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良是孑然一身, 花轎進了門,拜得天地君親師。嘉玉蒙了面兒原還不知,可拜身下去, 便聽到石樂天的聲音。也是, 公孫良在世論得上親的, 也只這個師父了。
一眾禮行完, 嘉玉餓得前胸貼后背, 待引了她回新房時,一聽聲兒,房里倒像全坐了娘家的姐妹們。公孫良上得前來, 挑了蓋頭,喜婆在旁念個稱心如意, 嘉玉這才瞧見了一大屋子的人。
可頭一個瞧見的還是一身紅妝的公孫良, 正笑呵呵的看著她。原來新嫁娘還講個持重穩妥, 可這一屋子都是自家的人兒,哪還穩得住, 嘉玉看公孫良高興的樣子,也咧嘴笑了一下。
婆子瞧見也不說道什么,只拉了嘉玉往那床上一坐。剛一坐上去,屁股下頭便膈得慌,想摸出來瞧瞧是什么, 想著原就不該動的, 便只趁了喜婆說話間稍微扭了頭一看。這一看立時便明了, 原是撒帳用的五色果, 棗子、花生、桂圓、荔枝、核桃、栗子、蓮子的一床都是。
她哪會想到還有這些。公孫良是個獨身男子, 身邊兒哪來人教他這些,也不知他是從哪聽來的, 倒還都做得齊全。想到這兒,便又笑看了公孫良一眼。
門口等著那個是他的長隨,原先嘉玉倒是見過一兩次的,叫李尚。見公孫良看了新奶奶邁不動腿,便催得一聲兒。公孫良看了嘉玉一眼,與姐妹們告辭,轉身兒便要出去陪.客人去,卻不知怎的踩了自己的喜袍,差點兒就絆倒,還好李尚機靈,趕緊給扶住了。嘉杏幾個俱都在,眾姐妹一見,笑聲兒更大了,曼凝帶了妞兒坐在一旁,笑道:“大姑子好福氣。”
嘉玉知她說的什么。哪個新嫁娘過得門來,候著的不是一大堆婆家人,見了面兒便不是挑三撿四,也要圍了一圈說道個夠的。她卻樂得清靜不說,還都是娘家的姐妹們,哪有不稱心的。
妞兒抱在曼凝手上,眼睛卻不住往嘉玉身上看,看得嘉玉頭上的鳳冠,還舞動了小手咯咯咯的笑著。沒有外人在,嘉玉便也隨了性,沖妞兒笑得一下,趁人不注意,伸手便在妞兒臉上輕輕捏得一下。凡哥兒要大些,這會兒杜姬也得跟著大夫人后頭去招呼著女眷,便由著嘉清帶來了嘉玉房里。
幾姐妹原在一處還算融洽,今兒這樣喜慶的日子,吉祥話自然是一句連著一句。嘉蕊在廚房里歷練得些時日,說起話來倒比嘉可穩重得多,思前想后,事事周到。嘉可在這上頭雖還不成,卻也是個知情識趣的,到得蕭府來養了這些時日,哪還有初來時那點兒小家子。
幾姐妹說著話,又有開哥兒、凡哥兒調皮鬧事,新房里笑聲兒就沒斷過。嘉玉雖不能說話,卻還有忍不住笑一下的時候。旁邊侍候的嬤嬤婆子們俱都覺著這便算頂好的了。上無公婆下無姑嫂,外頭還有那上百抬的嫁妝,新郎倌和氣英俊,新娘子端莊好性兒,這可不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緣分。
到得外頭開席了,一個個的俱都出去了,嘉蕊到走到最末一個,回頭看得嘉玉一眼,指了指桌上的百合糕,這才笑著走了。嘉玉哪有不懂的,人都走凈了,屋子里除了李嬤嬤、映菱和映溪,便只剩下喜婆一個,另有幾個侍候的小丫頭。
嘉玉正與映菱打著眼色,外頭便探出一個頭來,原是李尚,他道:“老爺讓我看著,需得什么只管使喚了我。” 與公孫良認識這些時日,倒沒聽過別人叫他老爺的。這李尚年紀不大,比得公孫良要小上兩三歲,回回見了都是像個無影兒人一樣的跟在公孫良身后,不出聲兒。
嘉玉朝他點點頭,映菱便要塞個紅封給李尚,李尚雖常跟了公孫良,卻沒見過映菱,接了紅封,朝映菱一笑,又對著嘉玉拜了一下,道:“謝過夫人。”
房子是經過一番修葺的,如今聞著還有一股新香味兒。李尚跑前跑后的,給映菱幾個找了些吃食來,還帶了些吃食讓那幾個小丫頭到外間用過。
用過飯,丫頭們也閑得無聊,讓映溪陪了嘉玉坐著,映菱卻還帶了幾個小丫頭里里外外走了個遍。先前也是來過的,可總沒這樣的仔細,如今再一看,東廂三間,擇了間大的到時簡單做個隔板,把自個兒和映溪的房間安在了一處,又給李嬤嬤和康姑姑各留了一間,余下的丫頭們還住了西側的小房子里,兩個一屋,西側的那兩三間便塞滿了人。西側后頭便是廚房,里頭東西都是齊全的,多半還是康姑姑著了人收拾出來。
這處宅子原是敞著的,也沒個墻。公孫良想到此處畢竟偏了些,又著了人砌了墻,把幾處屋舍圍起來,一個正門兩個側門,托凌珩在營里新劃了人過來守著,墻內又有婆子守著,再沒什么擔心的。
外頭的宴很是鬧了會子,嘉玉等得有些睜不開眼,眼見得就要歪下去,被喜婆暗中一扶,道:“怕是有人絆住了。”
還真是有人來了。那太子也知著了公孫良什么道,把他當成個神仙一樣的人兒供著,這回還讓身邊兒的侍官送了好大幾箱子的禮過來。蕭景山沒辦法,只好騰了位出來,把公孫良叫來陪著喝了兩盅才算。
等得公孫良回得房里來,喜婆引了他上得前來,與新娘子喝了合巹酒,說得幾句吉利話,討得一個大紅封,又讓丫頭們上了一桌子的菜,這才引了眾人退出去。席散人去,四處慢慢兒的靜下來,此時已是夜深人靜,紅燭高照。
映菱原就是要陪床的,這回也還帶了兩個丫頭打了鋪在廊下,身上裹了厚厚的被子,囑了小丫頭道:“機靈著些,熱水可備足了?”
那小丫頭道:“備足了的,等一會兒姐姐給大小姐換了裳,我們再去添些柴水就好。”
外頭靜悄悄,里頭卻是滿室的紅,映在兩人臉上,說不出的暖意。公孫良喝了些酒,臉上紅紅的,眼睛卻明亮。嘉玉早就餓了,一見人都下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下來便挾了一塊兒香酥排骨。公孫良知道她餓壞了,拿了勺子給她盛了一碗湯,道:“慢著些吃,先喝口湯潤潤。”
桌上全是討喜的菜色,成雙成對,圖個好兆頭,可真要吃起來,嘉玉卻覺得意尤未盡。糊亂吃了些便停了箸。公孫良見她用得不多,問道:“可是不合胃口?”
嘉玉搖了搖頭,道:“看著香,吃著倒不覺著了。許是太餓的原故。”
“你若有想吃的,不若叫了康姑姑做。”公孫良笑得不懷好意,道:“長夜漫漫,可不能沒了力氣。”宴雖散了,各處門上還有侍候的下人們可還在吃著,收了剩下的酒菜,三五成堆。廚房里更是這個時候也沒得閑,康姑姑與幾個下手還在忙著。
嘉玉聽得這一句,臉上一紅,低聲道:“叫映菱進來撤了吧。”
正說得這一句,卻聽映菱在外頭道:“大姑娘,康姑姑送了紅豆糕來,可要用些?”
來得還正是時候,不說不覺得,這一說,嘉玉還真就想吃這個,便道:“快拿進來。”
映菱端了糕進來,看兩人還穿著喜服,桌上的菜也沒動幾個,暗道還是康姑姑了解這些,她原想著大姑娘餓得緊了,便是不喜的食物總也還要吃上幾口。暗嘆一回,朝嘉玉道:“熱水早就備著的,大姑娘和姑爺若要換衣裳了說一聲兒便是。”
嘉玉和公孫良一人用了一些紅豆糕,又喝了碗熱牛奶,這才喚了映菱進來伺候著換衣裳。取了鳳完,拆了頭發,及腰的長發散下來,外頭的喜服脫去,里面兒還是紅色的衣裙。映菱又拿了熱水來給嘉玉卸去妝容,這才引了嘉玉去后房。此時,公孫良去了后房里換洗出來,穿得一身兒家居服,松松散散的,坐到桌邊兒等著。
折騰了好一會兒,嘉玉才換了家常衣服出來。映菱這才掩了門退到了廊下。
長夜過半,紅燭燃得吱吱作響。公孫良牽了嘉玉的手坐到床邊兒,這才覺得身子竟無端暖起來,嗓子里像是擱了紅辣椒,燒得直冒火,手心兒里還冒了汗。嘉玉不敢動,由著他牽了自己的手,不遠不近的坐在公孫良旁邊,低了頭也不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手里的濕.潤到底是因著誰在冒汗。
公孫良呼哧一聲,把帳子拉了下來,輕輕抬了嘉玉的腳脫了鞋擺到床上去,自己也跟著上得床來。嘉玉臉薄,扯了被子把自己整個兒的蓋住,黑乎乎的等了好久也不見動靜。這才把被子輕輕往下一拉,露出兩個眼睛,滴溜兒一轉,看見公孫良正笑意十足的看著她。
看得一下,又不敢再看,垂了眼,嘴角卻還扯了笑。公孫良知道,他等了這些年的人終于等到了,子孫被下蓋著的便是他朝思夜想的人,不知怎么的,有種失而復的踏實感。掀了被子一角,把整個人一點一點塞進去,手搭在嘉玉腰上,摟了她在懷里,半晌沒了動靜。
嘉玉見他不動,自己也不敢動,咬了唇,側過頭來看著公孫良,不妨卻被他輕啄了一口。腦袋里想著嘴上的溫熱,卻不知何時,衣裳全被那人解了開來,手也不再規矩,里里外外全失了去。
嘉玉咬了唇,不敢出聲,冷不丁卻被公孫良調了個身兒,面對面的抱在一起,從上到下的肉貼著肉。原還想著這大冬天的兩床薄被可怎么過,不想這還只一床蓋在身上,已是出汗。她這世再沒經過什么,也知道下面抵著她的是什么,不敢看公孫良的臉,只埋了頭在他胸前,心跳得快到了嗓子眼兒,一動也不敢動。
這樣身貼著身,公孫良還覺得不真實。上輩子兩人哪有這些好的時候,裹了被子該做什么做什么,等得第二日起來,他也不覺得有過多的留戀。可今生,在夢里都不止一回兩回,比上輩子實打實的還來得真實。如今暖香溫玉在手,抱了嘉玉輕輕一滾,輕易便把雙腿分開,提槍上陣。
子孫被哪還蓋得住,不一會兒便被扔了一邊兒。嘉玉瞇了眼不敢看,公孫良卻更加得勁兒,繡滿了鴛鴦的賬子搖晃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