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良見嘉玉這個樣子, 兩人對視一眼,心里都有幾分明白。可是誰也沒敢說出來。兩人用過飯,公孫良便與嘉玉進了內室:“要不請可信的大夫來瞧瞧?”
嘉玉擺了擺手:“不用, 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知道, 怕是有了。如今可不能聲張, 等過了寒食節再說罷。”
“還是告訴爹和懷遠一聲, 讓大嫂多幫幫你, 且得多注意著。”公孫良自個兒掛了佩玉,又牽過嘉玉的手:“盡量少出門,有什么事兒讓映菱去做。我把李尚叫來幫你。”
嘉玉點了點頭:“也好, 李承銳是要隨爹出戰的,這回的守衛又不是常在府里走動的, 李尚來了也好幫襯著。”
兩人說得會子話, 公孫良便去了營里。嘉玉懷孕的事兒除了公孫良和映菱, 便只蕭景山和凌珩曼凝三個知道,好在寒食節的宴只三日, 且都是安排好了的。
正宴只得一日,近的自然是宴席當日過來。不過因著有些客人原道而來,也有頭一日便到了蕭府的,參加了第二日的宴,得到第三日才能往回走。蕭府的院子倒是夠多, 原先的柳苑都打掃出來, 住個四五家的倒不成問題。
碧鴛池的四個亭子用了船連接起來, 最中間那個搭了戲臺子, 人來人往, 好不熱鬧。公孫良特地說了請了幾個重要關口的女眷,那邊兒也是一個不少的都來了, 嘉玉接了帖子,讓李嬤嬤安排了來人的住宿,嘴角扯了笑,對映菱道:“人雖來了,我看臉色都不怎么好。”
映菱道:“皇帝剛頒了旨,說是老爺鎮守邊關,功勛卓著,忠心可嘉。這還不是討好著老爺,好讓老爺繼續給皇家賣命,把這場起義給壓下去。江東這些個人精哪會不知皇上的用意,一方面不好斷了與蕭府的來往,一方面又擔心家里的人,萬一真個打起來,她們又要如何辦。”
嘉玉點了點頭:“來了便好,來了咱們就得招待好了。”
先來的是遠些的縣令夫人,有忐忑的,也有想來攀了高枝兒的,進得府來安排下住的,也不悶在屋里,一個個都想往曼凝和嘉玉屋里竄。蕭府在這些人來之前便吩咐了,再不會輕易放理一個人進這兩個院子。嘉杏姐弟幾個也全部住進了得月樓里,流月堂本就小,住著杜姬帶著凡哥兒還有嘉清,已算滿當。各個小院獨立不相交,關了院門誰也別想進去。
嘉玉擔心這些人起了疑,到得晚間時,便在正廳里擺了幾桌,把先來的人都叫上,府里她和曼凝兩個為先,嘉蕊和嘉清兩個跟著一道招呼,其余的弟妹們再不放一人出來。
到了第二日正宴,晌午之前,所有邀請的客人都到了,午間還是一般的宴席,用過飯學讓大家伙休息得兩刻鐘,這才都到了花園兒里來。
文成侯夫人這回親自來的,便是唐氏也來了。戚氏雖然進出蕭府的時候也多,這回卻跟了文成侯夫人一道,不單獨行事。
映溪帶了丫頭們,把客人們都帶往了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嘉玉和文成侯家的女眷坐了主位。
“蕭將軍吉人自有天相,這趟混水,不多久也就清了。”文成侯夫人曾氏,坐在嘉玉旁邊,她的下首是唐氏和戚氏。
嘉玉聽得這話,神色不變,向戚氏微微笑了笑,再看向曾氏時,臉上的笑似乎也沒變:“清者自清。我們婦道人家哪懂得那些多,只管守好院子,一日三餐不少了他們的便是。”
以戚氏如今和身份哪能坐在這里。嘉玉一邊是文成侯一邊兒是曼凝,曼凝下首還有幾個郡守夫人。可嘉玉就是要給戚氏這個臉面,公孫良不是說讓她多與戚氏來往,如今可不是最好的機會:“戚姐姐臉色看起來很好,我也沒找著機會去豐縣瞧你,孩子如何?”
戚氏滿臉笑容:“大胖小子一個,吃得好睡得好。”
嘉玉笑著點了頭,頭往映菱那兒稍微一側:“把我備好的禮拿過來。”這是早就吩咐好的,映菱轉身過去不過一刻的時間,便拿了一個小錦拿過來,站在嘉玉身后一步打開錦盒,滿面金光溢出。嘉玉看也沒看一眼:“這是琉璃盞,機緣巧合從一個行商那兒得來的,夜里用這個照亮,孩子起夜時也不用著急去點蠟。” 旁邊還有一副銀手鐲和一把銀制長命鎖。
戚氏看了很是高興,站起身來福了福:“多謝大小姐。小孩子哪能享這樣好的福氣。”嘉玉看得她一眼,笑道:“這哪是什么福氣,他還有更大的福氣在后頭呢。”這原本平常的話,可聽在文成侯和戚氏耳朵里自然又是另一番品味。戚元煥如今實打實的是跟了公孫良了,她這個當姐的當然知道,如今兩家是栓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戚氏以為是攀上了蕭府,可在公孫良眼里,卻是蕭府提前打好了與戚楊兩家的關系。
文成侯夫人看嘉玉送出這樣的貴重的禮,臉上還是笑意十足的,卻沒說一句話。文成侯也在等,等一個良機,不讓自己背名,又能成事。可文成侯的如意算盤被戚元煥給打亂了,如今不僅是楊三郎沒個動靜,那戚元煥還成了公孫良的人,到底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文成侯也想借了這個機會讓曾氏過來摸摸底。
幾個郡守夫人與曼凝聊得正開心,有丫頭拿了戲單子上來:“剛只大小姐和幾個夫人點了,不知侯爺夫人想聽什么?”
曾氏接過單子看兩眼,又將那單子合上:“薛丁山征東,如何?”曾氏看了嘉玉,眼神似有探試。嘉玉放下茶杯,笑道:“報上去,侯爺夫人點一出‘薛丁山征東’,問問她們還有什么想聽的,都點了報上去。”
曾氏見嘉玉沒什么反應,也不急,仍是喝了茶吃著瓜果。
再鬧得一回,晚宴便擺上來了。因著是花宴,席上的茶多半是以花為原料,又或者是做成了各種花的形狀,倒是色香味俱全,看著便讓人有食欲。鑼鼓喧天,歌舞升平,誰也沒注意到夜空里冒出來人火星子,那一閃而過的火星子,來自北方偏東。
嘉玉暗暗笑得一下,與曼凝對視一眼:“大嫂,我去更衣,一會兒回來。”說著又笑看了曾氏和戚氏一眼。
碧鴛池邊燈火通明,戲臺子上的戲一出接一出,文的武的都有,還說了回書,聽得客人們個個臉都笑開了花。
花園外,李尚正候在二門處。
“都準備好了?”嘉玉一向鎮定,看李尚還有一絲緊張,笑道:“都是些婦孺,難不成還能打得過那些個將士。”李尚訕訕一笑:“就是怕全是婦孺,若是男子,便真沒個一絲顧慮了。”嘉玉笑道:“誰讓你們打打殺殺了,不過是圈起來而已。放輕松些,你看見剛才的暗號了,他們怕是已經起事了,明兒就能傳了消息過來。先去把人帶過來吧,悄悄的圍住了,別讓一個人出府,就是府里的人也不行。”李尚早就得了令,如今嘉玉再耳提面命一次,再不會有差錯的。
嘉玉回到宴上,該用的也用得差不多了,有些人已經準備起身過來與嘉玉道別。就在此時,碧鴛池四周出現了大量的士兵,將整個碧鴛池團團圍住。那些個女眷哪見過如此陣勢,都被嚇得躲在亭子里,抱了兒子或女兒,不敢出聲。
曾氏倒還穩得住,笑道:“不想這是蕭府的待客之道。”
嘉玉道:“委屈各位要在府上休息兩日,兩日后便有分曉。”有這些個婦孺在手,那些想來個里應外合的人便有了顧慮,劉鵠再是厲害,若是每個城池的官兵都能盡了全力守城,想來他也沒那么厲害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成事。這是蕭景山想要的結果。他不希望他在想盡千方百計退敵時,突然來了幾個叛變的,大開城門。可那些多的城門,究竟哪里會打開,誰又真的猜得到,便只有這個辦法了。
四周的人一聽,蕭家大小姐的意思似乎還要囚禁他們兩日,一下就不淡定了,其中便有人道:“好你個蕭家,難不成這是要造反嗎?若是我們有個三長兩短的,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嘉玉冷笑:“我相信在坐各位都知道,劉鵠的兵早就候在城門口了,我爹鎮守江東,不管是哪個城門口,都絕不允許他劉鵠撒野。只要在坐各位的當家的不向著外人,等兩日后,蕭府自會送你們安全回府。”嘉玉看得四周一眼,道:“可若是傳出有誰開了城門,那便要對不住各位了,誰也別想走出蕭府的門。”
戚氏一臉坦然,心里卻對這個大小姐更加的佩服。沒想到蕭家居然留下個丫頭片子來做這個事兒,可她還真不懼。
文成侯夫人曾氏心里卻有些打鼓,她再清楚不過,文成侯此時就是腳踏兩條船,萬一......她手心里不禁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