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從太監手上一把就將竹筒拿了過來,迅速拆開以后,就打開了里面一張小小的信紙。
引入眼簾的,不是一貫看得熟悉的四爺的字。
弘歷猛地發現,那竟然是蘇培盛傳遞回來的消息。消息十分簡短,不過只有三行。
“皇上中箭,箭上有劇毒。目前昏迷不醒,暫時不知情況如何。”
“朝廷大事,還望寶親王一一照應下來。”
“大軍不日便班師回朝。此事不易宣揚,萬望寶親王能夠穩住朝堂局勢。”
這三句話,給弘歷的沖擊很大。
他的皇阿瑪,真的出了事了?就在弘歷腦子一片嗡鳴的時候,弘歷身邊的蘭心兩眼一黑,已經暈了過去。
蘭心在看到信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的那個夢都是真的。
四爺真的在那個小山上中了箭。而且,還是含有劇毒的箭!
蘭心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只覺得整個世界就要崩塌了,再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竟是就這樣暈了過去。
蘭心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日的傍晚了。
從蘭心暈過去以后,弘歷命人將事務都搬到了永壽宮來。蘭心在內間睡著的時候,弘歷便就在外間處理事務。
對于弘歷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便是蘭心和富察清宛了。
所以此刻蘭心有事情,弘歷也不敢離得太遠。
在迷迷蒙蒙中睜開眼睛的蘭心,看著頭頂熟悉的帷帳,才知道是回到了永壽宮。
身體里的疲倦似乎此刻消散了許多。就在蘭心回過神來想要想一想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的時候,蘇培盛寄回來的那一封信的內容就出現在了蘭心的腦海里。
四爺中箭了!
想到這里,蘭心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好在環珮一直守在蘭心的身邊,連忙叫了太醫以后就到了蘭心的身邊道:“小主,您感覺怎么樣了?身子如何?”
章太醫聞聲過來,立刻就要給蘭心診脈。
但蘭心一把將章太醫推開,仍是要下床。
弘歷聽見內間的動靜,此刻也放下手上的東西,到了內間里頭來。
蘭心看見弘歷,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問道:“弘歷,方才那信里面都寫了什么了?我怎么看見,信上說你皇阿瑪中箭了呢?”
章太醫心頭猛地一震,才察覺到自己竟然聽見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弘歷遞了一個眼色給章太醫,章太醫和環珮便齊齊地離開了屋子。
“額娘。”弘歷走到蘭心的床榻邊上,認真地看著蘭心就道:“皇阿瑪不會有事的。從前那么多風風雨雨都過來了,皇阿瑪怎么會有事呢?”
江山社稷這個擔子太重了。
弘歷覺得自己的經驗太少,實在是還不足以就扛起來這個擔子。他同樣地,也不愿意去相信四爺是真的出事了。
然而眼下在宮里,他卻只能是最堅強的一個。因為只有這樣,那些虎視眈眈盯著宮里的人,才會不敢輕舉妄動。
“四爺…真的不會有事嗎?”蘭心仍是不敢相信。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淚水不自覺地就流了出來。
“額娘。”弘歷道:“大軍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等到皇阿瑪回來若是見到您這樣憔悴,可要責怪兒子沒有照顧好您了。而且,皇阿瑪必然是不愿意瞧見您這么憔悴的。”
“我知道了。”蘭心的目光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地看著前方不遠處,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弘歷的話聽進去。
之后的幾日里頭,蘭心幾乎都是待在永壽宮里頭養病的。
蘭心不能為四爺分憂什么。到了這個時候,便只能打起精神來,靜靜地等待著四爺的歸來。
大概已經是要到十月了。京城一日一日冷起來,似乎雪花就要紛紛揚揚飄落的時候,蘭心才終于等到了大軍回到京城的那一天。
弘歷親自去迎接的時候,才終于在三軍的最前頭看見了四爺。
四爺仍是騎在去時的那一匹馬上,然而臉色十分蒼白。在這蕭索的環境之下,竟是給了人一種已到暮年的感覺。
弘歷見到此景,似乎也是意識到了什么。很快結束了一切,就到了四爺的身邊。
四爺此刻已經下馬,身軀很是不便。顯然當時的毒性極為霸道,就算是有了高斌的緩沖,此刻四爺整個人仍是十分虛弱。
從毒素當中挺過來的四爺,此刻似乎只剩下了半條命。加之連日奔波,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你要是再不結束,朕可要從馬上摔下去了。”四爺扶著弘歷的手,慢慢地走回到了轎子的上頭。
弘歷臉色也有些不好,對四爺道:“皇阿瑪,還好您沒事。這段時間里頭額娘很擔心你,茶不思飯不想的,人都憔悴了呢。”
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四爺的手就顫抖了一下。
還好,還好有那時候蘭心給他準備的那一片護心鏡。
當時箭羽射進他的胸膛的時候,經過高斌的阻止,仍是十分鋒利的。好在蘭心給四爺的護心鏡很大,材質也十分堅實。
在箭矢穿透衣服的時候,擦到了護心鏡的邊緣,再次減輕了阻力。
若非如此,箭矢再稍稍多進去一點點,估計此刻的四爺就連站都不能站在這里了。
“朕累了。”四爺說著,聲音也帶了幾分的嘶啞,到了轎子里頭,靠在后面緩緩地就將眼睛給閉上了。
蘭心因著不能夠到城門口來迎接四爺。然而因為知道大軍抵達京城,蘭心按耐不住心情,便也到了乾清門外。
此刻遠遠地,就有四爺的轎輦過來。蘭心再顧不上其它什么規矩了,直接就沖了過去。
弘歷在旁,命人將轎停下。見到蘭心以后,便告訴蘭心一些四爺的情況。
而后,蘭心默默地走到了轎子的邊上,有些不敢將轎子的帷帳掀開。
近鄉情更怯,是不是說的就是這樣的意境?
轎子之內,四爺似乎也感受到了蘭心的存在。然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實在是無法挪動了,張了張口,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