前驀地一亮,就見一個穿著鵝黃色褶紗長裙的女子嫋嫋而來,身腰無比嬌柔纖細,長長的裙襬飄垂而下,外面罩著一層白色的紗衣,腰間用粉色的寬邊絲綢束帶,越發顯得纖腰不盈一握。

那女子口中問著,就向玲瓏看了過來,兩人目光正撞在一處。玲瓏心底“哇”的一聲,這女子實在是太美了,黛眉如墨,細細彎彎,襯得一雙眼睛明如秋水,小巧的瓊瑤玉鼻下是一張嫣紅如最豔麗的桃花般的嬌嫩脣瓣。

女子的年歲並不大,看似只有十五六歲,但顧盼間盈然生姿,一頭青絲如墨般直披到腰下。此時已是午後,細碎的陽光從頭頂的枝葉間漏下,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肌膚白皙細緻無暇,如新剝的鵝蛋一樣飽滿水嫩。

兩人是差不多歲數的女子,但人家嫋嫋娜娜舉手投足間無不顯示出嬌柔的大家風範,可玲瓏頭髮亂糟糟的堆在頭頂,從上到下一身烏黑,連臉邊都蹭了幾道灰,幾乎是高下立見。

好在她是從現代穿越過去的,眼球早就經受了無數美色的轟炸,即使面前的女子再美,她也不以爲意,更不會有什麼自慚形穢之感。因此在這個女子眼光看過來時,她急急忙忙的開口道:“是我是我,我找小王爺。”

那女子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目光一閃,笑道:“請跟我來吧。”轉身便走。

玲瓏心下一喜,心終於敞亮了起來,這個美人沒有拒絕她,那說明葉紹君就在府裡?她心裡頭高興,不自覺便對這個女子好感飆升,斜著眼睛覷了那門口自從女子出現就看直了眼睛如木頭一樣的守衛,輕哼了一聲忙跟在她身後。

守備府很大,幾進幾齣的院子,長長的迴廊庭軒,花木搖曳扶蘇。玲瓏跟在那女子身後,直走了小半刻鐘都沒到,而且地方越走越偏僻,這一路行來,連個下人守衛都沒有,她心裡有些納悶,想開口問,可是看著當先而行,沒有一點停下來意思的美人還是忍住沒有開口。

漸漸的,她發現前面的女子身材極爲纖細,腰間曲線玲瓏,走路落地無塵,就像是猶在水上飄一般腳下沒有半點聲息,這樣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她只在慕凌飛的身上見到過,她心底不由一動,難不成這個女子還是個武功高手?

她正胡思亂想著,就見面前地方開闊,居然到了一個小型的庭院中,兩邊繁盛的花木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形勢,將兩人圍在當中,只剩中間一條鵝卵石的小路。那女子慢悠悠的轉過身來,微笑的看著她。

雖然她的笑容極美,臉龐如天邊的月光一般皎潔美麗,玲瓏的心卻不由的一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心下立生警覺。

這麼長時間的亡命天涯也並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她現在對危險極其敏感,一旦發覺不對,身上就如同裝了雷達般自動戒備起來。

那女子看著她瞬間警覺的眼神,心下不覺有些好笑,眼神中不自覺得便露出了一絲輕蔑,她看著她,慢悠悠的開口,聲音如涼浸浸的清泉般直沁入人的心底:“你叫花玲瓏?”

玲瓏一愣,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她剛纔根本沒有報過自己的名字,那這個女子是如何得知?

而那個女子,越看她心下便越不屑不解,這便是那個被少主心心念念掛在心頭的女孩子?爲了她他甚至幾次三翻要親自下那個深崖底去查看,更帶著人幾天幾夜的在山間搜索,更爲了她答應練那本九霄訣?

她越想眼神便越冰冷,她還以爲是什麼樣傾國的女子能引得少主爲她至此,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衣衫褸僂骯髒下作像乞丐一樣的傢伙!

心底的憤恨如潮水一般涌上來,化作千萬只細針直扎入她心頭,她心下恨得厲害,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的道:“你要找小王爺?”

玲瓏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腰背,迎著她的目光只道了一個字:“是!”

她看出來了,這個女人的眼神對她不善,雖然她不知這敵意從何而來,但想到還要求著人家見到葉紹君,便只能忍著。

那美人脣角一彎,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突然道:“你難道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

嗯嗯嗯?玲瓏先前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之後才聽出來,人家問她是什麼身份,反言之就是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求見王爺?

她的火騰的一下就起來了,如果不是在人家的地盤和對方實力不明,她早衝上去大罵了,NND,姐是誰找小王爺跟乃有個屁關係!

所以她壓著火氣,只冷聲問了一句:“請問小王爺在嗎?”

那美人倒也乾脆,直接就回答她:“不在!”

玲瓏當即暴走,你丫的不在把我叫進來做什麼?她當即就甩了一句:“那打擾了,告辭!”轉身便走。

那女子倒沒想到她這麼幹脆,眼見得她腳下生風向外走去,立時喝了一聲:“站住!”

玲瓏撇撇嘴,要我站住?你算老幾?她權當充耳不聞,腳下卻走的更快了。

那女子目光幾度變幻,望著那瘦小邋遢的背影終於閃過了一絲冷光,手心一攥整個人就撲了過去。也不見她身形如何動作,就已到了玲瓏身後,手心有一道雪亮的光芒閃過照著玲瓏背部的心臟位置直接就刺了下去。

她的動作太快並且輕捷無聲,玲瓏絲毫未覺,只是徑自埋頭往前走。就在這一瞬間,女子玲瓏如玉的耳朵突然一動,她愕然向身後繁密的花木深處看了一眼,手瞬間便慢了下來,身形怔在當地。

玲瓏步履匆匆,頃刻間就已走出了這座院子,拐了個彎便不見了身影。

那女子眼角瞄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壓下怦怦怦急速跳動的心臟,伸手捋了捋鬢角,轉過身來時又是一副優雅如雪中梨花的嬌柔形象。

她半垂著頭,擺出一副恭謹的樣子,只是眨眼間,身前便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如風拂過落葉,眼前一恍,一個清俊如玉的少年分花拂柳而來。

少年身上一襲雪白色的長衣,腰間束著玉帶,衣領袖口繁複華麗的忍冬花紋絞纏而下,顯示著穿著者的尊貴地位,頭上是一頂九孔玲瓏玉冠,兩邊的玉帶順著墨黑的鬢角飄垂而下,愈發顯得少年眉長入鬢,容顏清俊如雪。

那女子一見眼睛便不覺一亮,恭恭敬敬的低身行禮,嬌聲道:“少主。”

少年人雖英俊無鑄,但是面龐冷漠,如同終年不化的積雪,一雙眼睛更是清冷無波,面對著這樣的美人都沒有一絲漣漪,微微頜了頜首道:“夢姑娘在這裡做什麼?”

這女子赫然便是葉紹君的師傅鐵血軍的軍師莫巖收養的女兒夢如初。

夢如初想到剛纔那個丫頭,心裡一跳,面上卻不敢露出一絲異樣,道:“回少主,我只是見這裡風景優美,不知不覺便走了過來。”

這裡花香處處,景緻確實是比府裡的其他地方更好一些,葉紹君並不以爲疑,想到這些天因爲自己練功確實也得她相助不少,不覺便緩了聲音道:“辛苦你了,還有,謝謝。”

這是葉紹君第一次對她如此緩聲說話,夢如初幾乎有點受寵若驚,絕美精緻的臉龐便現出一絲欣喜,更如嬌豔的芙蓉瞬間開放。

“不,沒,沒什麼,少主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她說著便現出一絲扭捏,臉上瞬間如染上了一層紅霞,嬌美不可方物。

可是少年卻根本沒有看她,眼睛只看著前方斜伸出的一枝嬌嫩的花枝,自從修習了九霄訣,他的心性似乎更不容易波動,眼前微小的事物根本影響不了他的情緒,他不在意,眼前人便是美若天仙又如何?

這個女子是他師父的義女,即便是他,也得有禮相待。而這女子身負玄功,能助他疏導因修練九霄訣漸漸凝滯的經脈,這也是師父一早就算好的事情了吧!

他的心慢慢的冷了下去,只要一想到自己其實是師父一早就算計好的,便對眼前這個女子怎麼也生不出好感。

而夢如初望著他英俊的側臉,一顆心只如揣了小鹿般怦怦怦跳動不停,臉頰變得火燒滾燙。從她很小的時候起,她便被教導禮儀,從行走坐臥一言一行到女子如何增媚自己的容色,甚至是取悅男人的技巧,還有最最重要的玄功,她知道自己是爲一個人準備的。並不是沒有過不甘,可依舊儘自己所有的努力學習著,不過是爲了取悅義父,她必須得有所倚仗才能活下去。

自幼經歷坎坷的女子有著冷靜堅韌的心計,也曾籌謀過自己的後路,可直到在見了這個少年的第一眼,一顆心便毫無預兆的陷落了下去,豆蔻梢頭的少女最易懷春,何況是如此風姿如玉的少年。

從那時起知道自己將要伴在這個人的身邊,一輩子,並且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分開的那種,她的心驀地充滿了歡喜,所有的一切都變作了心甘情願。

所以她要把所有阻擋在她面前的人和物都除去,讓這個男人的心理有她!也只能有她!

想到剛纔的那個女子,她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戾氣,從她到了他身邊以後,少主的心裡眼裡都只念著那個女人,她曾想到那女子掉下山崖,八成早就跌成了一堆爛泥,而少主又開始修習九霄訣,心志漸漸淡漠,那個人很快就會化作他腦中的一段記憶,根本不足爲慮!哪想到那個人居然還活著,而且還一路找來這裡!

她的手心悄悄攥緊,尖長的指甲直刺進了柔嫩的肌膚裡。少主本該在兩個月前就隨著大軍一路南下了,可就是因爲她,少主一再猶豫,最後還是要堅持留下來再等一等,所有的人勸說都無濟於事。這才讓她看清楚了那個女子在少主的心裡到底佔了多重的位置。最後還是義父同意了,讓少主留在這裡,一邊靜心修習九霄訣,一邊也是給她親近他創造了機會。

所以,她怎麼能允許自己的計劃被那樣一個醜陋低下的女子打亂?只要時間再長一點,等少主九霄訣大成之後,心性便再不會被任何女子迷惑,可是自己不一樣,玄功是唯一可以化解九霄訣的功法,從這一點上,少主便離不得她,最終配站在他身邊和他共享天下的人,也只能是她。

想著想著,她的脣角便彎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而葉紹君絲毫不知自己苦苦找尋等待的人就在剛剛纔從他眼前過去,他來這裡無非是感覺到胸口氣血有些翻涌,想找夢如初再幫他行一下功而已。

而想到行功的方式,他的眉頭驀地皺了起來,隨即便一顆心沉落了下去,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玲瓏這麼久都沒消息,說明真的是……那他還有什麼可堅守的?那便這樣吧,這個世界上已再沒有了令他在意的人,那他還守著這份感情有什麼用,不如便這樣冷漠下去,到真沒有了感情的那一天,也不會時時想起那個人心就刺痛難忍了……

只是,如果到那時候,他有一天和玲瓏重逢,她再也不會喜歡冷情如怪物的自己了吧……

少年靜靜的站在那裡,目光如雪。明明是四月明媚的春光,照在他身上卻無端端的顯得涼薄起來。

大概是感覺到了身後的危機,玲瓏一口氣便奔出了守備府,直到遠遠的出了那大門,她倚在牆上,暖暖的陽光從頭上照下來,緊張的心才輕輕的鬆了口氣。

呼……那個女人也太恐怖了,雖然並沒有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她的事情,但是那眼光就像是要把她活生生的吞下肚!她可不知道她剛纔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了。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點得罪了她,八成就是個神經病!她撇撇嘴,下次見了葉紹君可得提醒他離那女人遠一點!

現在知道葉紹君不在守備府了,她又犯了難,他八成是和大軍一起南下了,難不成她要去找他嗎?

先不說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的,單是她身無分文便寸步難行!難不成是要讓她幹回老本行,一路乞討著去追葉家軍?

她蹲在牆角左想右想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目前除了找葉紹君她似乎還真沒有什麼別的出路,索性一橫心,不就是討飯麼,又不是沒做過,就算她不去追他,在這裡也得先討飯生存呀!

還是先去追他好了!她打定了主意,說幹就幹,手在地上抓了兩把灰在臉上蹭了蹭,頭髮再弄得亂點,弄好乞丐造型,準備先討上兩張餅便上路。

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現在的討飯已經不比先前了,時逢亂世,人們拖家帶口避難到此,哪還有多餘的錢救濟乞丐,因此玲瓏沿著街上走了一個多時辰,磨破了嘴皮子說盡好話,也沒有討到一個子兒!人們見到她都是遠遠的就避了開去,甚至還有的人罵她:“好手好腳的,也好意思出來要飯,真是不要臉!”

饒是玲瓏臉皮厚,也鬧了個大紅臉,本來麼,在現代的時候她就最鄙視這種手腳俱全身體健康的人出來討飯,沒想到她也有淪落到現在的這一天。

陽光慢慢的暗了下來,接著天色越來越暗,已經快到傍晚了,玲瓏餓得肚子咕咕叫,腳下也乏得厲害,乾脆便窩在一間客棧的牆角歇歇腳,她正沮喪今天晚上該怎麼過時,就見一包東西突然地從天而降,“啪”地落在她的面前。

玲瓏嚇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一包油紙包著的軟騰騰的東西時,不禁有些吃驚,轉頭四處看了看,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她擡頭看了看周圍的房頂,深墨色的天空上星子閃爍,客棧和飯館的屋檐下都掛上了紅燈籠,照得周圍一片纖毫畢現,風拂過林梢,哪有半個人影。

她猶豫了一下,伸手撿起了那包東西,觸手溫熱,有陣陣的肉香氣撲鼻,她打開一看,居然是五六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

她心下五味雜陳,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事實已經很明顯了,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後,幫她擺平找麻煩的混混,在她餓的時候送包子,否則的話難不成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而這個人是誰,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不過了。

慕凌飛,她心頭反覆縈繞著這個名字,說不清楚是難堪,害怕,還是期待。

只是他既然已經找到了她,爲什麼不出來相見呢?人家那麼照顧她,可她爲了逃跑還是毫不猶豫的打爆了他的頭,而現在他既然不出來抓她,也讓她稍稍安了心。

肚子早餓得急了,她顧不了三七二十一就大口大口的吃,一天沒有沾水了,嗓子乾的像冒火,一口包子下去,直接就卡在了嗓子眼裡,她大聲的咳了起來,臉憋得通紅,眼淚差點沒咳出來。

正難受之間,又有一件東西不知從哪裡飛了過來,“啪”的扔在她的面前,她喘了一口氣纔看得清楚,居然是一個牛皮的水囊。

她突然間有些哭笑不得,這人還真夠搞笑的,難不成以後她需要什麼,他就給她扔過來,然後再不露面?那她可算是賺大了,等於有了一隻隨身的哆啦A夢啊。

她也不客氣,直接拿起水囊就喝,她倒也想看看,這個慕凌飛能撐到什麼時候!

知道有人守在一旁,心突然間奇妙的就安定了下來,她吃飽喝足靠著牆角沉沉睡去。四月多份的夜間,天氣雖然不冷了,但入了夜後風吹得還是有點涼,玲瓏不自覺得抱著雙臂瑟縮了下,良久,有一條黑色的身影從牆頭上飄然而下,輕捷得如一片葉子,落地無聲。

那人看著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最終將手中的一件東西輕輕的蓋在她的身上,然後嗖忽離去,快得就如同一個幻影。卻不

知道在他離去後,本是睡著的人眼睛忽然睜開,看見蓋在自己身上的赫然就是之前她拿去和農婦換銀子食物的那件狐皮大氅。

夜漆黑如墨,風嗚咽出聲,說不清楚是誰勾纏煩繞的心事。

第二日天一亮玲瓏就起身了。她把那件大氅收起,臉色平靜的像是根本沒發生過事一樣。把昨晚剩下的肉包子吃了兩個,然後和店家討了點水灌滿水囊,打聽清楚葉家軍前往的方向,就那樣乾脆的上路了。

雖然身上一無吃食二無銀錢,但她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篤定,知道那個人一定護在身周,所以她才這麼的有恃無恐。

果然如她所想,凡到中午晚上她肚子餓時,自然便有吃食從天而降,有時是燒餅,有時是饅頭,還有包子等,有時裡面還包裹著點小菜燒雞,因此她趕路雖是辛苦,但是吃食方面真是好了太多了。

而慕凌飛雖然暗中照顧著她,卻從來沒有現過身,無論玲瓏怎麼樣想辦法,甚至是在空曠的野地中大叫過他的名字,可是那個人就是不出來。

到最後玲瓏無奈了,以那人出神入化的輕功想要避著她,簡直是太輕而易舉了,而且她心裡也清楚,慕凌飛這樣避而不見,想必是心裡還在生她的氣吧。

說的也是,她把自己和他的地位易地而處,如果自己三番兩次的照顧一個人,不顧性命的救他,保護他,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而最後那個人卻懷疑自己有壞心,打破自己的頭逃跑,任誰都受不了啊。

可誰叫他之前有前科呢!想到他之前兇神惡煞的樣子一路追著他們不放,她就怎麼都無法對他放下心來。

就這樣她沿著葉家大軍前進的路線一直跟了下去。可是直到出了晉康地界,她才知道外面的情況有多糟糕。天下四處起兵,朝廷早已慌了手腳,將各地的兵力都抽調了回去湊成數十萬大軍堵截齊王和葉家軍。

天下紛亂,流言四起,甚至有人暗中編了歌謠暗示大秦朝廷氣數已盡,各地亂匪紛起,趁亂搶劫擄掠,而各地的府衙官員忙著鎮壓亂黨,平息流言,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凡是有一點可疑的便紛紛抓起,弄得人心惶惶。

而這時北邊赤水河畔,齊王二公子劉霖和朝廷的兵馬大元帥曹青展開了激烈的交鋒,以區區三十萬人的兵力居然拖住了大秦朝廷六十萬的主力。

而另一路齊王的兵馬由劉霖的長兄劉庭帶領,從潼臨關入口,一路南下,連破大秦十二個關口,幾乎是所向披靡。而齊王更召告天下,凡是助他攻城者,不論男女老少,一律賞五百金,視功勞大小或封官職或賞土地,之前爲奴爲婢者皆賜良籍,後世子弟可參加科舉,從此一舉翻身。

此項告示一出,天下譁然,人心激動,別說那些生話在最底層的窮苦良民,哪個不盼著有些許功勞,就算得不了官職土地,能得五百金也夠自己一家子花用一輩子了。還有那些世代爲奴爲婢的,賣身契約都捏在家主手裡,一言生一言死,全由不得已,而後世子孫也必須得代代爲奴。

突然間有這麼好的機會可成良籍,自己的子孫也可以參加科考,也許整個家庭都一舉翻身了也說不定,哪個人不向往,哪個人心底不盤算?

眼見齊王氣勢如虹,大秦手忙腳亂,左支右絀,稍有些見識的人哪個不盼著奔到高處?

於是一些民衆公然起頭,湊幾百人數千人開始反抗官府,助齊王進城!而官府爲了打壓,實施了無比嚴苛的手段,只要抓住叛黨,便是誅連九族的重罪,一大家子幾十甚至上百口全綁至菜市口斬殺!一時間菜市西口是天天血流成河。

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越是打壓民衆的反抗力越大,更加上些有心人從中煽風點火,初時只是數百人打砸反抗官府,到後來各地流民紛起,竟集結了上千甚至上萬的人,人們越憤怒便越沒有了顧忌,火燒府衙,打殺官員,搶掠銀庫,凡是有點門道的官員富庶世家大族,一看情況不妙捲了錢財便紛紛逃路。

而朝廷現在東有齊王如虎,西有葉家軍環伺如獅,實在騰不出手來處理內部的情況,各地的情勢愈變愈烈,竟漸有失控之勢。

但那些烏合之衆終究成不了氣勢,只能幹些燒殺搶掠的勾當,而更沒有有力的管束者約束,竟漸漸無惡不作,搶劫大戶,隨意姦淫婦女,而那些稍有見識的青壯年丁看出了形勢,爲了博得一個好前程,紛紛投軍,有投炙手正熱的齊王,也有投奔聲望過人的葉家軍,而兩家趁勢之利,更是壯大了自己的軍源,只剩下朝廷上的那個小皇帝被嚇得六神無主。

剩下的便是一些老弱婦孺拖家帶口的逃難,可真是一副亂世景象。

玲瓏越往前走便愈力不從心,時時提心吊膽的防著流民流躥作案,好在她一副乞丐的打扮,爲了不顯眼,她更是把自己的臉頰塗的黑黑的,縮在一羣逃難的老弱病殘之中,就這麼一路有驚無險的走了過來。

即使知道身後有慕凌飛悄悄的護著,可沿途看到的景象還是讓她膽戰心驚,稍有點姿色的女人無論年紀大小誰不是把頭臉都遮得嚴嚴實實的,可饒是如此,一旦被人盯上,一股流民直接縱馬衝過來,二話不說擄了人便走。

她就親眼見過一幕,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臉頰都塗得漆黑,可偏偏脖頸沒有抹灰,露出了一線白皙的肌膚,被前面正在打劫錢財的流民看到,直接過來拉了便走,那女子的老父上前理論,被那些粗暴的漢子一棍子抽下去,當場便腦漿迸裂。

玲瓏嚇得差點沒驚叫出來,這一路來她雖然早已見慣了死人,更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擦過,卻沒有一次看到如此慘烈直白的死亡,看見那些紅紅白白的液體,當時胸腹間便劇烈翻涌,中午吃過的飯食差點沒直接嘔出來。

而那女子便被那些人直直的扯走了,好幾天過後,她的耳朵裡還在迴盪著那姑娘慘厲的叫聲,她閉了眼睛,看看周圍,真心的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

而從那天過後,她就養成了對著那個看不見的人自語的習慣。她說:“慕凌飛你看到了嗎?那些人這樣的欺負人你爲什麼不出來?幫幫她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是你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老人家死去,看著那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搶走!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吧?”

周圍寂寂無聲,只餘下曠野間傳來的隱隱哭聲,遠遠的聽著像是野獸的嗚咽。她等了半天,那個人也沒有出現,她的心漸漸的涼了下去。

一路走來,這樣的事發生的太多了,而這時南邊一帶爆發了水患,整整一個月的暴雨之後,怒江決堤,排山倒海的河水倒卷而上,淹沒了兩岸大片的農田。

因著連日的暴雨,玲瓏根本無法趕路,和一衆難民縮在一間破廟裡,周圍都是老弱婦孺,聽著孩童餓得哇哇哭聲,直讓人感覺到心煩意亂。

她縮在牆角,因爲身體瘦弱,頭髮蓬亂,面目漆黑,一點也不惹人眼,和那些逃難的少年沒什麼兩樣兒。懷裡還有半個剩下的饅頭,是昨日吃剩的,雖然現在糧食如此緊張,但慕凌飛依舊不知道從哪裡能弄來食物,儘管沒有以前吃的好,但填飽肚子還是不成問題。

有時候玲瓏也覺得很奇怪,這個人莫不是真的是個哆啦A夢不成,他到底從哪裡弄來的食物啊!

耳邊孩子一直在哭,旁邊的婦人摟著他,先是低聲的撫慰,到後來自己也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玲瓏心煩意亂,想把這半塊饅頭直接遞過去,卻又怕引起周圍人的覬覦。她深知在這樣食物緊缺的狀況下,一塊饅頭足以讓這破廟裡的人都打起來。

可是耳邊的哭聲一直繼續,她終於忍不住了,悄悄的湊了過去。那孩子只有五六歲大,是個小女娃兒,餓得面青脣白,而抱著她的婦女只是一味的哭,玲瓏碰了碰她的袖子,趁她詫異間悄悄的把那塊饅頭遞了過去,然後又衝她使了使眼色。

婦人明白了過來,慌忙把那塊饅頭捏在手裡,衝玲瓏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孩子縮去了最黑的一個角落。

孩子的哭聲停了下來,玲瓏鬆了口氣,她向周圍看了看,周圍的人發呆的發呆,閉目養神的閉目,竟沒有一個人注意這邊。

雨依舊不停的下著,從廟門口望去,雨水連成一線,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耳邊是沙沙的雨聲,看樣子似要下個無窮無盡。她快步走到廟門口,風捲著雨珠打在她臉上,涼浸浸的倒讓人清醒了不少,她輕嘆了一聲,不禁又喃喃低語:“慕凌飛,你還不打算出來嗎?”

雨聲沙沙,和著廟裡面老人的呻吟,周圍依舊一無聲息,她緩緩垂下眼睫。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廟裡的難民們終於忍不住冒雨上路了,再這麼待下去,沒有食物裹腹,所有的人都得餓死!所以大家一起結伴,接著向前趕路。

這一堆人裡,有行路的客商,有逃難的一家幾口,甚至有捲了主家財物逃跑的下奴,還有化裝成平民逃跑的鄉紳富士,魚龍混雜,竟有上百口人之多。玲瓏混在其間,眼睛從頭至尾巡脧了好幾遍,也沒有找到慕凌飛或是和他相似的背影,也不知道他藏在哪裡。

她跟著大夥一起往前走,現在怒江一帶的流民比其他地方的更猖獗,人們公然搶壓糧庫,打劫過往的行人,所以玲瓏這一隊,青壯點的男人都自發的組成了護衛,將一衆老人女人和孩子護在中間。饒是如此,他們也接連遇到了幾小股流民,只是人數不多,很快就被打跑了,但這樣也夠衆人一路提心吊膽。

若不是每到飯點,只要玲瓏一個人在時,她身邊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個或兩個的燒烤好的野味,她還以爲慕凌飛扔下她獨自一人走了呢。畢竟流民出現搶奪時,她也沒有見到他出手,可是後來想想,也許是因爲她沒有受到傷害的緣故,所以人家大爺懶得出手。

可是這麼一來她便更加氣憤了,眼下的狀況已經這麼糟糕了,他既然有能力卻爲什麼不多幫些其他的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多過份,這些日子她的吃喝雖然沒斷,但焉知不是那個人省下了自己的口糧給她?

因爲這些日子,他拿出來的東西是越來越少了,有時候僅夠她堪堪吃飽,想要多餘的一份幫助別人,是再也沒有了,而且饅頭餅子的什麼更是別想,只有燒得半生不熟的野鳥兔子之類,想必是他隨手打的。

玲瓏儘量自己吃的少點,把東西省下來給最小的那幾個孩子吃,因此沒幾日就和大家混得熟了。

這一路的情況實在是太過糟糕慘厲,她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以往在電視裡看過的那些古代逃難的情節在這樣的真實面前顯得那樣可笑,而她一個人時也漸漸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那些喃喃的話語散入風中,也不知是說給慕凌飛聽還是說給自己。

“慕凌飛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象,若說真的見過,就是和以前的損友們一起坐在電影院裡,可那時我們吃著爆米花喝著可樂,又有誰真的在意過屏幕裡的人?對我們來說,這一切都是假的,現在的這樣,也是假的嗎?”

“說實話你們古代真的是太糟糕了,沒有電腦沒有電話,生活水平落後,什麼都沒有,連最基本的溫飽都不能保障,我來這裡一年多了,還覺得像做夢一樣,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去啊,也許明天一覺醒來,發現這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就好了……”

“慕凌飛我覺得你很奇怪誒,你不是那個皇帝的死忠粉嗎?這個時候,你不是更該奔回到皇帝身邊嗎?古人講究殉君殉國,你應該和你的皇帝共生死纔對,老跟著我做什麼呀!”

她說到這裡時,並不知道頭頂濃密的樹葉中那個穩然靠坐著的男人輕輕扯了扯脣角,眼中劃過一抹嘲諷。

雨勢漸漸小了下來,終於在半個月後放晴,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陽光。人們壓抑了許久的心境也如這陰霾的天空一樣慢慢散開。這時已經走到了晉康邊界的清徐縣,距離秦風的大軍只有五十里。

玲瓏的這支隊伍裡的人也是越來越多,除了沿途加進來的逃亡難民,還有一部分青壯是準備投奔葉家軍的,還有一部分遠遠的綴在後邊,只是想尋求葉家大軍的保護,畢竟離著大軍越近,那些流民便越不敢放肆,相對較別處倒是安全的多。

這一路糧食越發稀少,人們幾乎都是採野菜剝樹皮爲生,甚至爲了一口吃食接連打起來,難民內部被打死的就不在少數,更有不少人開始賣兒賣女,隨著看到的慘況越來越多,玲瓏的心境也漸漸麻木。初時她尚把自己的吃食悄悄的分點別人,後來發現已經有好多人盯上了她,甚至趁她孤身一人的時候直接就上來搶奪,若不是慕凌飛用石頭把那些人打倒,只怕她也如同那幾個死去的人一樣,悄無聲息的一命嗚呼了。

在飢餓的驅使下,這些人已經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暴徒,這個時候的一點點憐憫都足以激起他們心底最殘暴的因子,因此後來玲瓏有了食物,只敢遠遠的躲在一邊快速吃掉,再也不敢和人羣混在一起了。

離得大軍越近,她心底越充滿希望,很快就可以結束這樣的日子了,她乾脆便脫離了難民隊伍,獨自往前趕路。只是慕凌飛還是不肯露面,無論她怎麼樣喊,哀求,甚至是和他賠禮道歉,那個人都充耳不聞。

玲瓏有些煩惱了,她實在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她馬上就要找到葉紹君了,可是慕凌飛怎麼辦?難不成也把他帶進葉家軍?但是這個念頭一起就被她壓下去了,她深知絕對不可能,先不說慕凌飛作爲皇帝身邊的第一號保鏢頭子,曾無數次暗殺他們少主,單說葉家被滅門那次,據說就是皇帝派了殺手去做的,裡面還不知道有沒有他!

估計慕凌飛在葉家軍一露面,就會被砍成肉泥了吧,這法子絕對行不通!

她也曾把這些擔憂說出來,想徵詢下他的意見,他這麼一直跟著她,難不成真的想跟進葉家軍?可是那個人在她身邊悄無聲息,如果不是她清楚的知道有這麼個人,還以爲自己失心瘋了呢。

她左思右想也沒什麼好法子,而她也終於趕上了葉家大軍。

遠遠望去,就能看見那些連綿的帳子一望無際,旗桿林立,墨色金邊的大旗在風中獵獵招展,遠處似在練軍,成千上萬的馬在奔騰,蹄聲如雷,騰起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塵,軍中男兒的齊吼聲幾令大地都在震顫。

玲瓏手搭涼棚望去,心下驀地鬆了口氣,終於到了。

雖然爲難慕凌飛該怎麼辦,但她該做的也都做了,那個人始終不現身,她也莫可奈何。繞到了軍營門前,她對著那人說明來意,那兵士打量了下她,居然沒有喝罵阻攔,反而跑進去通報。她正心下忐忑不安的等著,一件黑色的東西就飄飄悠悠的掉在了她的腳下。

這一路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一怔便彎腰撿了起來,那是一片墨色的衣角,似乎是從襟子上撕下來的,上面用石灰筆樣劃了兩個剛勁有力的大字,“保重”玲瓏倒抽了一口氣,猛地擡頭四下找尋,只來得及看到右邊一條疾掠而去的黑色身影。

她脫口便叫了一聲:“慕凌飛。”可那人身影如電,眨眼間已在數丈之外了。

她心下瞬間心亂如麻,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只要把她送到葉紹君身邊,他便獨自離去,怪不得他怎麼也不肯現身。而經過這一路,她早已相信了他對她沒有惡意,反而拼命相護,心下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有一點無措,煩亂,愧疚,還有一點心底突然失去依靠的害怕和空蕩蕩。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追上去還是什麼,只一個猶豫間,報信的人已經出來了,對她道:“進去吧!”

這麼簡單就能進了?她有些發傻,也沒懷疑她是細作或刺客什麼的,甚至連她的姓名都沒問,就這麼簡單的放行了。

眼見的那報信的人前頭帶路,她深吸了一口氣,緊緊跟在他身後。心底有一些小小的激動和雀躍,想著一會兒見到葉紹君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她要不要嚇一嚇他呢?想到少年臉上即將出現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的脣角悄悄彎起,心情飛揚的就像飄在天上的雲,連慕凌飛離去帶來的小小悵然都消失不見了

葉家軍軍帳如林,一路走過,兩邊穿著雪亮盔甲的兵士執戟而立,明晃晃的陽光照在雪亮的刀甲上,泛起一絲寒芒,無端端的讓人覺得心頭髮冷。

頭一次經歷這樣的陣仗,玲瓏不覺有些緊張,手心中都是冷汗。那兵士一路帶著她走向主帳,此處的守衛明顯比別處多,那些高大的兵士目不斜視,並沒有因她看起來只是一名瘦弱的少年便放鬆警惕。

那兵士到了軍帳前大聲稟報:“啓稟軍師,人已帶到!”

裡面有一個男子低沉清朗的聲音道:“進來。”

那兵士上前一步,替玲瓏撩開了帳子的帆布簾。

玲瓏心裡卻是有些狐疑,軍師?難道不是小王爺葉紹君嗎?然而看那人已將簾子撩起,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她不及細想,便低頭邁了進去。

裡面的光線有些暗,她剛從外面進去,適應了好大一會兒纔看清了裡邊。簡單的牛皮帳子,類似於現代的蒙古包一樣,一炕一幾,上面鋪著厚墩墩的絨毯,左邊靠窗邊有一張簡易的書桌,一個穿著月白長衫的男人正背對著她在桌子上揮毫寫著什麼。

那人沒有回頭看她,她也沒出聲,屏了呼吸靜靜的等待著。

屋中極靜,只聽得到男人筆下沙沙的寫字聲,她半擡著眼悄悄的打量。那人身形極爲修長,看著有些清瘦,寬肩細腿,一襲簡單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居然無比的妥帖,雖是在這風沙漫天的戰時北地,那人的背影卻極爲清雅,竟硬生生的穿出了江南的水韻之氣。

光是一個背影就讓人如此浮想聯翩,她突然有些好奇他轉過臉會是什麼樣子。

哪知道她等啊,等啊,一刻鐘過去了,兩刻鐘過去了,那人依舊低頭不停的寫著,既不和她說話,也不招呼她坐下,可是玲瓏也不急,就這麼靜靜的站在當地等著。

半個時辰過去了,那人終於伸了伸腰,放下了手中的筆,然後毫無預兆的就轉過臉來。玲瓏驀地一驚,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犀利如最寒冽的劍光般直刺入人心,她的心驀地一跳。

毫無疑問那男人長得極好,雖已有四十多歲,但雙目湛然,眉濃如墨,他整個人站在那裡,長身玉立,就如一桿俊挺修竹,極具風骨。說實話,玲瓏前生後世見過那麼多帥哥,竟沒有一人比他氣質風度更好,就連清俊如玉的葉紹君,站在這人面前也稍顯稚嫩,而慕凌飛雖俊美如鑄,卻沒有他這種渾身上下溫潤如玉的氣質。

如果除了那雙犀利得讓人不舒服的眼。

這人就是葉家軍的軍師兼葉紹君的師父莫巖。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開口道:“花姑娘?”

如果不是這人聲音如玉石般清潤好聽,玲瓏怕是直接就罵出來了,又是花姑娘!

她悄悄腹誹了一下,擡起頭直視著他的眼應道:“是!”

莫巖盯著她看了半天,看這個小小年紀的少女雖然形容狼狽,但在他刻意釋放出的威壓下卻面不改色,連一絲怯意都沒有,眼中倒是露出了一絲讚賞。外面刀劍林立,這女子身處其中面色不改,進帳來面對他刻意的冷落又淡然自若,無怪君兒對她念念不忘,果然與一般的女子不同。

他想著便袖子一拂,在桌子邊隨意坐下,動作優雅至極,然後便開口問道:“花姑娘此次的來意是?”

玲瓏心下有些鬱卒,明知道她是誰還故意問,這老男人不會是故意爲難她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吐字清晰的道:“我來找葉紹君!”

聽見她的稱呼,莫巖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聲音突然有些冷道:“請姑娘稱呼我家少主尊稱!”

我擦!這是嫌棄她對葉紹君直呼其名了,她知道這些古代人最重視這些尊卑禮節,恐怕在他的眼裡,她連他身邊一個小小的侍女都不如吧,怎麼敢直呼他主子的名諱?

知道和這些老頑固也說不清,她也不想和他浪費時間,乾脆便從善如流的道:“抱歉,我來找葉少主。”

哪知莫巖卻直接道:“少主不在此地!”

什麼?玲瓏一怔,葉紹君不在這裡?不可能吧?守備府裡的下人明明說小王爺隨軍了呀!她好不容易千辛萬苦的追到這裡,沒想到他又不在?這人不會是誆她吧?

她想著便狐疑的看去。莫巖正襟危坐,面上一絲玩笑的意味都沒有,玲瓏仔細的看了半天,終於確認他沒有撒謊,很簡單,做這葉家軍一軍的軍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實在沒有必要騙她。

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那,您可

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抱歉,少主的行蹤恕我等不能隨意透露。”莫巖面上淡淡的,口中拒絕的意味卻很堅決。

玲瓏明白了,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這些人明顯不想讓她見到葉紹君,否則便不會如此三番四次的阻攔。

她也不願意再多說了,直接說了一聲“打擾了。”就乾乾脆脆轉身往外走去。哪知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男人出聲道:“花姑娘且慢。”

玲瓏頓住,慢慢的轉過身來,面上帶了一絲嘲諷道:“不知軍師大人還有何事?”

她心下實在是惱怒已極,既然葉紹君不在這裡還裝腔作勢的把她晾半天!還有上次那個女人也是那麼陰陽怪氣,而這些人這麼攔她無非就是覺得她身份低下,連給他們少主提鞋都不配,殊不知她還不稀罕呢!

莫巖看著少女氣鼓鼓的樣子,臉頰漲紅,眼睛晶晶亮的,配著這一身襤褸的衣衫反而顯出了一絲可愛,面上微微一笑,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拿起一本書,翻開,裡面夾著一個薄薄的東西。

玲瓏一看,是一個小圓形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小墜子,襯在那人白皙的掌心分外的好看。她有些不解的看過來。

莫巖開口道:“這是我葉家銀號的一個信物,只要你持著它到大秦旗下的任何一家銀號都可以隨意的提取銀兩,最高的上限是五千金。”

聽到這個數目,玲瓏倒抽了一口冷氣,媽呀,五千兩金子,以這個時空的物價算,五千兩金子等於上千萬的人民幣了,這人可真大方!

不過越是這種價高且白來的東西,代表著對方的所求也越高,所以她並沒有伸手去拿,反而不解的看過來,她並不知道她哪點值這個軍師掏這麼多。

莫巖淡淡一笑,脣角現出一些紋路,顯示出這個男人雖然風華絕代但年齡已經不輕了。

“少主回來後說過花小姐的救命之恩,這些權當是我們對小姐的感激了,只是現下時逢亂世,我葉家軍要進京救主,等一切事畢後,再容我等全力報答。”

玲瓏沒有做聲,只靜靜的聽,她知道他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果然,就聽見莫巖接著道:“少主經逢大難,幸得小姐一路相助,可以說花姑娘是我全軍上下的大恩人。但他現下已回到軍中,帶領全軍進京迎救老王爺,且現下齊王作亂,前事難明,少主實在無暇他顧!而小姐千金之體,自是不適合隨在軍側冒此等生死大險,還不如找一桃花源處,衣食無缺,安然渡日。”

他看著玲瓏,淡淡起身,宛如嘆息般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魚兒在水中安然悠遊,又何必一定要隨龍遨遊九天,且不知那等自在才最是安好!”他雙目注視著她,言語中的深意不言自明,“魚鳥不同路,還是各自不相干爲好。”

玲瓏的手指嗖地收緊,直直刺入掌心,他說的如此直白,她怎麼可能聽不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氣,迎上他晦澀不明的目光,道:“我只問一句話,這是……他的意思嗎?”

心臟像是被誰緊緊的攥住有些喘不上氣來,雖然她相信葉紹君,但他現在確實是無暇他顧,也許他爲了不連累她就這麼說呢?而且給了她這麼多金子,在普通人眼裡這以經足夠她很奢侈的享受一輩子了吧!心下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卻隱隱失望,一起相依爲命這麼久,幾次共經生死,原來也不過如此!

莫巖看著她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玲瓏的心嗖地冷了下去,他終究還是看輕她了。

她輕吐了口氣,挺直身子,雙眼直視著莫巖道:“謝小王爺和軍師厚愛,只是小女子命如蒲草,哪當得起如此貴重之物,我與小王爺萍水相逢,所謂的相幫也不過舉手之勞,實在不值得放在心上。請軍師轉告小王爺,至此一別,再會無期,玲瓏在此祝小王爺此番旗開得勝,功成天下!”

她一口氣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對那枚可提取千金的信物居然看也不再看上一眼。莫巖愕了一下,卻終於沒有再出聲挽留她。

直到那女子的背影出了帳子,莫巖的眸光才驀地沉了下來。這個女子能不計生死的千里護送一個僅是萍水相逢的人,足以說明生性善良俠義,而面對金錢面不改死,說明本性高潔堅韌,她面對森寒的刀劍和他故意的威壓輕視,不卑不亢神態自若,如此有膽有謀的女子的確配得上站在少主身邊,只是,可惜呀……

此女子非除不可了,留下她,日後必是少主大業前的一個阻礙。

他沉聲道了一聲:“來人!”

有人掀簾而進,單膝跪下道:“大人!”

莫巖眸色沉沉,淡聲吩咐道:“悄悄跟上剛纔的女子,伺機除掉,不要讓任何人發現!”

那兵士根本不多問一句,只是簡單答了個“是!”就轉身利落出去。

只是一個女子而已,莫巖伸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又移向了案頭堆積如山的公務,大戰在即,他得好好準備纔是。

玲瓏出了軍帳,邁著大步向前走,心裡窩著一股火,對兩邊的刀劍林立也看不見了。她一口氣出了軍營大門,纔回頭看去,裡面兵士訓練之聲依然氣勢如山,她“呸”了一口,恨恨的罵道:“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呢!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當個軍師就了不起了?還看不起人!說什麼魚有魚路蝦有蝦路,不就是說我們小老百姓少跟你家少主接觸麼?當個王爺就尊貴了?呀呸!當姑娘上趕著往上貼呀!”

她氣憤難平,心裡不覺連葉紹君也怨上了,之前在明郴城也是,他手下人幾次三番的阻撓,他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就算不是他授意,至少也是暗中默認允許的。罷了罷了,既然人家視她爲累贅,她還是別那麼不識相的硬要湊上去的好。

她想著心下便有些傷心,歷經千辛萬苦才終於追上來此次只感到有點不值。

她沮喪的往回走,心下有些茫然,走到這裡已經太不容易了,現在外面這麼亂,而且沒有食物,慕凌飛也走了,她自己一個人要怎麼生存下去呢?

她一個人漫無目地的走著,之前一門心思的只想找到葉紹君,以至於都從來沒有想過之後的事怎麼辦,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小君會不認自己,把自己阻擋在門外。

這可真應了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不過她也並不是真的依賴葉紹君什麼,反而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一直在照顧他,保護他,潛意識裡面可能已經覺得自己對這個人有責任,而現在突然失去了一個一直依靠著自己的人,心裡一下子空了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對自己說。然而心下卻還是止不住的難受,想到之前兩人生死相依的場景,眼眶覺得有些酸酸的,她咬緊了牙,告訴自己不許哭,然而低下頭去,還是有圓圓的小水滴落在土地上。畢竟相處了那麼久,想到以後再不相見,心裡不難過是假的。

前面路口處仍然分散著一小股一小股流民,她擦乾了眼淚,悄悄的混入了一個看起來人比較多的隊伍。前路茫茫,現在身邊再沒有人保護她,什麼都得靠自己才行。

同行的隊伍裡有一隊老夫妻,互相攙扶著蹣跚行走。玲瓏上去主動幫著那老婦拿東西,老兩口十分感激,因此和著玲瓏攀談起來。

原來這一隊人是由附近的村子逃出來的,男人都被徵去打仗了,剩下些老弱婦孺無所依靠,時常被那些流民所擾,大家一合計與其留在這裡沒了活路,不如再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定居,等什麼時候天下太平了再回來。

兩位老人說著連連嘆氣,老淚縱橫,他們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這樣四處奔波,誰知道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再回來。

玲瓏聽著那老頭絮絮叨叨的說著將來如果能落葉歸鄉,就是死也瞑目了……她只能默不做聲。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陰了下來,暗沉的雲塊在頭頂聚集,風拂過枝頭,樹葉嘩嘩作響,她擡頭看著陰沉沉的天,彷彿連心也染上了一絲陰霾,無端端的壓抑起來。

這個隊伍跟在葉家軍的後面,無非是因爲離得軍隊越近便越安全,沒有流民敢到葉家軍的後方撒野,因此衆人遠遠的綴在軍隊後面,一時間倒是安全無虞。

但這也只是一時間,一旦碰到了兩軍交戰,大部隊擺開陣勢,箭矢如雨,離得太近便極易誤傷,尤其又都是些沒有武功的普通人,真到時候連逃跑都來不及。因此玲瓏只跟著隊伍走了兩天,便有意無意的和前方拉開了距離。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在亂世中生存居然如此艱難,更別提這是大饑荒時期,肚子一旦餓起來,恨不得連樹皮都啃了,幸虧她已有不少野分生存的經驗,可以採摘一些野菜野果裹腹。爲怕別人搶奪食物,到最後她幾乎就是孤身一人上路,晚上睡覺也不敢睡實了,支楞著耳朵聽著外面的異動,防著些野獸和突然出現的流民。

因此只是兩天下來,她整個人就疲憊不堪,白天坐在那裡都能睡著。而吃了兩天野菜,她就有些拉肚子,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玲瓏暗自苦笑,不知道這樣子下去,自己會不會生生的餓死或是乾脆變成一個古代的白毛女。

真是辛苦啊,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難過,幾乎已到了舉步爲艱的地步。以前她覺得貧窮就是苦,但和現在比起來,那種有吃有穿的日子簡直是天堂了。

她躺在地上,兩眼無神的盯著天空,看著一羣候鳥飛過,暗自祈禱:老天爺啊,如果你現在讓我穿回以前,像剛開始穿到花家村,我一定安貧樂道,再也不詛咒你啦!

可惜奇蹟不會出現,前方倒是出現了一陣騷動。

呼喝聲和淒厲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玲瓏一骨碌就爬了起來,這段日子以來,她聽得最多的就是這種聲音。毫無意外,又有流民來騷擾他們了。

這時她已距葉家軍有數十里,再也沒人會保護她了,所以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會撒腿便跑到附近的樹坑裡,埋頭藏起來。

那些流民只是爲了搶劫東西,雖說經過長途跋涉,大傢伙身上已沒有了什麼,但還是有一些鄉紳大戶混雜其中,甚至還有的人有馬車馱物,因此流民過來也能搜刮出些財物。

而玲瓏孤身一個人身無分文,從外表看整個兒就是個邋遢的乞丐,即使有人看見她也是不屑一顧,因此幾回的劫掠她都是有驚無險。

而流民現在只要能搶到東西,一般不怎麼傷人,這也是她不太緊張的原因。

她蹲在樹坑裡,雙手抱著頭,本以爲這次像前幾次一樣,流民搶了東西便走,卻聽到前面的哭叫聲越來越淒厲,其中夾雜了女人的尖叫,她皺了皺眉頭,略擡起頭,眼睛透過枝葉間的一線縫隙往外看去。

遠處一羣衣衫襤褸的流民如兇神惡煞般手持刀搶棍棒等物將一衆逃難的百姓圍在其中,其他人都蹲在地上瑟瑟發抖,而一個領頭模樣的人正在撕扯一個女子。

玲瓏認得她,那是一個姓馬的大戶的兒媳,馬家也算是鄉紳世家,家境殷實。這一路逃難的人中,就數他家最顯眼,一路都有騾馬代步。馬家的太爺夫人,即使是在這麼狼狽的時候,都是一副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高傲嘴臉,對周圍的人隨意呼來喝去,因此誰都不願意和他們同行。

而馬家樹大招風,這一路遇到的流民都是以他家開刀,層層搶劫下來,到這裡的時候,馬家幾乎和其他的人沒什麼兩樣了,只是穿得衣著依舊是比別人好些。本以爲這裡離著葉家軍不遠,流民不敢造次,哪知道前方剛一開戰,後邊就有流民趁火打劫。

馬家的兒媳甄氏,二十五六歲年紀,正是一個少婦最豐韻誘人的時候,而她雖然也吃了幾天的苦頭,但畢竟之前養尊處優太過,沒什麼頭腦,在這種情況下都衣裳鮮亮,頭上雖沒戴首飾珠環,卻依舊頭髮烏亮,在腦後紮了一個髻,和周圍的一衆蓬頭亂服簡直是個鮮明的對比。

而在周圍一衆狼狽的逃難人中,尤顯得甄氏臉頰白嫩,身段妖嬈。那流民一衆莽漢,趁著亂世幹了幾起劫掠的勾當,越發的無所顧忌,眼見著甄氏的模樣眼都綠了,就像是一衆見了血的餓狼。

馬家平時霸道跋扈,仗著自己是世紳對周圍的人都看不起,自覺有別於這些賤民,因此他家落了難,誰都不願意相幫,沒準還有人私下暗地裡叫好,因此現在甄氏被幾個男人扯來扯去,衆人都縮著腦袋一聲不吭,根本沒有人爲她出頭。

馬家老太爺夫人也像衆人一樣縮在角落裡,一聲不敢吭,眼見著兒媳拼命的哭泣尖叫,兩個老東西就像是個悶嘴葫蘆,一動不敢動。

而在旁邊就是他們的兒子甄氏的丈夫馬世坤。

馬世坤蹲在地上,腦袋夾在兩腿間,整個人正蜷在一塊兒瑟瑟發抖,聽到甄氏淒厲的呼喊著他的名字,他只偶爾擡一下頭,驚慌的掃一眼那邊,那臉色兒嚇得比甄氏的臉還白。

廢物!窩囊蛋!玲瓏輕嗤一聲,把嘴裡的草葉吐出來,再不看那個讓人噁心的男人。

此時甄氏的哭聲已經更加尖利,先前她還拼命的叫著丈夫公婆的名字,後來見幾人無動於衷才漸漸絕望,開始破口大罵幾人。

而她尖利的罵聲顯然更取悅了幾人,一衆流民將她圍在當中推來搡去,推到誰跟前時那人便毫不猶豫的往下撕一條她的衣服。

甄氏一個弱女子半點反抗不得,東倒西歪間衣服已經被撕成一條一條,露出裡面白嫩的身體。流民的眼神更加兇狠貪婪,如見了血的惡狼,看甄氏的眼神恨不得將她連人帶肉整個吞噬下腹。

正甄氏被推到領頭的那人身前,那人哈哈一知,將她整個兒扯進懷裡,然後在她胸前一撕,隨著“刺啦”的一聲,甄氏身前的衣衫盡碎,露出了一整個兒白嫩嫩如酥羊脂玉的胸脯。

衆人倒抽了一口冷氣,流民的眼睛瞬間都紅了。而除了流民,更有地上的逃難的男人也忍不住眼光向她胸口巡脧去,口水都差點流下來。

甄氏驚叫了一聲,伸手便去捂住胸脯,卻被領頭的那人一把拉下,把她鉗進懷裡一隻手緊緊箍住她的手腕,另一隻烏黑粗糙的大掌就像那雪嫩的酥胸抓去。烏黑與雪白成了一種無比鮮明的對比,在這亮晃晃的日頭下居然顯出了一種別樣的誘惑。

甄氏邊喘邊哭,身子已軟倒在了那人懷裡,她側著身子躲避那隻手,卻更像是一隻蛇在扭來扭去的誘惑。那人的喘息聲立刻大了起來,哈哈笑罵著:“這小娘真帶勁,一會兒衆兄弟都嚐嚐!”邊說邊手就像她身下抓去。

衆男人立刻鬨笑著叫好。人們看著那個幾近光裸的女子目光直欲噴出火來,男人的喉結不停上下抖動,有幾個人甚至流出了口水,玲瓏看的一陣噁心,乾脆便轉開了頭。

馬家爲人不好,這媳婦平日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她並沒有想爲他們出頭的想法。那些個個都是高大兇惡的猛漢,她可沒那種舍已救人的聖母情操!不出意外的話,這甄氏一定會被這些人輪暴了,這一路走來,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那些流民不光搶劫財物吃食,看見美麗順眼的女人也會拉出去,直接享用一番。

因此玲瓏才把自己打扮的越髒越好,最好是讓人噁心的一眼都不想看,這樣才能保證她的安全。

誰讓這甄氏這麼蠢呢!她靠在樹叢上,用手堵住了耳朵,只希望那邊快快完事。

甄氏已被那個粗豪男人壓在了身下,眼見著便要失守,哪知道這時變故突起,從那旁邊斜刺裡突然躥出一個人影,快如閃電般的就跳了起來,一把就將那男人從甄氏身上掀了開去。

這一下變故真是快極,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那首領被掀在一邊頭重重的撞上了一塊石頭,直痛得齜牙咧嘴大叫出聲。

那人一把拽起了甄氏,拉著她就快跑。哪知道周圍衆人也都反應了過來,其中一個流民喊了聲:“快攔住!快攔住他!不許跑!”當先拿了棍棒攔了過來。

而那人身手居然甚是敏捷,三兩下就將那人棍子奪了去,照著他劈頭蓋臉打下去。只這一瞬間周圍的流民便紛紛圍了上來,手中的刀棍都照著那人身上招呼過去。

那人身手雖然敏捷,但看樣子也是個毫無武術的,人一多便被打了個手忙腳亂,怎麼也招架不了。而這時甄氏早嚇得呆了,只懂得直挺挺的站在他身後,她身上衣不蔽體,眼見那些棍子下來直接就能抽她個半死,那人一看急了,將她一把拉入懷裡,自己則伏在她的身上緊緊護住,於是那些棍棒拳腳便都落在了他略顯瘦弱的背上。

那些人邊打邊罵,而那首領這時緩過氣來,直接就撲了上來對著那人拳打腳踢,他正在好事當中被人打攪,這口氣怎麼能下得去,因此招招下手狠毒,幾乎是直接便想要了他的命。

玲瓏驚訝的看著,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都有人見義勇爲,那這人不是身負神功便是個大蠢蛋。

而事實很快便證明這個人是後一種,眼見得他被打得整個人都跪在地上,嘴角都吐了血卻還牢牢的護著甄氏,玲瓏都無語了,這丫不是甄氏的姘頭吧?這般的拼死相護?

然而事實再一次的令她大跌眼鏡,這個人被打的中間頭頂髮帶一鬆,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瞬時傾瀉了下來,烏漆漆的鋪了滿背,就如水銀乍瀉,端的是漂亮。

正打著的衆人驀地一愣,不覺便停了手。那人咳了兩聲,慢慢轉過頭來。玲瓏看不見他的臉,卻聽得那領頭的人叫道:“原來是個小娘們兒!”

衆流民都歡喝起來,就像是一滴水進了油鍋驀然炸開,本來光一個甄氏衆人光看著不解渴,心下早火急火燎了,哪想到又送上門一個,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

衆人興奮之下哪裡還按捺得住,呼啦一下都圍了上來,只剩下中間的兩隻瑟瑟如待宰的羔羊。

而玲瓏從聽到那個人是個姑娘起就先是愕然繼而無語,這世上除了甄氏還有更愚蠢的人麼?眼見著這裡在施暴你丫還上趕著上去,這得是多沒腦子的才能做出這種事啊。

耳聽得那些男人興奮得如野獸一般嚎叫,她乾脆便把眼睛閉上耳朵堵住,乾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既然有人上趕著找死,她也沒必要同情些什麼!

那暴民首領一見這人是個姑娘的樣子,瞬間便心花怒放,一把揪起甄氏便衝著那些燥動的男人扔了過去,笑道:“哥兒幾個等不及了就先拿這個泄泄火,我先收拾收拾這個不怕死的小丫頭!”

甄氏跌落在男人們的身上瞬間便被幾人扯去壓在了地上,幾隻手一擁而上,沒兩下她身上衣物已經被扯光,露出了一具白花花的身子。甄氏號叫了一聲瞬間昏了過去。

而那個首領則扯著那個女子往樹叢後走去。那女子別看身形瘦小,力氣居然頗大,手腳拼命踢動推據,那首領居然一時也奈何不了她,兩人拉扯間居然離著玲瓏越來越近。

那男人火了起來,伸手便照著女子臉頰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去,那女子被打得頭歪向一邊,卻猶自咬緊牙齒一聲不吭,眼光狠狠的看過來,就像一隻發狠的母狼。

男人再次一巴掌抽下去,惡狠狠罵道:“看什麼看賤人!待會兒大爺讓你爽起來,看你還看不看!”

邊說邊大力的把那女子往樹叢裡推。那女子再兇狠倔強,力氣再大,剛纔已被人一頓拳腳,身上還帶著傷,如何掙得過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雖極力掙扎卻還是被一路拖了過來。

那男人四下掃視了下,一眼看中一片平凹的草地,立時把她扔了過來。

女人的背狠狠砸在地上,痛得發出一聲悶哼。那男人緊接著就壓了上來,口中粗言穢語不斷,一隻手就撕扯開女人衣衫。

玲瓏聽得聲音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立時暗道一聲倒黴,男人壓著那女人正在離她不足五米的地方爲所欲爲。

那男人已經褪了上衣,露出一個豬頭樣圓潤肥胖的膀子,玲瓏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轉開頭去,嘴裡“呸呸呸”吐了幾聲,暗罵真噁心,這樣子看到不知道會不會長針眼!

另外一邊暴民對甄氏的輪暴已經開始,男人興奮的粗喘和女人嚶嚶的低泣求饒聲傳了過來,愈發顯得淫靡放蕩,那男人聽下愈發覺得興奮,一手在身下女子的身上胡亂揉搓,一隻手已經等不及的去解褲子。

那女子拼命掙扎,卻又死咬著牙不吭聲,眼睛如刀鋒般雪亮,看在亢奮難耐的人眼裡卻有一種別樣的誘惑。那男人一邊粗喘著一邊笑罵:“真是個迷人的小妖精,看我一會兒不讓你叫出來!”

他“刺啦”幾下就把那女子的上衣撕開,瞬間倒吸了一口氣。那女子的皮膚並不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雪白,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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