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霸天走到了老五和土豆面前,對他倆說:“我從不與宵小之輩為敵。念在你倆是宵小之輩的份上,今天我不收拾你倆了,但是吧,我要交給你倆一個任務。你們把這西霸天頭朝下放進這冰窟窿里,你倆每人抓住他一只腳,可別松手啊!你一松手他就掉進這江里喂魚了!”
“……”老五和土豆面面相覷,不說話。李燦然是他倆的大哥,他倆寧可死也干不出這事兒來。
“不愿意去是吧!我說了不收拾你倆了就是不收拾。但是我數仨數,你倆不過去,我現在就把這姓李的腦袋給剁下來!”
東霸天一個數都沒數,老五和土豆就過去了。他倆看出來了,這東霸天,今天晚上是真敢把李燦然的腦袋給剁下來。
“把他衣服給都給我脫了,脫了能更冷點兒。”
“上衣不能脫,哦,有刀,那把他褲子脫了吧!”
“留著褲衩子干啥!把他褲衩子也給我扒下來。”
老五和土豆一人拽住了李燦然的一個腳脖子,李燦然就這么被頭朝下放進了冰窟窿。
“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西霸天,今天就看你能不能捉到鱉!”東霸天又詩性大發,他好像對詩詞的確有近似偏執的熱愛。
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了。
“拉出來吧,我手凍麻了抓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他也該憋死了。”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真不行了!”
老五和土豆齊刷兒的落淚了。
在這個世界上,能把這哥倆兒弄得一起掉眼淚的,恐怕有且僅有東霸天一個。
“唉!”東霸天一揮手,示意把李燦然提出來。
“他要是命大沒死,什么時候你們想找我報仇,我隨時恭候!”東霸天扔下句話又一揮手,20多人跟著他走了。
“小小寰球,有幾只蒼蠅碰壁,螞蟻緣槐夸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遠遠的,還能聽見東霸天的詩朗誦。
嘴唇凍得發紫的李燦然被拉上來以后嘔了好幾口水,躺在了冰面上。
老五和土豆抱著李燦然哭。挫敗,這真是挫敗,身、心、尊嚴的全方位挫敗。“……李老哥,我們付代價了……”老五哭著說。
“別哭了,快送他倆去醫院吧!”傻六兒嘴含糊不清,但是腦子可比嚇糊涂了的土豆和老五清楚。
李燦然就是命大,真沒死,已經死了90%了,又活了。
房二也命大,也沒死。但是他更加不像個人了。
第一次猛農過江,就以這樣的結局收場。第二次猛農過江,那已經是五月份了,這是后話。
當然,十幾年后,李燦然又以幾乎完全相同的手段收拾過當時我市的另一個江湖大哥:東波。這更是后話。只是那次李燦然收拾完東波以后大家都這樣評價他:“李老棍子,是那次被東霸天弄出了心理陰影,所以……”
在李燦然被東霸天收拾的第二天中午,土匪大院前面樹杈子上吊了一只大黃狗。
這狗下面,有倆小伙兒在看著它發呆。
“你不是說你會勒狗嗎?”
“是啊,我會啊!”
“那它怎么還不死?”
“我看像是死了,我把它放下來看看。”
“操!別放,昨天一下午它裝死裝了好幾回了。”
“今天也裝死好幾回了。”
這狗也不知道上輩子是得罪誰了,這輩子也遭這罪。頭天下午被劉海柱吊了一下午沒吊死本來劉海柱已經不想再殺它了,可是劉海柱的這個在土匪大院的饞朋友非說自己會勒狗,一大早就讓劉海柱牽著狗過來了。
劉海柱這朋友姓郝,是標準的土匪大院產品。性子暴、說話糙、無法無天。據說以上三條是土匪大院走出來的人的共同點。
比如說朋友們都知道劉海柱喜歡那上海知青趙萌,也都夸這趙萌長得好看,但是同樣的話從這姓郝的嘴里說出來,那就不是一個味兒。
比如說有朋友夸趙萌唇紅齒白:“看人家趙萌那小嘴唇,什么都不涂,但就跟涂了口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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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這姓郝的該說了:“是啊,跟剛吃完死孩子肉似的,血紅血紅的。”
要是再有人夸趙萌眼睛又大又漂亮:“趙萌那姑娘眼睛真大,跟會說話似的。”
這姓郝的又該說了:“恩那,跟大眼賊兒(田鼠)似的,那大眼睛,哎呀……”
要是還有人夸趙萌鼻梁挺:“趙萌那鼻梁,真是又挺又直。”
這姓郝的又該接話了:“哎呀,她媽不會是讓老毛子(俄羅斯人)放倒過吧!”
……還誰再敢當他面兒夸人?
反正,這小子說話基本是沒法聽,一句比一句崩耳朵。但是吧,這小子人還不錯,講究、仗義,和劉海柱性格差不多,朋友們還真離不開他。
他有個外號,叫“郝土匪”,諧音就是“好土匪”,意思就是:這小子是土匪中性格最善良的,但是即使是最善良的,他還是土匪,沒轍。
這郝土匪也是當時這土匪大院中有名的“五大土匪”之一。其它的四大土匪是分別是老土匪、蔫土匪、純土匪、癩土匪。
純土匪就是這院兒里最有名的混子,也堪稱是這個院兒的老大,就是前文提到過的盧松。這盧松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也似乎沒打過什么名動江湖的大架,但是他天生就具備領導能力,從小時候土匪大院這幫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服他,包括郝土匪都服他,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兒。土匪大院兒這幫人都是些什么人?拿到社會上去個頂個的都是大混子。可他就是能把這些“土匪”們降服,就得說他的確是有點兒本事。
老土匪姓張,是著名土匪鎮東洋的后代,這血統,比盧松可正宗多了。據說他這一輩子一共就打過一架,這一架,就把一群紅衛兵趕出了這個大院,同時也給土匪大院扎了臺型:土匪大院兒,囫圇個兒的進來容易,想囫圇個兒的出去,難。不過這老土匪平時挺仁義,街坊鄰居都夸他。當然,后來他的二兒子又成了這土匪大院中走出第一好漢,我市建國以后的第一號土匪,這是后話。
蔫土匪叫光子,據說有人和這光子當了二十幾年鄰居也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這光子上班在市北面的鋼窗廠,以前剛上班的時候總有人欺負他,他被欺負了以后也不說話,回頭拿把刀就把欺負他這人給扎了,差點沒給扎死。回頭這些人才知道:這小子原來也是土匪大院的。從此以后,蔫土匪聲名遠播,再也沒人敢惹他。當然了,他也從來不去惹別人。
不管是好土匪、老土匪、純土匪還是蔫土匪,雖然有土匪之名,可是更像是愛稱,因為他四個基本不干啥壞事兒,平時在這院里鄰里鄰居的關系也都處得不錯,出了院到外面也不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