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季淵的愛,就是長在君語微心里的已經發芽的種子。根本無法拔除,一旦動了拔除的念頭,就會疼得人渾身顫抖,無法呼吸。那絕對比遭受赤魂鞭的刑罰更痛苦百倍。
離開了季淵之后,君語微的神志才會稍稍清楚一些。
她之所以一直留著溫夕照在身邊,就是理智替她做的決定。她需要被愛,渴望被愛。而不是像在魔族時,她救那些魔族平民時,被季淵指著鼻子罵:君語微,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
溫夕照則不然,溫夕照會充滿寵溺,充滿崇拜的看著她說:你真厲害,你怎么什么都懂呢?
此刻,君語微在人族游歷。
因為溫夕照回沉淵界去了,溫夕照來信說,這一次將所有的兄弟姐妹安排妥當,就再也不回那里,以后只安心留在九微神族,再也不離開她。
君語微相信溫夕照的每一句承諾,他從不輕易許諾,一旦許諾,他就會用生命來完成諾言,他是那樣執著到冒著傻氣的男孩。
戲臺子上,咿咿呀呀的唱了三個時辰,兜兜轉轉的講著一個故事:女人的丈夫出征,一年后,丈夫的同伴送來他的遺物。女人帶著孩子在亂世中,猶如水中浮萍,無處可容她扎根。正當她帶著孩子走投無路,想要跳河自殺的時候,被善良的太守救了回來,為了報恩,她嫁給了那位太守。十年后,女人的丈夫帶著榮耀,戰勝歸來。太守領著夫人去城外歡迎這位英雄,那個戰勝歸來的將軍,卻看見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站在了別的男人身旁。
結局是,這位女子因為不貞,半夜與將軍私會,被太守捉奸。太守狀告將軍奪妻,把案子鬧到了皇帝耳邊。女子被皇帝判了腰斬。將軍要了她的上半身尸首回去安葬,太守要了她的下半身尸首回去安葬。三年后,兩處墳頭的草有了半人高,太守和將軍又各自成了家,過上了和和美美的生活,女子魂飛魄散,永生永世無法投胎轉世。
看完這個故事,君語微只覺得冷汗涔涔。
因為戲散了,臺下的人卻在議論,覺得這女子是個作風不正的蕩-婦。
她一個弱女子,生逢亂世,在得知丈夫的死訊后,委身于太守,也是無可厚非,這是值得原諒的!
可是,她錯在明明嫁給了太守,卻還念著自己從前的丈夫。一個女人,一顆心,一具身子,如何能分給兩人呢?所以,她死得其所。所以,活該她墳上的青草長了半人高也沒人拔出,活該那將軍和太守都忘了她另娶新歡。
然而,君語微卻能十分理解那女子的心。她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丈夫,嫁給太守,不過是為了尋求一份安樂之所。
她心里恨很的想,如果那些罵這女子是蕩-婦的議論者,深處于女子的境地,他們未必會比那女子做得更好。
使她冷汗涔涔的不是這些議論者的批評,她從不在乎別人說她什么。
她只是意識到了一件事,太守和將軍,曾經都深愛著那女子,為了奪得她,不惜兵刃相見,不惜把事情鬧到皇帝那里去。
可是,等那女子死了之后,太守和將軍還是會忘了她。更令君語微心碎的是,會不會終有一天,她心里還忘不了季淵,她一想起季淵的時候呼吸都疼,然而季淵卻不再愛她。那時候,他的懷里會抱著別的女子,他會和別人生孩子。她的下場,就如戲臺上的女子一般,魂魄無處安放。
此時此刻,君語微完全把自己想象成了那個墳頭長草的女子,她的身體已經化成了泥土,她的血肉已經滋養了草木,她仍然愛著季淵,可是季淵卻已把她忘了。
愛情從來就是不公平的,思及此處,君語微淚如雨下。
她找了個臨街的小酒館,喝了很多酒,一壺又一壺,以她的修為,人族的酒還醉不倒她,可她仍然覺得自己喝醉了,要不然,為何她會在半醉半醒之間,看見了季淵的身影呢?
君語微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她最終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喝醉了。
醉了好啊,醉了才能發酒瘋。
人族的壽命,雖然比神族短,可是他們卻比神族更懂得享受。大概是因為他們的生命短暫,所以才對每一天更加珍惜,才把每一天當成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深秋的夜晚,君語微靠著窗戶坐,沿路的街上紅色燈籠掛了一排,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