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李四沒回答,但又笑了。
“你的錢,歸根到底,還是來自于老百姓,對吧。”
“對!”
“早晚有一天,你要還給老百姓。”趙紅兵的話有點聳人聽聞。
“……”李四沉默。
“你如果不還,會有人讓你還,讓你家產(chǎn)充公,多少家產(chǎn)都全部歸零。”
“……”李四繼續(xù)沉默。
“但你還有一種選擇。”
“什么選擇?”
“你自己把錢主動還給老百姓。”
“怎么還?”
“咱們這下面的幾個敬老院的房子,都該修了,孤寡老人的伙食,也該改善了。咱們這的鄉(xiāng)下,還有很多孩子讀不起書,上不起學。咱們這的醫(yī)院里,還有有錢看不起病的人,活活病死在醫(yī)院里。”
“我也沒少捐款,上次跟二虎掐起來就是因為我在夜總會里捐錢。”
“你捐的不是地方,你錢花的不是地方,再說,你那叫斗氣,不叫捐款。錢,要花在刀刃上,錢,要你送到敬老院去,要送到讀不起書的孩子家里,要送到醫(yī)院里去。那才管用。”
“全市那么多窮人,我?guī)偷眠^來嗎?”
“當然幫不過來,盡你所能,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已經(jīng)可以幫很多人了.”
“這就是你說的布施嗎?”
“對,這和咱們小時候的理想不接近嗎?你不是在幫助勞苦大眾嗎?這些勞苦大眾,今天,就在你的面前。”
“那目的何在呢?”
“幫助人,肯定是目的之一,但歸根到底,這不是最終的目的.”
“最終的目的是什么?”
“救你。”
“……”李四沉默半晌,不語。
“這些人,能救我?”李四沉默半晌后,還是發(fā)問了。
“能!”
“……”
“相信我,能!”
古時,富人總愛布施,他們布施的目的應該不僅僅是大發(fā)慈悲,更多的是,他們都有些迷信,他們?yōu)榱私o自己積德,讓自己的錢流出一些,保自己平安,也讓自己賺更多的錢。
現(xiàn)在,趙紅兵要李四布施,首要的目的也不是大發(fā)慈悲,澤被蒼生。今天的他們,已經(jīng)不再迷信,不再相信積德行善能有好報。趙紅兵讓李四布施,目的是,保住李四的命。
當然,無論趙紅兵李四也好、古時的富人也罷,無論他們的初衷究竟如何,歸根到底,他們是做了好事。
“但,這些還不夠。”
“還需要什么?”
“需要對領導布施。”
“那能叫布施嗎?”
“隨便叫什么,但是,能要你的命的人,太多。你非但一個都不能得罪,而且,關鍵人物你得各個“布施”。”
“紅兵,給窮人捐款也好,捐物也罷,我都心甘情愿,而且,我之前也一直在做,廣東人挺講究這個的。但是,你說給領導“布施”,這事兒,我……”
“我知道你不愿意做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別急,會有人幫你做。”
“誰呀?”
“沈公子唄!”
說起沈公子,倆人都會心的笑了。
的確,擁有沈公子這樣的朋友,誰想起來,心都暖暖的。
“這些事兒,沈公子一直在幫我做。”趙紅兵繼續(xù)說
“也算我一股,錢咱是不缺的,和領導溝通這樣的事兒,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但幫助些窮人,只要能找到這樣的人,我愿意親自去幫助,不敢勞人家沈公子大駕。”
“我就知道你樂于做這樣的事兒,而且,這樣的事兒,最好你自己去做。”
“……恩。”
黑暗中,倆人互相都看不到表情。但顯然,倆人都輕松了。
今天的對話,撥云見月了。
“幾點了?到晚飯時間了嗎?”小黑屋里,根本就不知道幾點了。
“不知道,快了吧。問這個干嘛?”
“沈公子晚上請人吃飯,他讓我也去。”
“請誰吃飯?”
“檢察院的劉檢、馮檢,也許,還有謝科長。”
……李四沒說話,捏了捏趙紅兵的肩膀。
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個江湖大哥,兩個過命的兄弟,前后腳走出了那間陰暗的小黑屋。
夕陽對這兩個在小黑屋里呆了10來個小時的男人來說,還有點刺眼。
夕陽下,他倆衣著光鮮,寶馬香車。
夕陽下,趙紅兵顯得自信滿滿,英氣勃勃,一雙大眼神采奕奕,又變成了我市江湖中的人人敬仰的老大。
夕陽下,李四又恢復了懶洋洋沒精打采大煙鬼的樣子,又變成了誰一見心都一哆嗦的社會大哥。
又有誰能想得出,幾個小時前,他倆曾像受了欺負的孩子一樣,蜷曲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抱頭痛哭,流涕。
又有誰能知道,這兩顆看似堅強得不可摧毀的心臟,其實,早已經(jīng)傷痕無數(shù)。不知,還能經(jīng)受多少風浪。
也或許,摧毀它們,只需要一個小風浪。
趙紅兵回到公司路過沈公子的辦公室時,沈公子正開著門坐在辦公桌上操著一口正宗的北京腔大聲的打電話。
“哎呀馮檢,我想死你啦,我小申啊!”
“……”
“馮檢,咱們倆多久沒喝酒了。”
“……”
“那是,那是,晚上,能賞光來吃頓飯嗎?”
“……”
“沒事兒,啥事兒都沒有!就是想請你吃飯!這不是想你了嗎!”
“……”
“我咋不想你呢,我一想起你穿那檢察官的制服,我就受不了。”
“……”
“恩那,老沖動了,根本抵制不住你那身制服的誘惑。”沈公子還來了兩句東北口音。
“……”
“不行了,我控制不住了,你快來……”
“……”
“我真控制不住了!”
“……”
“你就說你來不來吧!”
“……”
“哈哈,那好,就知道你肯定來,要么,把劉檢和謝科也叫上?”
“……”
“我真沒事兒,我一守法良民,能有什么事兒啊。就是想你了,就是想跟你喝酒了。”
“……”
“好嘞,那一會兒見!”
趙紅兵看著沈公子在那擠眉弄眼的打電話,樂了。
“你現(xiàn)在是真騷啊!跟個老爺們兒打電話你也能騷成這樣。”
“我現(xiàn)在老騷了。”沈公子坐在桌子上,學著趙紅兵的口音,還跟趙紅兵拋了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