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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被範青看了一眼就知道壞了,肯定是被他看出了某些破綻,她想著快點跑開,可是腳下就如被定住了般挪動不了分毫,而且現在她拔腿狂奔的話,擺明就是心虛害怕,那些官兵一定會來抓她的!
所以她僵直著身子站在當地一動不敢動,只盼著範青快快的放過她走開。
可是她的運氣一向很背,範青既發現了疑點,當然不可能再走開,而是很快就走了過來。當那個高大的身影再次罩住自己時,玲瓏結結巴巴的道:“大……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麼?”
她倒不是裝的,而是真心被嚇到了。雖然是夏季的晚上,夜風清爽怡人,她卻實實在在的覺得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範青只淡淡說了三個字:“擡起頭來!”
玲瓏的身子一僵。擡頭?還是不擡頭?明顯是個問題!其實就算她擡頭範青也不一定能認識她,別說已近四年沒見,玲瓏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單薄的小姑娘,而且她蓬頭亂髮,夜間漆黑,就是熟人也不一定能認出她。
她也不知自己怎麼就這麼執拗的不想讓範青認出來,大概是覺得他曾經傾慕自己,而自己現下卻無比狼狽,但更重要的是,範青現在明顯在葉家軍中身居高位,她不想再和那個無情的葉紹君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心裡懷著一絲僥倖,她慢慢的擡起頭,飛快的掃了一眼範青,然後馬上低下頭去,作出一副惶恐的樣子道:“將軍威武,小人不敢仰視!”
這麼飛快的一下子,範青當然不可能看清她。聽到這個小乞丐似是而非的推拒,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想到剛纔那樣的一雙眸子,他居然神使鬼差般伸手便去擡她的下頜。
旁邊執著火把的兵士都嚇了一跳,自家將軍這是怎麼了,居然去擡一個乞丐的臉!
等到他的手觸到了她的下頜,玲瓏被嚇了一跳,有心去躲可卻來不及了,只能任由那略帶強勢的手將自己的臉擡起。
而在一觸到她,範青便瞬間瞭然,指間的皮膚細膩滑嫩,明顯是一個姑娘家的皮膚。他擡起她的臉來,玲瓏低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看也不向他看一眼。臉上雖然蹭了許多髒,但湊近看卻能看見其秀美的輪廓。
玲瓏屏住呼吸,心跳幾乎停止,等待著他下一部的動作。在這一刻她反而有種豁出去的決絕,認出來就認出來吧,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擡著她的臉,靜靜的看著她,明明只有一瞬,可她卻覺得這時間怎麼那麼漫長。範青輕輕收回手,退後一步,什麼都沒說,甚至連面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波動,只是淡淡道:“把她帶回去!”只是背在身後的指尖卻無意識的搓了一下,彷彿指尖還粘著那柔膩的觸感。
嗯嗯嗯?這是神馬狀況?玲瓏明顯沒反應過來,眼看著幾個兵士立刻上來抓她,她一下子就炸毛了,一邊掙扎一邊大叫:“將軍,將軍,請問小人犯了什麼罪,爲什麼要抓小人?小人不服,求將軍饒命!”
她邊叫邊掙動,可範青都充耳不聞,只是淡淡袖手站在旁邊,連眉尖都不動一下。
玲瓏只叫了幾句後就果斷閉嘴,她算是看出來了,範青這是鐵了心的要帶她回去!而且她心裡也是無比納悶,這丫到底是什麼意思!既不是認出來的表情也不像是對待罪犯,但是看這丫淡然無波的樣子,還是沒認出來沒認出來吧……
她心裡無比糾結著,三下五除二就被這些兵士綁了個死緊,玲瓏瞬間怒了,丫丫的這些還算是男人嗎!這樣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眼睛直瞪著前面那個修長的背影恨不得噴出火來,心裡不住的罵道:“這個死範青居然這樣子對待她一介良民,而且那丫還敢一副牛叉樣,他的眼睛是糊上屎了吧隨便什麼人都抓!”
這一路就在玲瓏心底的不停咒罵中過去,她也不知道他要把她帶到哪裡,只是老老實實的跟著走。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玲瓏一向識相,如果她再掙扎,這些野蠻的兵蠻子還不知道要對她做出什麼事呢,爲了避免被他們推搡打罵,她這一路是無比的配合,以顯示自己的確是個良民,看著前面那個大步流星向前走的人,她早在肚裡罵翻天了。
走了不知多久,到了一座府第內。高牆大院,紅牆綠瓦,有連綿繁茂的枝葉探出牆頭,掩映了其間的亭臺閣樓,翹角飛檐。門口兩座威嚴的石獅子坐鎮,漆色的大門上是一塊烏沉的牌匾,寫著“鎮國公府”
門口有府兵把守,遠遠的望見範青就趕忙進去通報,沒一刻便府門大開,一衆人伏在地上迎接,口中只道:“恭迎將軍!”
範青理也不理,徑自入內,有兩個人推著玲瓏跟上。直到範青的身影拐過了彎不見,那些人才敢從地上爬起來。
玲瓏跟著範青往前走,心下越來越疑惑,這府第十分的寬廣,裡面花木蔥蘢,隔岸煙柳,有鬥角飛檐的水榭和九孔玲瓏的石橋,遊廊深深,一排的紅色宮燈隨風掩映,端的是美麗非常。
不時有長裙及地的侍女嫋嫋過來向範青請安,他卻俱是一副冷淡表情,幾乎連應都不應。玲瓏心下納悶了,看樣子這是他居住的府邸,那他把她帶到這裡來做什麼!也不像是要把她關到地牢裡的樣子啊。
她正疑惑間範青就停在了一間屋子前,轉身對那兩個兵士點了點頭,那兩人轉身回去了,扔下玲瓏站在當地。
她本微微定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實在不知道範青要做什麼。
他卻徑自拉了她的手入內,玲瓏吃了一驚,眼睛緊緊盯著他拉著自己的手不知該做何反應。
屋子裡面沒燈,黑漆漆的,慕凌飛把她拉在一張塌前,然後推著她坐了上去。
玲瓏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摸不著頭腦。感覺到身子底下有著厚厚的墊子,而且屋內有薰香的氣息,明顯是一間臥房,他把她綁來這裡做什麼?
如果不是她的手還被綁著,她一定以爲他認出了她,可是帶一個囚犯來這裡做什麼?難不成他有什麼特殊嗜好?這個念頭一躥出來她就是一陣心跳,心下同時升起戒備,暗想如果一旦他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她就一定要叫出來,就算暴露了也無所謂。
她這邊胡思亂想間範青已經點燃了燈燭,房間內悠悠亮起,照亮了範青平靜無波的眉眼。他伸手把頭盔摘下,露出了一整張英挺的面容。玲瓏看著那熟悉的眉眼不禁有些恍惚。
範青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又轉身出門去,玲瓏立刻抓緊時間往下蹭手上的綁繩,但是也不知道那些兵士是什麼綁法,她居然越掙扎越緊,到最後手腕都有些隱隱生痛起來。她正忙活的滿頭大汗時,門“吱呀”一聲輕響,範青又走了回來。
玲瓏立刻恢復了眼觀鼻鼻觀心的端然不動狀態。
範青的手中居然端著一盆熱水,放在了玲瓏塌旁邊的小幾上,然後俯身看著她。
玲瓏心下一凜,他要做什麼?還不待她反應,他已將盆中的一塊軟巾微微擰了下,然後湊近來小心的擦拭著她臉上的泥灰。玲瓏立刻渾身一僵,這這這……這是神馬狀況?
範青距離她極近,近得她都能看清他修長的睫毛和明若辰星的雙眼,那高高的鼻樑和緊抿的脣角就像是刀刻般現出了他臉部堅毅的線條,離得這般近看美少年,她果然有一些眼暈……
啊啊啊……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在做什麼?玲瓏頭頂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剛剛那個神色淡淡極威嚴俊美的將軍此刻卻拿著熱呼呼的溼毛巾在給她擦臉。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就像是正在拂拭一件萬金難求的珍寶!他鼻息的熱氣撲打在她的臉上,玲瓏徹底傻了眼。
隨著他的拂拭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到最後竟是灼灼的盯著她,那視線的熱度就像是能把她整個人都燃燒起來。等到她如凝脂般的肌膚和盈盈然如皎月般的眉眼,小巧玲瓏的鼻頭還有如花瓣般嬌嫩的脣都出現在他的眼前時,範青的眼眸簡直像是一瞬間被點燃般,迸發出一瞬驚人的亮意,他伸手就將她擁入了懷裡,脣中逸出一聲低低的嘆息:“玲瓏……”
玲瓏被他緊緊的擁在懷裡,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邊,她腦中只餘一片空白。這這這……這是神馬狀況?他還是認出她了?她心下瞬間有些惱火還有些挫敗!這人怎麼回事,既然認出她了還一聲不吭的把她綁過來,還一見面就……這麼熱情……
她略微掙了掙,範青以爲她要跑,手臂上更加用了力氣,將她緊緊的箍在自己的懷裡。夏天的衣衫單薄,兩人的胸膛緊緊相貼,玲瓏幾乎能感覺到他激烈的心跳。
“範……範大哥……”她嗑嗑巴巴的說,不自覺得的用手推他。範青明顯是喜極,只一連聲的在她耳邊喚道:“玲瓏……玲瓏……玲瓏……”他低低的嘆息,“我總算找到你了……”
玲瓏無奈,只得任他抱著,直待他激動的情緒過去,她才略推推他道:“呃……範大哥……”
不知是因爲近距離相貼還是因爲太熱,玲瓏的臉有點紅,看起來就像染上了飛霞般,在盈盈的燭光下更顯得嬌豔非常,範青當即就怔住了,明亮的眼神凝注在她的臉上,幾乎移不開眼。半晌才喃喃道:“玲瓏,你真美……”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初只是秀美的少女能美麗到如此地步,一別經年,她的臉孔常在他的腦海中出現,當時被拒絕的刺痛隨著時光的流逝已經漸漸淡去,他有時會想如果真的再見到她,他一定會平靜無波,再不會像當年那樣的喜歡她。
當年的心動其實無非是少年青春正當年,少女的嬌俏靈動和不同於一般大家閨秀的灑脫爽朗的言談舉止讓他覺得新奇有趣,然後經過頻繁的接觸,只覺得她身上並沒有其她女子的嬌柔造作,才漸生好感。之所以刻骨銘心是因爲在此前他根本沒有接觸過幾個女子,那麼作爲唯一的玲瓏自然在心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所謂初戀嘛,總是難以忘懷的。
但是隨著時間的過去,他滿以爲這輩子再不會見到她了,因此那份情也漸漸淡去。而今天晚上他覺出那人是玲瓏時,其實心底裡還沒有多大的波動,只是有些重逢故人的喜悅。
可是現在他一點一點親手把她臉上的污跡洗去,露出那樣一張嬌美的容顏,盈盈燈燭下,女子瑩潤如水的秋波就像直接刺中了他的心裡,他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的怦怦怦跳動個不停。
看著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樣子,玲瓏不禁又推了推他:“範大哥?”
“哦,哦……”範青回過神來,臉上不知怎麼熱辣辣的,這才驚覺自己還攬著她,兩人間的距離不足兩寸,只要他低下頭,脣便可以輕易的貼上那如露珠花瓣般嬌嫩的脣,而且她身上幽然如蘭的氣息傳到鼻端,他的心神不由一蕩,瞬間便放開了她,連退幾步,臉倏的便紅了個徹底,低下頭去吶吶道:“對……對不起。”
玲瓏愕然,萬想不到範青經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是一副靦腆的性子,而且還是溫文儒雅像個謙謙君子一般,跟他剛纔表現出的將軍威嚴的風度一點都不搭。她不禁鬆了口氣,心裡面第一次涌上了見到故人後的欣喜,她臉上露出了笑容,一口整齊的糯米細牙露了出來,笑道:“範大哥,別來無恙。”
範青到底在戰場上歷練過了這麼久,瞬間便恢復了常態,他眼神幽涼如水般的看過來,如同窗外那浸潤的月光,帶著點驚喜,含著一絲寵溺,還有絲絲的入骨纏綿,笑道:“玲瓏,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玲瓏輕嘆著說了句,兩人同時靜默無聲,望著改變甚大的對方,只感覺這幾年的時光從兩人間忽忽而過,萬般複雜的情緒一涌而上,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良久,範青才半猶豫的開口道:“玲瓏……那個……你這些年好嗎?”
“很好啊。”玲瓏乖巧的笑,一如從前般眼眸彎彎,臉上的笑容燦爛而明媚,彷彿沒有一絲陰霾。
範青的眼神卻是又心疼又無奈,他當然看的出玲瓏這些年很不好,否則十七八歲正當花一般年紀的姑娘,哪有穿的像個乞丐的!而且臉色青白,眉間帶鬱,一看便是心上積壓著很多心事。
既然她不願意說,他也不強問,只是眸光瞬間暗了下來,暗自決定明日就派人去查玲瓏遭遇了些什麼,爲什麼臉色這麼差!
玲瓏看到範青的臉色便知道他想差了,她忙笑道:“哎呀,現在是亂世嘛,人人都忙著逃命,哪還有什麼好日子過?這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範青壓下心底的心疼,知道她說的也不錯,微微頜了頜首道:“這次你就不要離開了,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的,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
他沒有問她身邊還有什麼人,還有沒有地方可去,只是一上來就要求她不要離開,一雙眼摯誠坦然的望著她,眼底只有明明白白的關心。
玲瓏怔了一下,心底瞬間涌上了一股熱流,這份如同至親之人般不摻雜任何虛假的關心讓她差點眼中一酸,她吸了吸鼻子,壓下了眼中的熱意,道了一聲:“好!”
範青沒有想到她這麼幹脆的便答應留下來,心頭涌上一陣欣喜,讓這個沉穩凝重的少年將軍瞬時間整張臉都亮了起來,他忙站起身,風風火火就要向外走去,邊走邊道:“我現在就讓他們把西面的秋棠閣收拾出來,那是這府裡最美的地方,種滿了海棠,你一定會喜歡……”
只是他剛轉過身,胳膊就被一雙纖細的手給拉住了,玲瓏有些好笑道:“範大哥,這麼晚了,明天再讓他們收拾吧,今晚我就隨便眼個地方就成!”
範青看著她毫不避諱的拉著他的手眼睛亮的就如天邊明星,他脣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轉頭對她笑道:“好。”他略微一沉吟道,“也罷,就讓她們明天再收拾吧,還能準備的齊全些。不過今晚你也不能隨便睡個什麼地方,這樣吧,你就睡我的房間好了。”
他的口氣中帶了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玲瓏愣了一下,就點點頭道:“好!”
早在他點起燈燭時,她早就打量過這個房間,見陳設雖華麗,卻沒有女子的嬌婉,連帳子都是上好的天青色錦緞簾賬,而且屋中的薰香是男子常用的木樨,沉鬱而沒有絲毫旖旎,便斷定一定是男子的臥房。
她本身便灑脫不拘,不過是睡個房間而已,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因此一口答應。
看到她毫不猶豫的神態,範青卻是心頭一喜,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她仍然願意信任他依賴他,這讓他覺得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了許多。
這時外面有侍從來問將軍是否此時用飯,玲瓏正餓得肚子咕咕直叫,聞言眼睛一亮。
範青看了她一眼,脣邊不覺得露出了一抹笑意,吩咐現在擺飯即可。
房間門打開,五六個端著食盒的窈窕少女魚貫而進,將食盒裡的餐盤一一擺放在外屋的一張大圓桌上。這些女子穿著碧色的侍女服飾,頭梳雙髻,兩邊有淡粉色的流蘇垂下來,行動間如弱柳拂風,美的不可方物。而且她們一舉一動皆小心輕緩,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玲瓏好奇的看著,不由的猜測範青是怎麼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將軍的位置,這且這麼大刺刺的就投入了葉家軍。但是她的心思很快便被食物散發出來的香氣所吸引,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戰亂逃亡,她每天只吃點野菜之類,偶爾會有慕凌飛打到的野味,但是又無調味品什麼的,吃在嘴中也是膩味寡淡。
到後來慕凌飛受傷,她們日日只有啃樹皮草根,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飯的香味了。
因此這濃郁的香味一散播開來,她立刻便不由自主的不停吞嚥口水,眼睛就像是釘子般直直的盯在了桌子上。
侍女們擺放完碗筷之後,很快便垂著頭退出去了。不待範青招呼,玲瓏就一個箭步躥到桌前,看到那些豐盛的過份的飯菜,不由自主“哇”的一聲。
四葷四素,也不過是八個菜。水晶肘子,珍珠雞膾,什錦鴨筍,桂花魚脯,四個素菜是用時下最新鮮的蔬菜,配些蘿蔔青菜絲等,紅綠交配,看著便十分的爽口。另外還有一盅魚片鮮筍湯。主食是米飯,另外還有一碟紫花芙蓉糕。
珍珠看著碗裡顆顆晶瑩圓潤的白米飯都快淚奔了,這就是階級差別啊,她們窮人老百姓日日在城外啃野菜樹皮,這些當權者卻奢侈到如此地步,真是叔可忍嬸也不可忍,嗚……她要代表月亮消滅他們!但是在消滅之前還是填飽肚子要緊。
她當下便不客氣的拿起筷子便衝著那盤水晶餚蹄下手了。範青給她旁邊的小碗裡盛好湯,然後將菜夾到她的碗裡,溫聲道:“多吃些。”
“嗯嗯。”玲瓏已經拿著一個餚蹄甩開幫子大嚼了,心道那還用你說,把姐姐強行綁了過來怎麼也得吃個夠本吧!
剔去了骨肉的餚蹄被蒸得酥爛,極是入味,幾乎入口便化,她一口咬下去,濃郁的肉汁溢滿了嘴裡,幾乎好吃的讓她把舌頭吞下去。
實在太好吃了!玲瓏再顧不上什麼形像的開始大嚼特嚼,她左手一個蹄膀,右手夾著那些菜不停的塞進嘴裡,兩頰被塞得滿滿的,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貪吃的鼴鼠。
她低著頭只顧著大嚼,卻沒看到範青目光沉了下來,烏黑幽深宛如兩潭深水,極深處隱隱有一絲波瀾攪動。他心頭有一絲極細微的痛慢慢的瀰漫開來,漸漸的連心都抖了起來,她這些時日到底吃了多少苦,居然能餓到如此地步?
他記起第一次去玲瓏家時,她正和那個所謂的“弟弟”一起吃飯,同樣是大嚼特嚼風捲殘雲,可那時她的眼角眉梢那麼飛揚快樂,雖是粗魯的打鬧,可連眼神都浸潤著盈盈水意,而不像是現在這樣好像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被餓得飢不擇食的模樣。
玲瓏一邊吃,範青一邊不停的給她夾菜,更是把所有的菜都推在她面前,自己竟沒空吃。而玲瓏餓極了,也沒有注意到。直到面前的菜被她風捲殘雲消滅了一大半,她的肚子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才注意到範青居然一口沒動。
看著面前幾乎只剩下了些殘羹剩飯,她再厚臉皮也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的道:“呃……對不起啊範大哥,我吃的太快了都沒顧到你……”
說著,玲瓏的老臉居然難得的紅了一下,心下暗唾自己,這是餓死鬼投胎還是雜地,居然當著一個帥哥這麼粗魯沒形象,不過範青是老熟人兒了,她其實心底並沒有多糾結自己的形象,反正已經不可能更糟了,而且她相信範青也不會在意。
範青果然不在意,看著她眼中含著溫柔的笑意,溫言道:“吃飽了嗎?”
玲瓏點了點頭,摸著自己撐的溜圓的肚子只覺得說不出的心滿意足,人生在世,果然只有吃好纔是最趁心的,那些帥哥神馬的都是浮雲啊浮雲。
範青又給她盛了碗湯過來,玲瓏在他明亮溫柔的注視下,還是伸爪子把碗扒拉了過來,然後一口氣喝盡。
等玲瓏吃飽了後,範青才就著她的殘羹剩飯吃了幾口米飯,玲瓏看著被她扒拉的亂七八糟的盤子,頗感覺不好意思,但他居然一點都不在意,也不叫人重新再弄些菜來,吃玲瓏的剩飯吃的津津有味。玲瓏只當他生性節省,不願意再多浪費,而下意識的拒絕去想更深層次的原因。
吃飽喝足了之後玲瓏終於有心思談話了,範青命人把東西撤下去,然後泡了茶,兩人開始了圍茶夜話。
玲瓏好奇的問他是怎麼當上了葉家軍的將軍的。範青道,當時葉家起兵後,他那個當淄陽守備的父親便開始籌謀,先是靜觀其變,後來眼見葉家軍勢如猛虎便動了心思。而他早就知道大秦國皇帝荒唐,這江山遲早得斷送在那麼個昏君的手裡,更兼與葉紹君是舊識,因此等到葉家軍攻到淄陽時,他便勸說父親降城給了葉家,還博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雖然開始時人們對他這形同叛變之舉頗有非議,而且葉家軍中老將也對他這新人少年頗看不上眼,只是後來他在戰場立了幾次功,人們纔對他刮目相看。
雖然範青說的輕描淡寫,對於他立功的事情更是一言帶過,玲瓏卻想像得到那有多不容易,頂著降將的名聲本來便沒人看得起,然後不滿弱冠的少年親上戰場,幾乎是以命以命的拼搏了戰功,才換到如今的位置。她心下有些唏噓。
而對自己,她只是大略的說說一直隱居在花家村,後來村裡也亂了起來便跑了出來,想著洛平城至少是天子腳下,怎麼也比外面好些,才一路跟著流民混了過來。
至於其他的關於慕凌飛阿碧等人,她是隻字未提。她的面色平靜無波,心底那無法忍受的刺痛也終於過去,如
今平靜的在燈下和範青說著,感覺到自己的生命真如同她所說,就是這麼簡單而已,而那些帶來傷心的人和事,也許本來便不該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
兩人很少提起之前,就連範青母親曾欲聘她爲妾的事兩人也有意避過,因此這一番談話居然十分和睦,頗有些他鄉遇故知的感慨。
玲瓏突然想起他要娶那個富家小姐一事,遂問了出來,範青卻只是淡淡笑了笑,說他降城之後那家就主動與他解了婚約,後來早已不再來往。而他之後便是連年的征戰殺伐,哪有時間卻顧得成親之事。
玲瓏看他神色淡然,料得其中一定還有別情,只是人家不說,她也不好問。
兩人談了許久,直到範青看到她面露睏倦,才驚覺時間早已不早了。外面的侍從等人看到他倆人言談設機,也不敢進來打擾。
範青站起身,告訴她從此後安心在這裡住下來,玲瓏笑著點了點頭,雙眸在燈下亮意盈盈,雖說當年有些不愉快,但是範青的爲人,她信的過!
範青叫了侍女進來侍候玲瓏洗澡,入寢,卻在臨出門時身子微微頓了下,回過頭來看著她,像有什麼事般欲言又止。
玲瓏看出了他的猶豫,不覺笑道:“範大哥,你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吧!”
現在他是她的金主,就算是他想問什麼她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回答,這叫職業操守。
範青看著她,猶豫了半晌才道:“那個……玲瓏妹妹,你和葉少主的事……”
明白了他想問什麼,她的臉色瞬時變了。葉紹君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單純依賴她並且重情重義的少年,只要想起他那日的冰冷殺意,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於是她果斷的道:“範大哥,你可千萬不要把我在這裡的事情告訴他!現在我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範青看著她臉上堅決的表情,似乎再不想和那個人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眼眸有些複雜,然而只是一轉念,他便極快的應道:“好!”
他想起了葉紹君這些年的狀態,那樣冰冷無情的眼眸就是他們這種久經沙場的戰將看了都心裡發涼,而且他對待衆人的樣子也再不是當初的那個熱血少年,他並不知道他是修煉了九霄訣所致,只以爲他先前一心復仇,而今一心想登上寶坐,這樣的性子已經不再適合玲瓏。
儘管親眼見識過當年的他是如何的在意玲瓏,但此一時彼一時,他不能保證他還像當年一樣在意她,更何況,他們是真的不適合在一起了。他想起那個常伴在葉紹君身邊的絕色嫵媚的女子,眸光不由一暗。也好,等少主真正登了九五之位,那麼相繼的便是冊後大典了吧,無論如何伴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可能是玲瓏,既如此,他又何必讓她傷心。
所以聽玲瓏說到堅決不要見他時,正中他心意,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範青出去後,那些侍女已將沐浴的香湯準備好了。隱在白紗簾後的木桶中有半人多高,十分寬敞,進去泡澡完全沒有問題。熱氣嫋嫋的蒸上來,混合著花瓣濃郁的香味,讓人不禁全身都鬆懈下來。
侍候玲瓏的是兩個身材高挑,面容秀美的侍女。一個挽了袖子正在往裡添水,一個拿著毛巾等物候在一旁,一見玲瓏進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服侍她脫衣服。
玲瓏雖然累極了,早就想脫光衣服跳進熱水中好好的泡一泡,但有人在一旁怎麼能自在。遂對那兩個女子道:“我不慣人服侍,你們還是先下去吧,等我有事再喚你們。”
那兩個侍女對望一眼,面上均現出一絲爲難,其中一個年齡大些的道:“姑娘,您是我府中的貴客,將軍千叮嚀萬囑咐要讓奴婢們侍候好姑娘,奴婢們不敢隨意離開!”
這些古人就是麻煩,等級十分森嚴,上面的主子說了什麼下人們就要一絲不茍的辦好,否則便會受罰。來這裡已有這麼多年了,玲瓏雖還不習慣這樣的事情,但也知道她們說的是實情,如果她讓她們出去的話,上面的人一定以爲她不滿意這兩個侍女,就算範青不追究,府裡的管事也會給予責罰。
所以她也沒有再堅持下去,不就是洗個澡麼,她又不怕看!
她點了點頭,也不待那兩女子動手,三下兩除二就自己扒光了衣服,跳入水中。
水溫正好,既不太熱又不會讓人覺得涼,一進去熱氣嫋嫋的蒸騰上來,全身的毛孔都似乎舒展開來,舒服的玲瓏都快嘆息了。
已經記不清多久沒這樣好好洗一次澡了,以前在花家村時,她都只是燒了水和阿碧一起互相擦擦身子,從出來後,和流民們一起趕路,哪裡有條件沐浴洗澡,所以玲瓏一進入桶裡,就將全身埋進水裡,舒服的再也不想起來。
她全身上下狼狽骯髒,就像個乞丐一般,那些侍女們都不知道自家將軍怎麼能對一個乞丐如此看重,不光留宿在自己屋內,還親自陪著吃飯,最後還一起談了那麼久的話,她們的心裡早就好奇之極。
如果不是剛纔佈菜時聽到將軍喊了一句“玲瓏妹妹”她們都不知道這個客人居然是個女子。
現在被派來侍候的兩個侍女一個叫淺夏,一個叫盈綠,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行事極是穩妥,因此心裡雖是好奇,面上卻一點都沒有露出來,反而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
只是兩人看到玲瓏自己扒了衣服,也不待人扶,“撲嗵”一聲便擡腿躍入了桶中,都是嚇了一跳。這女子還真是……兩人都不知該怎麼說,從來沒見過如此粗魯的女子,竟是一點禮節也無,這麼大刺刺的樣子讓她們看了都有些臉紅。
玲瓏纔不管兩個侍女心裡如何想,自己徑自泡在熱水裡,把那毛巾也一併拿過來,投入水裡弄溼了,然後熱呼呼的蒙在自己臉上,全身的毛孔俱都打開,水面上飄著一層胭紅的花瓣,散發出嫋嫋的香氣,她舒服的都有些昏昏欲睡。
淺夏和盈綠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服侍,但是心裡未免對玲瓏有些看輕,也十分不解。多少世家大族的貴女上趕著往將軍跟前湊,將軍都不假辭色,爲什麼獨獨對這個乞丐女子另眼相看?
但心裡再嘀咕,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來,還對玲瓏服侍的盡心盡力。
玲瓏泡在熱水中,只覺得這幾個月來的疲乏都從毛孔裡往外逸,她渾身痠軟,連手臂都有些懶得擡起,既然有人願意侍候,她當然不會反對,便由著那兩女子一個拿了舀子往她身上澆水,一個拿起溼布給她擦身子。
奈何玲瓏的身上太髒了,經月不洗澡的人身上都不能看,被熱水一泡那些泥都快自動掉落,直把那倆女子看的目瞪口呆。玲瓏也不是沒看到她們眼中的神色,心底輕嗤一聲,這些特權階級高高在上,哪裡曉得普通百姓的疾苦,這樣的一個普普通通的熱水澡,在貴族來說是極平常之事,可是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能有一次就不錯了,更何況這亂世,能活下來就是天大的幸運,哪裡還顧得了髒不髒?
玲瓏身上的污垢太多,那兩侍女兩連換了幾次水才差不多清亮一些,累得額角都冒了熱汗,可是等那污泥褪盡,露出了玲瓏本來的膚色時,兩人卻吃了一驚。
玲瓏懶懶的躺在壁桶裡,修長的美腿半蜷著,渾身的肌膚居然是不可思議的白皙柔嫩。她已經年滿十八歲多,因著常年在外面亂跑,身材發育的極好,胸前高高聳起,雙乳的形狀極爲完美,雪白如玉,又玲瓏飽滿,就像兩隻雪白的小兔子一般,可以想像觸摸上去的感覺如何的好。
因著熱水的燻蒸,她胸前的兩點就如兩顆綻紅的櫻桃般,嫣紅如珠,透著一股鮮亮的色澤,讓人直想上去採擷。
少女纖細的腰肢在水中若隱若現,因著她是半躺,修長的美腿半搭著,雙腿併攏,長長的漆黑如墨的髮絲浸入水中,如水草般纏上那雪白如玉的身子,看上去直讓人血脈噴張,兩個侍女看著都不由的紅了臉,暗想真是看不出來啊,沒想到這位姑娘身材皮膚如此之好,就算是京城的貴女裡面都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兩人想著,不由向玲瓏臉上看去。她剛纔一直拿溼巾蒙著臉,現在覺得洗的差不多了,她把布巾扯下來,輕吐了口氣,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侍女眼中驚豔的神色。
淺夏和盈綠呆呆的看著,就像是被鎮住了一般,眼前的少女如此美麗,卻是她們想都沒有想到的。
黑髮已被梳順,長長的垂曳下來,少女光滑白皙的臉龐微染上了一絲暈紅,她的眼睛半磕著,纖長的睫毛如沾了露水的蝴蝶翅膀一般輕輕抖動,小巧挺直的玉鼻,下面是一張淡粉色泛著微微水光的菱脣,看著就像一片最嬌嫩的花瓣,尖巧玲瓏的下巴讓整張小臉都顯得楚楚動人。
水霧嫋嫋升起,少女的面容隱在其中幾乎有些不清楚,但這樣一副美人入浴圖卻勾得人移不開眼睛。
聽著兩人半天沒有動靜,玲瓏疑惑的張開眼睛,那眸子如水光般瀲灩盈盈,又如天邊最皎潔的月光,轉動間還含著一絲靈動狡黠。被那雙眸子淡掃一眼,兩人的心居然立時怦怦怦的跳了起來,只覺得這水中的女子真真美的不可方物,連眼神都沾了水般帶著些溼漉漉的風情,就是這樣慵懶漫散的掃過來,就如一隻蜷在水中的貓兒一般,充滿著一種說不清的誘人之態。
玲瓏這具身子年歲漸長,而她的心理卻遠比一般的少女成熟,更加幾次與葉紹君慕凌飛糾纏,情慾早開,因此舉手投足間不覺就帶了些魅惑,比那些青嫩一味裝大家閨秀的少女早甩開了幾條大街遠,但她自己卻不自知。
看玲瓏疑惑的看著兩人,淺夏和盈綠回過神來,忙侍候著玲瓏洗淨起身。
盈綠早準備好了錦緞內衫,月白色的衫子滑滑涼涼,貼在身上輕軟無物,一看便是極上等的絲綢,因著是睡時的內衫,有些寬大,長長的袖子垂曳下來,腰間僅用一根細細的絲帶一勾,越發顯得她的纖腰不盈一握。
玲瓏赤著雙腳坐在榻上,一頭墨發披在身後,任由淺夏拿著一塊乾布巾將她的頭髮絞乾。銀色如水的月光從窗外漏進來,一襲白衣輕紗的女子如籠在了一層煙霧中,美的如夢如幻,就像是月宮仙子一般。
淺夏和盈綠早就看呆了眼,心下瞬間瞭然,怪不得將軍如此看待這位姑娘,這等姿色,就是那幫京都貴女中尋不出來,就是和那個在葉少主身邊號稱是天下第一美女的的夢如初相比也不遑多讓。
她們之前還有些輕視的心此時已盡數收起,反而待玲瓏更加細緻周到,因爲想到範青的態度,兩人猜想這姑娘說不定將來便是她們的主母,哪還敢怠慢。
玲瓏不知道自己只是洗了個澡就讓兩人聯想了這麼多,她半倚在榻上,身後淺夏的一雙手正在她頭皮上按摩,不輕不重,時緩時徐,讓她舒服的都想睡過去了。
腦中已糊成了一團漿糊,她瞌著眼半迷糊中突然想到了劉霖,怪不得那傢伙讓她當貼身的侍婢,她還上趕著給人家按摩,原來真的是舒服到死的說……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兩侍女給她蓋好緞被,輕輕放下簾帳退了出去。
玲瓏這一覺睡的香甜,一覺醒來外面已是天光大亮,燦爛的陽光灑了滿室。她眨了半天眼,纔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腦中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屋中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她掀開簾帳跳下牀來,牀下放著一雙繡緞面的銀絲拖鞋,她趿著鞋匆匆出來,窗外豔陽高照,看樣子已是上午十點多鐘了。
沒想到一覺睡了這麼久,也不知道範青來過沒有。她四下的想找衣裳,可除了她身上穿的那件貼滑如水般的月白睡衣,屋內居然沒有一套衣服,連她昨天脫下來的那些乞丐服都被收拾了個一乾二淨。
她正呆怔間,門“吱呀”一聲推開,盈綠拖著一疊衣物走了進來,一眼看見站在地上的她嚇了一跳,脫口道:“姑娘醒了?”
玲瓏點了點頭,心想這不是廢話麼,我不醒能站在這裡?難不成是夢遊?盈綠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驚慌的道:“剛纔奴婢去替姑娘拿衣服,淺夏她們去幫姑娘收拾秋棠閣了,所以纔沒有守在姑娘身邊,姑娘誤怪。”
她一跪在地上倒把玲瓏嚇了一跳,慌忙跳開道:“你快點起來,這是做什麼!”
盈綠連連磕頭,只道玲瓏不怪她纔敢起來。玲瓏無奈,只得說了聲:“無妨。”盈綠才站了起來。
她放下衣物便去替玲瓏打水洗臉,又幫著她梳頭髮,玲瓏心裡奇怪,這侍女只是一個小小的疏忽便嚇到這種地步,難不成是範青平時街她們太苛刻?
盈綠把她長長的黑髮梳順了,然後挽了個飛仙髻。玲瓏看她的手在一衆首飾的盒子中翻揀,徑自拿了一枚玉簪遞了過去,道:“就插這個吧!”她可不耐煩戴的滿頭珠翠,像個花瓶一樣招搖過市。
盈綠呆了一呆,訥訥道:“這……這也太素淨了吧……”
玲瓏淡淡道:“無妨。”
盈綠這纔將那通體瑩綠的玉簪斜插入了她的發間。左右看看還是覺得太簡便了點,又隨手拿起幾枚珠珠的細簪一一點綴在旁邊。
玲瓏從打磨得光亮的銅鏡中看了看,瑩潤潔白的珍珠在她烏黑的發間若隱若現,與那晶瑩剔透的玉簪搭配在一起,顯得極爲雅緻大方,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盈綠捧了衣服過來,是一件淡碧色的錦緞長裙,外面罩了一層白色的朧紗,上面是一件白色的錦緞輕衣,如水般的寬長袖子順著胳膊滑下,淡粉色的腰帶細細一勾,然後長長的垂曳下來,越發顯得纖腰不盈一握。
玲瓏自穿過來後,其實就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此時左看右扯著,覺得有些不自在。盈綠站在旁邊卻是笑意盈盈,笑著道:“姑娘真是美極了,奴婢看比那個什麼天下第一美人夢如初姑娘好看多了。”
夢如初?玲瓏心底一動,這一路逃亡過來,她聽到了不少關於夢如初和葉紹君的傳言,雖說現在她覺得已經和葉紹君沒什麼關係了,但還是有些好奇,不禁問道:“你看見過那個夢姑娘嗎?”
“沒有太近距離的看,只是將軍回來的時候遠遠的看過一眼,美是美了,但就像是天邊的月亮一樣,讓人覺得高高的不可侵犯,可沒有姑娘這般可親。”
盈綠一看就是個快人快語的活潑姑娘,又覺得玲瓏不像那些其他的貴女一樣老闆著個臉,動不動就呵斥下人,因此心裡不覺對她有些親近。
玲瓏點了點頭,她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張在晉康時周守備府裡見過一面的那個女子,雖然極美,但不知爲什麼看她時總讓人覺得不舒服,該不會那個就是夢如初吧……
她腦子裡正亂想著,門又響了一聲,淺夏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邊走邊笑道:“將軍估算的時間剛剛好,估計姑娘已經收拾完了,即刻命奴婢送早飯過來。”
她走到桌子邊把食盒打開,將裡面的餐盤一一擺了出來。玲瓏還真是覺得肚子有些餓,過去一看,一小碗珍珠膾,一碟醬鴨絲,一碟青絲薺菜,還有一碗滷蛋黃,都是早上的開味小菜,精緻又美味。主食是一盤金絲棗糕,外加一碗香噴噴的香米粥。
玲瓏不覺感嘆範青的細心,這些飯食好吃又不油膩,又都是好消化之物,不至於頂得中午吃不下飯。她不由的邊吃邊問道:“將軍哪裡去了?”
淺夏抿脣一笑,頰邊現出兩個圓圓的酒窩,道:“將軍一大早就去了秋棠閣,親自佈置姑娘的住處呢,我們將軍對姑娘真好。”
“是啊,你們將軍人很好。”玲瓏笑道。對於侍女這明顯的噯昧言辭她只裝作沒聽出來,經過了慕凌飛那件事,她暫時再也不想談感情的事了,連三年的全心守候都會變,還有什麼人是靠得住的?雖然這樣想有一些悲觀,但是玲瓏現在隻身漂泊,範青這裡雖好,卻也不能久住,她實在沒有心思再去想其他。
更何況誰說範青對她有意思了?這麼多年了,改變的不光是她,也許人家早就放下了,對她這般熱情不過是對著故友的情誼,若她見他富貴就貼了上去,連她自己都會嫌著丟人。
淺夏和盈綠見玲瓏面上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連那些貴女們那種見了將軍明顯傾慕的眼神都沒有,反而心下有些稱奇。
吃過了早飯,看外面陽光正好,玲瓏決定出去走走,消消食。
她打聽了秋棠閣的方向便向那邊走去,範青正在爲她費心費力的佈置住處,她怎麼能不過去跟人家道聲謝謝,淺夏和盈綠跟在她身後。
外面陽光明媚,綠樹成蔭,一路上繁花無數。玲瓏這纔看出來,這園子極是精緻,亭臺樓閣,連綿屋宇,翹角飛檐,曲巷遊廊。雖是在洛平京都,卻有著江南宅院的精美。而她去往的秋棠閣,竟是建在一座湖面上,玲瓏的九孔石橋,橋下湖水碧幽,有紅色的錦鯉不時躍然其上,周圍遍植荷花,風一吹過,綠浪翻卷,淡淡粉色芙蓉隨風輕曳,端的是美麗非凡。
玲瓏從兩個侍女口中得知,這鎮國公府是大秦的鎮國公楊凡的府邸。楊家祖籍江南,是以這宅子也建造的如同在江南之時一樣。自從秦末帝劉乾公然降了葉家軍,洛平的所有政務全被葉家將領接管,而楊凡之前便和範青的父親交好,便自願將宅子獻了出來,做爲範青在洛平城的臨時府邸,等到他自己有了府院再搬出去。
玲瓏這才瞭然,原來這房子和奴僕都是別人家的,怪不得規矩那麼森嚴。她就說麼,範青那麼溫和的人,怎麼可能對下人那麼苛刻!
她這一路行來,有不少侍女迎面而來,恭恭敬敬的給她行禮。原來府中早傳遍了範將軍爲了一個外來的女子大肆折騰的流言,大家都想看看這個能令這少年將軍如此的女子生的怎生模樣。
而玲瓏一路只顧得貪看美景,竟是半點沒注意。
範青正指揮著下人將秋棠閣原本青色的帳子都換成粉色的,他想著玲瓏終歸是女子,那青色未免太過沉悶,連周圍的傢俱也都換成極精美的。這樣一通折騰下來,秋棠閣處處都是粉色的輕紗,遠遠看去,就像個閨閣小姐的臥房一般。
範青四下看看,覺得玲瓏應該會喜歡,面上也不覺帶了點笑容。就聽得身後有人叫道:“範大哥!”
範青回頭,就見一白衣青紗的少女正從一樹海棠花後轉了出來,烏髮如墨,身材窈窕,隨著她的走動,她腳邊淡青色的裙襬就像翻開了一朵碧浪,遠遠看著,竟像是仙子凌波而來。
範青不覺出了神,眼光落在玲瓏那秀美精緻的面上,是半點都移不開了。
玲瓏到了他面前,看到他瞅著自己的衣著發呆,遂有些不自在的笑道:“範大哥,很難看嗎?我也覺得很不自在……”
她扯了扯裙襬,如花瓣般的粉脣無意識的微微嘟起,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眸光瀲灩,範青的心底“轟”的一聲,只覺得一股熱浪在身體裡炸開,臉瞬間便紅了。看著玲瓏幾乎有些手足無措的道:“不……很……很好看!”
府裡的一衆下人都驚奇的看著自家將軍紅了臉。範青平日雖不冰冷,但和下人間一向保持距離,總是淡淡的,讓人以爲他幾乎沒有什麼情緒變化,哪知道和這個美麗的少女一見面,便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稍明白點的立刻便反應了過來,更重新掂量這位姑娘在將軍心裡的位置。
對範青的反應,玲瓏只裝作不見,她轉身看了看周圍,臉上立刻漾起驚喜的笑意,道:“這是給我住的地方?真漂亮啊。”
她的眼光一移開,範青的臉紅才慢慢平息下來,他看著笑意盈盈的少女,眼中不覺盛滿了溫柔,輕聲道:“你喜歡便好。”
“喜歡,喜歡!”玲瓏的整個眸子都亮了起來。如果說她開頭對範青說留下還有些敷衍之意,可這時她是真心的感動了。不過就是幾年前的一個故人而已,又何得何能值得他如此費心思。
她的心裡涌起一股暖意,轉身便鄭重對他斂衽一禮,“多謝範大哥如此照顧,玲瓏感激不盡。”
範青慌忙扶住她手臂,將她扶起來道:“玲瓏妹妹說這話便有些見外了,你我故人,本當互相照顧纔對,況且……”他猶豫了一下,低低的道,“你能答應留下,我很高興……”
聽得他話中低低的似含了些深情的話語,玲瓏心裡一動,只故作聽不懂,彎眸笑道:“範大哥一向對我很好,我哪有不留下的道理,難不成還有別人像寵妹子般對我這麼好麼?”
她故意俏皮的笑著,將兩人的關係引到了兄妹之上,範青的眸光不由一黯。
玲瓏退開幾步,裝作去欣賞周圍的擺設,拿起什麼都要好奇的看一番。而旁邊那些奴僕都早已極有眼色的
退了出去,只餘他倆人說話。
範青看著她纖細窈窕的身子在屋中轉來轉去,心不覺得怦怦一陣跳動,暗自捏了捏手心。以前那次由於母親的摻合,他生生的失去她,而這次,他說什麼也不會再讓她從身邊離開!只是眼下,卻急不得。
他打定主意,心下霎時輕鬆了很多。陪著玲瓏給她介紹房中的東西,玲瓏看他不再提那些事,心下也鬆了口氣。
之後範青陪著她在府中走走,中午兩人一起吃了飯,下午他便回了軍宮公幹。這些天離葉紹君正式進駐城中已沒有幾天,他們一衆人各各忙得團團轉,又要加強洛平城警備,又要將秦帝的那些臣子看管好,免的會出什麼異動。
一切都馬虎不得,爲了陪陪玲瓏,他才生生的擠出了一上午時間,下午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耽誤了。
從他走後,玲瓏便回房睡午覺,起來便無聊的和淺夏盈綠聊天。
之後的幾天她一直呆在將軍府裡,寸步沒有到外邊。她估計慕凌飛就是想破頭也想不到她居然在鎮國公府裡,因此才略略放了心,安心的住了下來。
範青公務繁忙,有時候甚至一整天都不見人影,但是隻要他回府,必然會陪著玲瓏吃飯,兩人一起談談話,因此玲瓏也知道葉紹君已經快回城了。
她這幾天過得安逸,只是空閒的時間多了,便不免想起從前。想到那日親眼見到的慕凌飛和阿碧在一起的畫面,心頭又刺痛又難過,偶爾也會想起葉紹君,但是隻要想到他那日那冰冷的眼眸,她就忍不住一陣心驚,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認沒認出她。
這樣呆了幾天之後,她就感到無聊了。府中的日子太清閒,範青出了門,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淺夏盈綠她們還能做做針線活打發時間,可她試了一下就被紮了幾針後,果斷決定以後再也不受這罪了,因此極是無聊。
又呆了十多天後,玲瓏都感覺到自己閒的快長草了,於是動了去外面逛逛的心思。
現在外面新君即將進城,城中的治安守衛前所未有好,而且慕凌飛也沒有追過來,她心裡放了心,便鼓動著盈綠和她一起出去。
淺夏爲人沉穩,不肯和她胡鬧。而盈綠卻是少女心性,被玲瓏兩句便煽動了心思,兩人把頭髮紮起,穿了套圓領窄袖的男裝,在一個清晨偷偷的溜出了國公府。
到底不愧是帝都,即使是經過了戰亂,可這富貴繁華的氣象一絲未改。秦末帝雖說爲人荒唐,但他最後果斷投降,將洛平城獻了出去,雖然從一個帝王來說是前所未有的窩囊,可是萬千百姓卻因此得福。
洛平城一絲一毫都沒有受損,百姓照樣安居,商賈照樣貿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不絕,更爲了迎接新君,家家戶戶開始張燈掛彩,看起來端的是熱鬧非凡。
玲瓏一路走一路逛,拉著盈綠去吃洛平城最好的小吃,又去買了一大堆東西。她也並不過份,眼看著已經下午了,太陽毒辣辣的,便果斷回府。
回去後範青還沒有回來,她略微用了點飯,正好睡午覺,一切都計算的剛剛好。而知道她們出去的只有淺夏,這幾日來早被她的親民路線攻破,因此也不用擔心她說出去。
其實玲瓏倒不是怕範青知道,他又並不曾囚禁她,想出去自然可以。可是她如果跟他說了的話,他一定會不放心的派人跟著,那還有什麼逛街的樂趣,玲瓏更喜歡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來去。
這就樣她日日都偷溜出去,範青都沒有察覺。隨著城中熱烈氣氛的暴升,葉紹君終於要進城了。
這日晚上,範青回來的比平時更晚,但他還是照例到玲瓏的房外轉了轉。玲瓏還沒有睡下,一見到窗上映上的人影,便開口道:“是範大哥嗎?”
範青低低應了一聲,道:“你沒睡?”
“沒有,你進來吧。”玲瓏招呼道。
想起已經兩日沒有見她,範青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來。房中一燈如豆,玲瓏正拿著一卷書靠在榻上閒看。範青只看了一眼她的衣著,臉轟的一下便著了起來。
玲瓏斜斜的靠在榻上,身上還是穿著那件月白的睡衣,因爲就要睡下了,一頭青絲隨意的披散下來。夏季天氣實在太熱,她乾脆連襪子都褪了下來,露出一雙白皙秀美的腳。
這在玲瓏看來簡直再正常不過了,她身上穿著衣服,半點肌膚沒露,只不過光著一雙腳,應該不算失禮了。
哪知道她實在是低估了範青君子的程度,一看見她如此隨意慵懶的樣子,範青的心就怦怦怦的激烈跳動個不停,不知怎麼就再也不敢在房中再待下去,怔了一下忙道:“那……那你先睡吧,我明日再來!”
一張俊臉已經紅到快燒起來,轉身就往門邊走,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玲瓏愕然,急忙叫住他。她可等了他大半夜了,就是爲了打聽打聽葉紹君明天進城的狀況,怎麼這人一見面就調頭走呢?
她急忙道:“範大哥,我有事情問你。”
範青身形頓住,半晌輕輕吐了一口氣,轉過身來,面色已恢復如常,笑道:“玲瓏有什麼事嗎?”
他雖然面色鎮定,可心下卻在不停的唾棄自己,人家一個小女子都如此坦坦蕩蕩的,他怎麼反而起了歪心思!這麼久以來,應酬的時候他也沒少和屬下去一些酒樓花坊之地,也曾做過面子上的敷衍,任是再美的姑娘他都沒有失態過,怎麼一見玲瓏就方寸大亂呢?
他把自己激烈的心跳慢慢壓下,緩緩走到她的榻邊,在旁邊的一個繡墩上坐了下來。
兩人平日間多是這樣隨意的談話,因此玲瓏也不以爲意,只是問了幾句明日的情況。
範青說葉少主明早巳時入城,只帶五萬精兵,秦帝帶一衆文武大臣在乾陽門迎接,合城百姓在路邊跪伏迎接新君。先是接新君入主昭明宮主殿,然後午時整再去天壇祭天,以此昭告天地。
玲瓏一邊聽一邊琢磨是不是明天也出去湊個熱鬧,她略低著頭琢磨,便沒有注意到範青越來越恍惚的目光。
燈火盈盈,在這暈黃的燈光下,玲瓏的肌膚簡直晶瑩如玉,那件月白色的睡衣十分輕薄,幾乎像水一般覆在她和身上,無比貼合的勾勒出她纖柔的身段。他看著她秀美的臉,漸漸再也移不開目光,似受到了誘惑般,眼光漸漸向下,滑過她纖巧的下巴,看著她微垂著脖頸彎出了一道極優美的弧線。
再往下,他的呼吸一窒,目光落在了她裸露的鎖骨上。白皙如玉的肌膚被燈火暈染上了一層晶瑩蜜色,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力。他的心漸漸跳得越來越快,那激烈的聲音幾乎震痛了他的耳鼓。再往下是少女高聳的胸脯,雖被包裹在衣衫裡,卻顯出了一個圓潤優美的弧線,隨著少女的呼吸輕輕起伏,他卻覺得身子越來越熱。
再往下是她一雙修長的腿,雙腿交疊,隨意的搭在塌邊,然後是一雙纖細柔美的足。
玲瓏的腳生的極秀氣,白皙細膩的肌膚幾乎是如磁鐵般吸引著他的目光。那圓潤如珍珠的腳趾俏皮的微微翹起,淡粉色的指甲如花瓣一般泛著瑩潤的光澤。
範青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將那雙玉足握在手中。察覺到自己越來越失控的狀態,他霍地站起,道:“你先睡吧,明日再聊。”他極力的剋制著自己,生怕一個控制不住就撲上去。
“哦,好。”玲瓏被範青的猛一下起身嚇了一跳,想想他明日還要早起,便也不多留,下榻欲送他出去,反正她只是想問問明日進城的情況。
雖然範青表示不用,但玲瓏還是把他送到了門邊,看著他伸手開門,她上前一步,只待他出去便將門關上。哪知範青又想起了什麼,突然一回身,玲瓏退避不及兩人便撞在了一起。
少女柔軟的身子猛然貼在身上,範青下意識的伸手摟住,只覺得一股如幽蘭般的氣息直衝入鼻端,他本來便在苦苦的剋制著,這一下子直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瞬時理智全失,只覺得一股熱浪在身體中炸開,他一把便將她的身子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事發太突然玲瓏根本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個瞬間範青便將她緊緊的壓在了門板之後,她一怔,剛想說什麼,那高大的男子已將頭俯下,強硬果斷的吻上了她的脣。
範青似乎有些生疏急迫,一含住她的脣便大力的吸吮,舌尖強硬的撬開她的牙齒,在她的嘴中橫衝直撞,牙齒磕得她脣都有些隱隱生疼。
玲瓏口中“唔唔”出聲,想推開他,可男子的身形堅硬魁梧,她推了兩下就如螞蟻憾大樹一般,反而惹得男子的手臂越收越緊。
她口脣被堵說不出話來,身子又被鉗住動都不能動,心下再著急也是沒有辦法。
範青只覺得懷中人嬌軟香甜的氣息簡直令他發狂,他其實從來沒有近過女色,這陡然間懷中的溫香軟玉令他氣血一陣翻涌,熱流在體內衝突不斷,怎麼也控制不住了,只能狠狠的抱著懷中人,狠狠的揉搓親吻,直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玲瓏被他嘴上啃的生疼,腦中不由的一陣鬱悶,這範青平時看著那麼溫文爾雅,怎麼發起狂來比一般人還兇猛,照這樣被他啃下去,她還不得被他生吞了。
察覺到嘴上的親吻雖激烈但毫無章法,她不由心裡一動,這這這……這傢伙不會是個雛吧?鑑於她被啃得實在是難受,她又別無他法,她只能張開嘴,輕輕的吮上了他的脣。
她的迴應讓範青一呆,隨即心頭便是一陣狂喜,難不成……她還是對他有意的?他腦中喜不自勝,脣下力道不覺一輕,玲瓏趁此時機,舌尖輕輕的纏吮上了他的舌頭。
論起親吻的經驗,玲瓏不知比這個明顯是新手的範青強多少倍,爲了避免他再啃得生疼,她纏著他的舌尖輕輕吸吮,間或偶爾掃過他的口腔,然而只是這樣輕輕的動作,就足夠讓範青熱血沸騰把持不住。
他不自覺便輕閉上了眸子,專心的感受著女子的甜美,脣緊緊的噙著她如花瓣般嬌嫩的脣瓣,舌頭隨著她的糾纏共舞,只覺得那條滑溜的小香舌如靈蛇般在他脣中巡脧,他恨不得逮住它牢牢的將它吸入自己口中。
範青越吻越深,越來越情不自禁,渾身的血液沸騰著直像要把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隨著玲瓏的引導,他的力道漸漸輕緩,然後學著她的樣子緊緊糾纏住那條小香舌,舌尖輕挑或舔,或用牙齒輕輕的噬咬,帶起了玲瓏一陣的麻癢。
兩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感受到對方那健壯結實的身體,玲瓏的身子似乎也不覺熱了起來。再加上被範青這樣深入的吮吸,玲瓏都覺得自己有些腿軟。天哪,怪不得天下沒有不好色的男人呢,剛纔範青還是青澀的菜鳥一隻,沒想到這麼快就掌握了親吻的要領,被他反守爲攻。
屋中雖然亮著燭燈,但範青把她壓制在了門背後,正好是一片陰影裡。黑暗容易助長人心底的慾念,更容易放縱自己。若是平時,範青絕想不到自己居然如此大膽能對玲瓏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他壓抑了許久的愛意,只要玲瓏稍一回應,便會如浪潮般傾瀉而出。
黑暗中只聞兩人粗重的喘息,玲瓏被範青吻的喘不過氣來,不覺便“嚶”了一聲。而她這一聲嬌喘無異於火上澆油,聽在範青的耳中如同一點火星“轟”的一聲便點燃了他整個身心,他微微擡起頭,脣稍稍離開了她的脣。
房中雖昏暗,便窗邊還是漏進了些許銀色的月光,正照在玲瓏的臉上。彼時玲瓏正在大口呼吸,她微微仰著頭,髮絲凌亂的粘在頰邊,因爲喘息的緣故,她的臉頰嫣紅,長長的睫毛不住的抖動,看起來居然有一絲無助迷亂。
這樣的神情在皎潔的月色下卻帶了說不出的誘惑,範青體內的血液急速奔流,似乎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眼前這張明媚如花顏般的臉,長久以來的相思化作了一股濃濃的佔有慾,心底似乎有一頭魔鬼在蠢蠢欲動,慾望驅動之下他的眼睛都變得赤紅起來。
玲瓏半闔著眼睛正在喘息,便沒有看到範青此時的神情多麼可怕,那是一種勢在必得的如猛獸般的眼神,她還沒有緩過一口氣,脣再次被狠狠攝住。
依然如同第一次般的兇猛,舌頭直接撬開她的脣直直的纏上了她,將她的香舌色勾進他的嘴中再不放開。玲瓏察覺到了他的失控,心底一下便急了起來,開始無意識的掙動。
那件如水般的睡衣如此輕薄,穿在玲瓏的身上簡直如若無物一般。兩人的身子緊緊的貼著,少女的馨香柔軟簡直如同一劑最好的催情藥,高聳的胸脯在他胸前摩擦,少女纖細的腰肢在他的臂間輕扭,甚至還會無意識的碰到他鼓漲的地方,這對從未近過女人身的範青簡直是致命的誘惑。
心底的魔鬼終於衝破了所有的理智,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佔有她!佔有她!佔有了她她才能屬於你!慾望的牢籠被衝破,範青再不顧一切,伸手便覆上了她胸前那讓他幾欲發狂的嬌軟。
被他碰到了那裡,玲瓏嚇了一跳,掙扎的便更是厲害,笑話,她是想引誘他放開自己,可沒想著要獻身啊!心下突然有些驚慌,然而口脣被堵只能“唔唔”出身,身子卻掙扎的更厲害了。
範青伸手覆上了她的渾圓揉了幾揉,終是覺得有些不夠過癮,伸手便在她的胸前一扯,隨著“刺啦”一聲,那件單薄的睡衣瞬間破裂,露出了她裡面穿著的一件青蔥色的肚兜。
青碧的顏色趁得她肌膚越發白皙如玉,那瑩潤的光澤在月光下似被染了一層銀輝,似乎誘惑著人撫摸上去。她的胸前高高聳起,從肚兜前低下的領口中能看到她嬌柔的一抹乳溝。範青的眼眸瞬間變得極黑,宛若有一個黑洞在他的眼中不斷翻涌,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
玲瓏只來得及驚呼出一聲就被他重重的壓了過來。平日裡他穿著單衣並不怎麼顯,可是此時壓制過來,她才發覺他的身體有多沉重,她還來不及反應胸前的肚兜就被他一把撕開,隨即一雙粗糙的大掌就揉上了她的嬌軟。
玲瓏整個人都懵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範青居然會對她如此。等她反應過來時正想大聲呼出聲,嘴脣便又被他堵住。他似乎怎麼也吻不夠般,舌頭一直在她的脣中翻攪。而一隻手已覆在了她的胸前肆意揉捏。
身子被制,感官便無比的敏感,她只覺得胸前的那隻手隨意的蹂躪揉捏,掌心粗糙的繭子刮擦過她敏感的頂端,讓她不自覺的顫抖。
他嘴中親吻著,身子如著起了一團火般緊緊的煨燙著她,而胸前甚至被捏得有些生疼,她剛蹙起眉頭,就察覺到他的手順勢向下,在她柔軟的腰間撫觸片刻,然後劃過她平坦的小腹,一直向下。
玲瓏一驚,渾身的警戒瞬時響起,然而身上的男人明顯已處於失控狀態,他一把就將她的長裙撩起,手就順時探了進去。
待那隻手隔著那薄薄的褻褲摸觸她的花心時,玲瓏心底的驚駭如濤天巨浪般奔涌而來,她開始不顧一切的開始掙扎,手用力的推拒著面前如山嶽般的身子,腿也開始不住的踢打!
她的心底是真的害怕了,眼前的這個人還是範青嗎?他怎麼變得如此可怕!以前和慕凌飛兩情相悅時不是沒有過失控的境界,可是那個人如此難受,都還壓抑著自己,不願意傷害她!可是難道她的身子給不了喜歡的人,便要在這裡糊里糊塗的失身嗎?
不,她絕不!對於範青,她當然並不討厭,而且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的無微不致細緻體貼還讓她對他甚是感激,但這一點都不足以讓她對他以身相許。範青穩重踏實,她的心裡一直當他是哥哥般的人物。和自己的哥哥做這種事?玲瓏簡直無法想象!
可是身上的人顯然已經被慾火衝昏了頭腦,無論她怎麼掙動,他都是緊緊的壓制住她,甚至最後有些不耐煩,他居然把她的手鉗制到身後。玲瓏擡起頭來,就看到月光下一張因慾望而略帶扭曲的臉,還有範青那雙赤紅的眸子,她驀地打了個冷戰!
趁她愣怔之際,範青一把扯下了她的褻褲,她還沒驚呼出聲,他的一個指尖已進探進了她兩腿之間。玲瓏嚇的幾欲昏厥,不由自主的便緊緊併攏雙腿,期盼著他有點理智,不要把事情做的那麼絕!可是範青箭已在弦上,怎麼可能停下!
他的手強勢的擠進她的腿間,在她嬌嫩的花心上揉了幾下,便試探著輕輕進入。那修長的指尖侵入身體,玲瓏想叫叫不出,想動動不了,只急得快哭出聲來。她仰起脖子,雙目緊緊的盯著範青,不停的搖頭,目光中充滿了祈求,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有淚水沿著眼角慢慢的滑了下來。
她嬌嫩甬道里的緊緻幾乎讓他發狂,即使他看到了她的淚水,卻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指尖試著推進,又怕弄疼了她,幾乎是輕揉慢捻,輕勾著緩緩進入。
身體被侵入異物,那感覺甚爲怪異,玲瓏緊崩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可那手指像有魔力般輕輕捻揉推進,她敏感的地方不斷被他摩擦,身子漸漸開始控制不住的輕抖,那陣怪異的感覺過後,她的身體內部驀地有一股奇異的愉悅感,從下面被他摩擦的地方如潮水般不斷涌過來。
她的雙眼有些模糊,雙手扒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才足以支撐整個體重。範青漸漸的摸出點規律,手下更是輕揉慢緩,但卻一直不停,一波接一波。玲瓏緊緊的咬著脣,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嗚咽”出聲。隨著他手指的律動,她緊緊的咬著牙,覺得他的指尖似乎帶著一絲火焰,所過之處讓她的身體又焦渴又空虛。
空氣中兩人的喘息合在一起,範青覺得指尖漸漸溼潤,他再也忍受不了了,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手將玲瓏的手按在了自己噴薄欲發的堅挺上。
一觸到那火燙硬挺如鐵的地方,玲瓏瞬時倒抽了一口冷氣,腦中立時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時黑暗的屋頂,房中的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只餘下一片清冷的月光。耳邊範青的粗重呼吸如大錘般一下一下砸入她的心底,她突然無比的恐慌無措。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說好了要同範青保持距離,可怎麼轉眼就變成了這樣一副失控的場景?明天醒來的時候她要怎麼面對?她想和範青在一起嗎?她今後願意陪在他身邊嗎?她……喜歡他嗎?
當心底涌出這些問題的時候,她的腦中只有清清楚楚的一個大字,“不”
一念至此,她猛地便去推範青,然後在他最意亂情迷吻過來的時候,她猛然張嘴,照著他的舌頭狠狠的咬了下去!
除了咬劉霖那次,玲瓏再沒有這麼狠過,一口下去,立時便有血絲逸了出來。範青頓時痛叫出聲,趁他吃痛間,玲瓏一把便把他推了開去。
範青緊緊的咬著牙,幾乎不可置信的瞪過來。玲瓏衣不敝體,就那麼仰頭怒視著他,眼裡的怒焰猶如實質般的席捲過來,如果不是月色太暗,幾乎能看清楚她臉色被氣得的鐵青。
在她怒極的眼神下,範青漸漸清醒了過來,他看著玲瓏幾乎光裸的身子,面上充滿了不可置信的震驚,訥訥道:“玲……玲瓏……”
玲瓏怒哼了一聲,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徑自向內屋走去,她一頭倒在了榻上,拉過被子便捲住了自己的身子。
範青整個人像一尊石像一般僵在門邊,月光溫柔的照在這個俊朗青年的臉上,能看得到他的神色不停變幻,充滿了懊惱絕望,眼神中有著一絲難以言說的痛苦,他緊緊的握著拳,連指甲直刺入了掌心都沒有察覺。
僵立了片刻,他突然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勁風激盪,門板“砰”的一聲,倒是嚇了玲瓏一跳。
玲瓏從帳中隱約看到那人如陣旋風般衝了出去,愣了半晌,一股氣直頂了上來。範青將她的便宜佔的足足的,一句解釋道歉沒有,反而就這麼大刺刺的跑人,真當她玲瓏是死的麼?
她心底怒極,反而把剛纔兩人之間的那種怪異噯昧感衝了個一乾二淨。她下了地去把門掩好,然後自己整個兒卷在被子裡。
心底裡亂糟糟的,反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眼前一會兒出現了慕凌飛的面孔,一會兒是見到的他和阿碧在一起。又一時冒出葉紹君的臉,旁邊還有範青幽怨的望著她,她心煩意亂,越想睡,思緒便越如同千絲萬緒,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
就這樣勉強捱到了天矇矇亮,玲瓏頂著一雙青黑的眼眶悄悄起身,從壁櫥間翻出了自己前幾天穿的那套男裝,把頭髮紮好,整個人收拾的乾淨利落,然後趁著天未亮悄悄從國公府後門溜了出去。
這個時候天將亮未亮,整個府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