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淵鴻仍舊是一臉溫和、友善,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云迷只是一位久別重逢的友人,而不是要殺他的人。
云迷摩挲著下巴,思索著齊淵鴻的反應。
這個人誠實,他勇敢的承認了錯誤,承認是他心情不好,才會無意中打壞了白鷹他們的居所。
不過,他終歸是女媧族的入侵者,就算他再對胃口,族歸不能破。
云迷有些小小的糾結。
“對不起,就算你不同意,我今天也必須砍了一只手,才能給我的族人交代。”云迷說罷,開始運氣修為,準備戰斗。
齊淵鴻忽然道:“在動手之前,我能不能請教你一件事,你不是上古女媧族的后人嗎?那你聽說過九微界嗎?”
云迷祭出的靈力,忽又收了回來,而且還踉蹌了一步,“你說什么?九微界?”
齊淵鴻點點頭,指著凌雪墨,對云迷道:“溫夕照說,我妻子是九微界的公主,可我妻子并不知道九微界的存在,還請閣下不吝指點迷津。”
云迷也顧不上砍他胳膊,而是走到凌雪墨面前,二話不說就握住了凌雪墨的手腕。他已經很多年沒聽說過九微界的消息,九微界是否還有人存在,他也不知,但他知道如何鑒別面前這位容貌絕佳的少女,到底是不是九微界的人。
云迷反復檢查了好幾次,看著凌雪墨,問:“你出生時是否攜帶著一塊白玉薔薇佩?”
凌雪墨看看齊淵鴻,反問云迷,“你問這個干嗎?”
云迷不好對凌雪墨發脾氣,只能怒吼齊淵鴻,“你來替她回答。”
凌雪墨說:“我不點頭,他也不會說的。你先告訴我,九微族還存在嗎?”
凌雪墨想到了那個白衫蒙面女子,那個教她怎樣轉換五行之靈的女子,她也是九微族的人嗎?
云迷嘆氣!
“上古神族不像現在這么混亂,有三大尊貴血脈,一為女媧族,女媧族是女媧娘娘的嫡系后代;二為鯤鵬族,鯤鵬族吸收了盤古大帝的血脈靈力之精髓,自詡為盤古之后;三為九微族,而九微族是盤古大帝降生之前,就存在的神族。”
凌雪墨心想,這九微族還挺厲害的,好像比溫夕照更厲害的樣子。
“九微神界,是比沉淵界更厲害的存在嗎?”
云迷繼續嘆氣,“沉淵界算什么?沉淵界不過是被九微族遺棄的一塊荒蕪之地,那里本就是關押各大神族的監獄。不過,現在九微族沒落凋零,溫夕照自然猖狂。”
說完這句,云迷忽然間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齊淵鴻,心想,這人只怕也活不久了,我還是放過他吧。
云迷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只留下了一頭霧水的齊氏夫婦二人。
凌雪墨拉起齊淵鴻的手,嘆息道:“唉,這只手保住了。”
齊淵鴻捏了捏凌雪墨的臉,“放心吧,我還要好好保護你,不會輕易受傷的。”
“你現在是神族,斷了手臂,還能再接起來。”凌雪墨頗為失望的看著齊淵鴻那只手,“我就是好奇,斷了的手臂,該怎么才能接回來。”
齊淵鴻氣到了,弄了半天,人家不是在擔心他,人家是惋惜沒有熱鬧可看。
回女媧族居所的路上,白鷹不解的問:“族長,你怎么突然放過他了?”
云迷想到九微族還有活著的后人,心情很不錯,說話也不再陰陽怪氣,“因為......具體原因我不能告訴你,反正他也活不長了,就讓他好好活著吧。”
白鷹更加意外了,“族長怎么知道他活不長了呢?”
云迷冷哼了一聲,“因為,溫夕照不會讓他活太長的。”
溫夕照的確想殺了齊淵鴻,可他不能直接了當的殺死齊淵鴻,他是沉淵界之主,只能控制墜入了沉淵界的靈魂,不能控制沉淵界以外的人。
他想要殺死齊淵鴻,就得從長計議。
溫夕照問青鸞,“當初魚璃陌將武陵神王的身體封印在留玄界,至今已過去多久了?”
溫夕照是活了十幾萬年,乃至更長時間的老妖怪,他對時間沒什么概念。
可青鸞卻是數著時間過日子的人,她當然記得清清楚楚,“至今已有五萬年。”
“神界已經五萬年沒發生過什么大事,也該熱鬧一番了。”
溫夕照說完這一句話,就忽然消失了。
青鸞沒聽懂,溫夕照的話又何含義,可是沒由來的,她就是心里慌慌的。
溫夕照來到了人界的一處大街上。
大街上,魔王坐在角落里避雨,月天魂跪在一家酒樓門前乞討,他和魔王都已經失去了所有修為,如今他只能靠乞討為生。
此處大街,是由落云宗的勢力管理著,落云宗已經發下了話,在落云宗所管轄的范圍,所有人不得為難月天魂和魔王。
把敵人留在自己的地盤看著,總比敵人流落在外更好。
月天魂在酒樓門前跪了很久,只等著酒樓客散之時,會有人給他一些吃食。
路人鄙夷的目光,讓月天魂忘記了尊嚴為何物。膝蓋下的青石板,磕得骨頭縫里直冒寒氣。月天魂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活著吧,只要活著,他才能有報仇的機會。
就像當初的他,在當藥奴的時候,不也是勉力的活著,才能得到一線生機?
酒樓的下人終于得空,將客人剩下的飯菜用一片闊葉打包丟在了月天魂面前。
月天魂將吃食抱在懷里,不停的向酒樓的下人磕頭,直到那下人返回了酒樓。
月天魂將食物抱在懷里,害怕這唯一的食物,會被雨水淋濕。他佝僂著要,一瘸一拐的跑到魔王身邊,將食物攤開在魔王面前。
魔王看看月天魂,見月天魂膝蓋處都已經被磨破,終是不忍拂逆了他的好意,伸出手去抓,那只擺放在闊葉中央,那塊被咬了幾口的雞腿。
忽然間,一直臟兮兮的,帶著水漬泥漬的鞋子,踩在了雞腿和大餅上,使勁一碾,雞腿、大餅、闊葉,都被這只鞋子的主人,碾碎成了泥,再也無法挽救。
即便是月天魂已經感覺活著猶如行尸走肉,受到這般羞辱,他仍然會忍不住抬頭看看,羞辱他的人是誰。
這個人,眼熟!
“昔年高高在上的魔族大祭司,今日竟成了喪家之犬,唉,真是可惜了。”
月天魂敢怒不敢言,被氣得面紅耳赤,氣息紊亂,可當他聽到這個聲音之后,忽然又平靜下來,“你是沉淵界的人?”
“溫夕照。”
月天魂當然知道溫夕照是誰,他為了從沉淵界救出伏龍魔王,曾與溫夕照的手下打過交道,也曾有緣遠遠的見過溫夕照一面。
月天魂低聲問:“沉淵太子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溫夕照搖搖頭,“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有人飛上枝頭,搖身一變成鳳凰;每天都會有人從云層上跌落至泥濘中,從此無法自拔。我認識的人很多,倘若每個人落魄的時候,我都要跑到他面前去嘲笑一番,那我還真是挺無聊的。”
月天魂明白了溫夕照的言下之意,溫夕照是奚落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魔王看著溫夕照,問:“難道我們還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真不愧是魔王!”溫夕照粲然一笑,“你的魔族我已經幫你重新修復好了,還活著的幽魔我也幫你安置妥當。只要你從此效忠于我,我有辦法讓你們報仇。”
月天魂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溫夕照說的是,讓他們報仇,而不是幫他們報仇。
月天魂心情激動,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你真的有辦法幫我們恢復修為?”
溫夕照點頭,“你們知道,齊淵鴻為什么變得這么厲害嗎?”
月天魂和魔王都激動得連呼吸都不敢太急促,生怕會因此唐突了溫夕照,讓溫夕照后悔,收回幫忙的念頭。
溫夕照高高在上,月天魂和魔王跪在他面前。
溫夕照用手在空中輕輕拽了一把,拽下來一層薄薄的“輕紗”,他仍然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可在他身旁,卻有無數人類奔走相告:“神族的封印,被人開啟了!”
溫夕照將扯下來的那層“輕紗”化作了“流水”,一分為二,注入了魔王和月天魂的體內。
一股強大的靈力,注入二人體內。
月天魂覺得自己是身體被什么東西撐破了,然后,他看見自己的皮膚,一寸一寸的被剝落。
魔王也覺得自己身上又癢又脹,無數靈力在他身體里亂竄,讓他猶如被一千只螞蟻啃噬。
月天魂依然疼得滿地打滾,他的皮膚一寸寸剝落,只剩下了骨頭架子。
溫夕照伸出手,手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瓶子,他抽出瓶塞,將瓶子里的藥水,澆灌在二人的白骨上,白骨立刻重新生成了皮膚,皮膚像充了氣的氣球一樣,慢慢豐盈。
不知道過了多久,月天魂和魔王身上的痛楚,才逐漸消失。
“你們的修為,已經被我恢復了。”溫夕照涼涼的道:“一個月內,我要聽見齊淵鴻死的消息,否則,你們將會永生永世,被我囚禁于沉淵地獄。”
“謹遵主人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