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淵看著她的眼睛,許久,才慢慢說:“你不喜歡摩音,把自己折騰成那樣去見他,就是想讓他悔婚,是不是?你也沒有忘記我,你若真的不喜歡我,現在為何要動怒?
君小妞,你一直在等我,只是你不甘心讓我好過,所以才一直拿話來傷我。其實,我們何必把原本簡單的事情,弄得這么復雜呢?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直接稟明了雙方父母,然后成親,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
君語微覺得自己被氣瘋了,“真可笑!你明白皆大歡喜是什么意思嗎?你高興,我高興,大家都高興,這才叫皆大歡喜。現在明擺著只有你一個人高興,這也能叫皆大歡喜?
你連我為什么不高興都不知道,還敢說要娶我?走走走,趕緊拿著你的玉佩走,快點走!免得我一時生氣,給你下毒,后果自負。”
季淵愣了一下,想了想,緩緩道:“我聽軍營里的人說,女人喜歡將話反著說,你剛才連續說了五個走字,是不是想讓我留下?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煩心,我不走,我就留在這里讓你罵個夠,等你罵夠了,我們就去你父親那里說明真相。”
君語微笑了,仿佛是被季淵給逗笑了,“你在說什么胡話?不過是幾千年前的一場偶遇,也值得你如此當真,可我卻沒拿它當一回事,否則我也不會應下與摩音的親事。別人家的親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在我們家,我的親事,由我自己做主。我告訴你,摩音是我自己看中的人,我之所以化成那副丑樣子去見他,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想娶我。如果他連我那副丑樣子都肯接受,那我現在的樣子,他必定更加滿意。”
季淵一臉錯愕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園中的風忽然刮得很大,將外花園的花瓣,攪上了天空,風聲呼呼作響。
對此,君語微視而不見,微笑著繼續說:“至于在曦悅居時,我為什么會刻意跟你解釋一番,也不是為了故意刺激你。你是遠來之客,身份又尊貴,我們之間曾有過你一廂情愿定下的婚約,如今你既然來了,我也有必要幫你將這樁誤會解釋清楚!”
季淵想了想,又淡淡的道:“你去人族找過我,說明,你也把婚約當真了!”
風似乎小了許多,花瓣失去了風的力量,漫天飄落下來,一園殘花鋪了滿地。
“我手中有你強塞的信物,但是你沒有我的!所以,這樁婚約,如果我愿意承認它是真的,它就算不是真的,也可以成為真的。而我現在不愿意承認了,它也就是一場誤會。”
季淵沉默,風終于停了。
君語微打了個哈欠,“所以啊,我真是有些同情你,不過是一場偶遇,你便在心里記了幾千年。說起來,也是我有些薄情了,對不住。我不像你那么深情,我是個喜新厭舊的人,見一個愛一個。
你聽說過溫夕照嗎?那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我們也有過婚約。可是他注定要回沉淵界,那地方荒涼,我住不慣,所以我和他之間的婚約也不作數了。
與你相遇之初,我也是真心愛你俊俏的容顏。可這神族長得好看的男子實在太多,四千年太長,長到我已經忘了你長什么模樣,長到我再看見你,再也不動心了。所以,求你別再糾纏我了,行嗎?男子漢,大丈夫,黏黏糊糊的像什么樣子!”
季淵站了起來,理了理被風吹到膝頭的落花:“你說完了?”
君語微笑意更深了,“說完了,你要走了嗎?既然來了,先喝杯茶再走不遲。”
“不喝了,祝你和摩音幸福。”
君語微低下頭,認真煮茶,“謝謝你的祝福,也祝你早日遇到意中人。”
季淵剛離開,君語微便站了起來,哪怕壺里的水已經燒滾了,她也不再理會。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秋千旁,坐下,一陣輕微風吹來,外花園的花兒又吹到了內花園,落花滿地。君語微覺得臉上有些涼,一片花朵,粘在了她臉上淚痕未干處。
她用手指頭擦干眼淚,一邊晃著秋千,秋千蕩到高處,她注意到外花園的花,大多已經開敗,只余下零零散散的一些花骨朵,還倔強的留在指頭。
“真是個呆子,生起氣來,只會折磨我的花!”
過了一瞬,她心里還是覺得悶得慌,心想:我這是怎么了?明明盼著他來,他來了,也低聲下氣的認錯了,我何不順著臺階往下走,答應他呢?如他所說,這分明是一樁皆大歡喜的事情,卻被我弄砸了。我心里明明是歡喜的,可是我為什么一看就他,就忍不住要拿話刺他?
擦干眼淚,君語微又變成了個白面團子模樣,召來侍女,去請摩音到見微軒來喝茶。今日見了季淵,她一時生氣,竟忘了初衷,現在難免又要表演一番。她因為一己私心,利用了摩音,卻不能因此而害了摩音。
摩音聽了侍女的話之后,笑了笑,沒想到他這未婚妻還挺主動的。雖然模樣一般,但是聽完君語微今日在曦悅居的一席談吐,摩音對君語微的看法,徹底改觀。
個性豁達、隨遇而安,興趣廣泛,知書達理。
這些優點,符合他對妻子的期待。也許,傳說中的潑辣刁蠻狠毒的說法,不過是些蜚短流長的無稽之談罷了。
進了見微軒,君語微已經將茶煮好了。
大約是因為摩音對君語微的看法改變了一些,他現在再去看君語微,居然越看越覺得順眼,這女孩子,耐看,哪怕是胖了些,也是越看越好看。
“美人,香茗,都是我的心頭好!”摩音是個標準的紈绔,奉承話張口就來,閉著眼睛、昧著良心也能說出一大籮筐。
“兄長可是夸我園中的侍女長得美?”
“不,我說的美人是你!”
“哦,我這樣的也能稱呼為美人,是神族的風氣也變了嗎?美人這兩個字,如今是人人都能用得上了了。我從前住在人族的時候,有個老太太七十歲,耳背,別人跟她說什么要緊的事,她都聽不見。可是,若有人喚她一聲美人,她保準能聽見,張開嘴,樂得花枝亂顫的時候,都能看到她嘴里的牙掉了一半。我想,兄長這聲美人,大約也同此意吧。”
摩音也因為她這席話而笑得花枝亂顫,“妹妹,你這張嘴太厲害,我認輸。好歹我也是神族太子,還不至于那么淺顯,看人只看皮相。神族,尤其你我這種修為的高等神族,地位尊貴,要改變自己的容貌并不是什么難事。你想長成什么模樣,這是你的自由,這恰恰也能說明,你心中無欲無求,對修煉之道已經參悟得透徹。”
等摩音將這番話說完,君語微這才用正常的神色,將他審視了一番。
忽然間,她生出了感嘆,可惜如今的神族不流行一妻多夫制,否則,她一定要將這神界的所有好男兒,都囊括在自己的后宮之中。
“聽君一席話,才知道兄長也是個爽快人。我也就不跟您繞彎子了,此番邀兄長前來,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我們之間的婚約。”
摩音詫異,他來不就是為了此事嗎?還要刻意再提,可是有了什么變故?
“是我對不住兄長。先前,我對兄長也有些誤會,外界都傳聞,你是個紈绔。兄長想必也聽過我的名聲,我雖然性格坦蕩,名聲卻著實不佳。外界對于我的傳言,雖真真假假,總的來說,真的比較多。我本來是想著,你是紈绔太子,我是惡毒公主,咱倆天生一對,地造一雙,也是絕配,便應下了這樁婚事。”
摩音聽了這話,哈哈大笑,爽快的拍拍君語微的肩膀,“難道你現在看見我,就覺的我不夠紈绔,配不上你了?”
君語微忍住了笑意,認真的點頭,“也可以這么說。”
“什么意思?”摩音覺得不妙,笑不出來了。
“兄長要是真紈绔,我嫁給你也就罷了。婚后,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大家其樂融融,臭也好,爛也罷,都是一家人,互不嫌棄。可是,我見了兄長之后,只覺得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談吐更是不俗。我就怕自己這名聲,拖了你的后腿啊!”
摩音看著將荒誕不經的話,說得一本正經的君語微,試探性的說:“可我不怕你拖我后腿啊!婚后,你若是想各玩各的,我也能同意啊!”
摩音想著,君語微一個冰清玉潔的神族公主,她說的“玩”應該只是純粹的“玩”吧!
左右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想娶的只是九微神族的公主而已。摩音覺得,君語微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驚悚,他得先喝口茶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