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的盤山公路,盤山路淹沒在了夜色之中,夜風中帶著白日里的酷暑和飛揚的塵土味道。
很少有車開過,許久一輛,呼嘯而過,卻也沒有在她跟前停駐半分,甚至開過她身邊的時候,不顧發(fā)卡彎,加速而去。
也許,是把她當做了游魂女鬼。
也是,她現(xiàn)在可不就是一個游魂,一個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游魂。
走了許久,走到再也走不動一步路,遠處無燈火之光,回望也見不到半點星火,她像是擱淺在了海洋之中的一艘孤舟,漂泊無依。
雙腿疼痛到寸步難行,荒涼盤山路上婆娑的樹影和灌木叢的搖曳,像是魔窟一樣陰森可怖,可她也感覺不到害怕。
蹲在了路邊,遙看天際也不知何時天亮,她已經走了足足幾個小時了,想不明白的,也已經想明白了。
她始終,不可能成為溏心,因為真的溏心還活著。
那么,就做回元惹歡吧,她失去記憶剛醒過來的時候,一度惶恐的覺得自己是個沒有身份的人。
這種惶恐,在剛才大巴車上聽到那個阿姨說起溏心的事情的時候也出現(xiàn)了。
可是走了這么長的一段路她明白了,她如果愿意,她可以是元惹歡。
或許,這就是蕭祁所愿的。
想到那個人,錐疼著的心里莫名一絲暖意,或許,做元惹歡也并沒有她想象那么糟糕,至少,不會再比現(xiàn)在的感覺更糟糕了吧。
掏出手機,下車時候唯一帶著的就是手機了。
找到了蕭祁的號碼,她撥了出去。
“喂,我在通往瓦窯村的盤山路上,你來接我,我和你回家。”
掛了電話,抬頭仰望天空,后半夜的盤山路,塵埃已經落定,視線不再那般迷糊,她才發(fā)現(xiàn),頭頂上,那一片星空,如此爛漫。
月色柔和,昏黃溫柔的籠罩著她,就好似母親溫柔的眼神,她想到包銀花這些年對她的好,鼻子微酸。
以后,她就再也沒有媽媽了。
親媽已死,養(yǎng)母也找到了她真正要庇佑和保護的人,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用力的抬起頭,把眼淚逼回眼眶,就像她和蕭祁說的那樣,這些年,她已經很少哭了。
而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她更明白,眼淚,只誰讓懦弱更懦弱,讓悲傷更悲傷,生活還要繼續(xù),雖然命運對她殘忍了點,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活的好好的。
她已經想好,就算沒了以前的記憶,就算沒有了包銀花的寵愛,就算沒有了亞當和坤發(fā),就算她什么都沒有,就算回去之后元家人用惡劣的態(tài)度對她,她也要好好的活著。
凌晨5點多的時候,一輛豪華的跑車停在了她的跟前。
他來了,她跟他回去。
s市,元家。
她是元惹歡,而面前吃驚的看著她的那個女人,大概就是元沫兒的母親,她父親的結發(fā)妻子了。
甄妮沒有想到,元惹歡居然會有一天,再回到這個家。
“吳媽,你倒杯果汁。”
五年不見,她比她想象的要沉穩(wěn)多了,站在那,一聲得體的長裙,頭發(fā)干凈的扎在頭頂,嘴角沒有笑意,整個人清瘦而冷漠,臉上還有五年前的倔強痕跡,但是眼底深處,更多的卻是成熟和疏離。
她禮貌的和她問好,她吃驚過后又裝作若無其事,用一種女主人的姿態(tài)對她道:“坐。”
惹歡坐在了她的對面,看著墻上掛著的一副遺像,這就是她爺爺嗎?生的很慈祥的一個老人,阮承東說了,她爺爺在她離開后的第二年春天就病逝了。
“阿姨,我爸爸呢?”
她叫她阿姨!
甄妮確定自己沒聽錯,不過,總比像以前那樣叫她媽媽聽的舒服。
以前元彬非要她喊她媽媽,她每次聽到元惹歡叫她媽媽,都有一種惡心懂啊想吐的感覺。
她果然,成熟了許多,知道她對這個稱呼有多厭惡。
“他在公司。”
吳媽端著一杯果汁,從廚房出來,走到元惹歡面前的時候,她眼底滿是歡喜,可是卻沒敢和她說一句親厚的話,只是把果汁放在了她的面前。
“吳媽,你先出去吧。”
甄妮淡淡一句,吳媽誒了一聲退了下去。
老爺在世的時候,雖然收了她做義女,但是甄妮和元沫兒卻沒真把她當做一家人,只是當個傭人。
老爺去世后,她太過傷心中了風,住了半年的院回到家,一切都變了,家里的傭人已經不再歸屬于她管,而她,也從元家的義小姐,重新變回了下人。
這些年,元家人對她算是不錯,只是,這個家總少了一種味道,今天看到元惹歡,她才想到這個家少了什么,少了一點人情味。
元惹歡在的時候,這個家吵吵鬧鬧的,好歹有些生氣。
元惹歡一走,老爺再撒了手,這個家冷冷清清的都要發(fā)霉,其實她幾次想走,受不了這個家里日漸壓抑的氣氛,可是,又舍不得。
畢竟,她在這個家里也已經做了大半輩子了。
元惹歡回來了,她心里只盼著她能搬進來住,當然偷偷的看甄妮的樣子,她就知道不可能。
甄妮對待元惹歡,完全就是一種女主人對待客人的態(tài)度,她根本從內心里,一丁點都不想接納元惹歡。
可憐那惹歡丫頭,今天該不會又要和小時候那樣遭一通羞辱了吧。
吳媽不敢走開,就站在廚房門后看,卻發(fā)現(xiàn)舉手投足優(yōu)雅又沉穩(wěn)的惹歡,早已經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倔強卻可憐的女孩了。
她嘴角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笑的疏離淡漠,對甄妮說話,也再不低眉垂首,而是落落大方,目光直視著甄妮,好無避諱和害怕之色。
“我還有事,我就是來看看我爸,如果我爸不在,那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果汁。”
她站起了身,甄妮吃驚,她的行為處事,已是十分的利落干脆又大方,她說話的時候,模樣再也不謙卑低微。
這五年,倒是磨礪出了個性了嗎?
“你不用來找你爸,他也不會見你,你連你爺爺去世都不回來,你爸當時就說了,再也不會認你這個女兒。”
以為這樣的話能刺激到她,她卻只是淡淡一笑,并無所謂的樣子:“我認不認我是他的事情,我只是出于禮貌來拜會他一下。”
她說什么?
這丫頭還真是能耐了。
出于禮貌,哼,呵呵,長能耐了還真是。
甄妮冷笑了一聲:“呵,元惹歡,你先別走,你留在這個家的東西還沒拿走呢。——吳媽,把那個書包拿下來。”
“誒!”吳媽從廚房出來,擔憂的看了元惹歡一樣,那個眼神,很是暖心。
上了樓,拿了書包,高貴優(yōu)雅的甄妮,露出了鄙夷的目光:“看看吧,看看還缺什么沒還你。”
那是個陳舊了的黑布包,上面布滿了灰塵。
元惹歡從剛才吳媽的眼神中就知道,這里面裝都不會是什么好東西,于是,根本沒有要打開的意思:“不需要,我已經不再需要這些東西了。”
甄妮鄙夷的笑更濃,諷刺道:“也是,網絡時代這么發(fā)達,現(xiàn)在的你,應該有更多的辦法來滿足這種變態(tài)的需求。”
惹歡微皺眉,一邊的吳媽終于忍不住了:“甄妮夫人,那些書,不一定是惹歡小姐的,她那時候還那么小,怎么會看那種書。”
那種書?
她明白了。
嗤笑一聲,笑的甄妮心里沒底,總有一種反被鄙視了的感覺:“你別以為吳媽這么說就能否定這些書是你的,都是從你床底下搜出來的。”
“那又怎么樣?”她問。
“怎么樣?幾年沒見,臉皮還真是越來越厚了,當年還會急赤白臉的狡辯,現(xiàn)在連狡辯都懶得狡辯了。”
惹歡其實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自己以前在這個家的處境,如今,算是確確實實的見識了一番。
可是,她不惱,也不怒,反倒覺得甄妮很悲哀。
她是在害怕她回來嗎?她是覺得她回來會威脅到她們母女的地位?
她想盡辦法的找茬,看上去一副母夜叉的樣子,她做這些看上去像是討厭她,可是,分明的,惹歡感覺到了,她就是不想讓她再來。
從一開始說她爸爸不想見她。
到現(xiàn)在想方設法羞辱她讓她不敢上上門來。
下馬威,呵,甄妮或許不知道,在酒吧的這四年,她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她這張的,真的只是一棵小白菜。
“阿姨,門口那個應該是你的包吧?”
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以為她是認識那是限量版的lv,冷笑道:“怎么,你喜歡,那你有本事自己賺錢去買啊。”
惹歡沒說話,只是打開了那只黑色的破書包,抓出里面的一疊雜志,幾步走向那只大容量的lv包包,塞了進去,然后,微笑的看著甄妮:“阿姨,原來你也有這種愛好啊,你看,從你的包里發(fā)現(xiàn)了幾本這種書。”
她故意抽出一本,晃了晃。
甄妮絕對想不到她會做這樣的事情,一時竟也被她氣的面赤耳紅:“元惹歡,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還不明白嗎?誰放進去的,誰找出來的,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阿姨,這里沒有外人,你這樣的伎倆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不然叫來記者,把書丟他們面前,告訴他們是我看過的,那還有意義一點,你純粹只是想羞辱我,偏偏你我都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你說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你……”
“阿姨,下次,你想要捉弄我,就多找一些看客來,兩個人之間玩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把戲沒有意思。你以為你在耍猴,這些書就是你的猴,其實在我眼里,這些書是猴子,你也不過是個演猴戲的,都只會讓我發(fā)笑。”
甄妮自認為自己也是有手段有口才能耐的人,可現(xiàn)在卻叫元惹歡氣的面赤耳紅,毫無還口的余地。
五年了,這丫頭居然變成了這副德行。
如果說樣貌上她還是那個元惹歡,那么她的個性,卻再也不是那個整天噙著淚悶聲不響小媳婦樣兒的元惹歡了。
甄妮是當真被氣的不輕,直到元惹歡離開,她還氣的咬牙切齒,操起桌子上的果汁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吳媽見狀,大氣都不敢出,中風后她在這個家的地位雖然還算是禮待,但是大不如老爺在的時候了,偶爾她不小心惹了元彬生氣,元彬倒不會說她,只是會冷著臉對她;但是甄妮就不一樣,她要是惹了甄妮不高興,她能毫不給臉的劈頭蓋臉數(shù)落她一頓。
因為這般地位,她在這個家已經不敢吭氣了。
甄妮卻無法發(fā)泄,拉過她來厲聲質問:“吳媽,我讓你給那丫頭倒果汁,你還真給她倒,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她嗎?”
吳媽心里委屈,可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甄妮見她這樣,更是惱火:“滾滾滾滾滾,不想見到你,你以前就是和那丫頭一伙兒的,那丫頭回來了你高興死了是吧,滾,滾遠點。”
吳媽眼中有了淚,甄妮居然叫她滾,她在這個家操持辛勞的時候,甄妮還知道在哪里。
她盡心盡力,他們卻以為理所應當。
終于,半輩子的牽掛,也被這你這一聲惡言惡語給消磨殆盡了。
她苦笑一聲:“好,我走。”
甄妮看著她黯然上樓的背影,內心里閃過一絲歉疚,可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和一個下人低頭。
她以為吳媽就是生生氣,沒想到沒多會兒,她就拿了一個箱子和書包從房間里出來。
甄妮看著她,挑了眉又急又氣:“吳媽,你這是干嘛,還說不得了。”
吳媽眼圈通紅的看了甄妮一眼,一聲不吭的往外走。
甄妮真是惱壞了,也或許是因為元惹歡的出現(xiàn),打亂了她全部的思維能力。
看到吳媽這樣委屈巴拉的樣子,她煩躁的揮揮手:“愛滾滾,愛滾滾。”
吳媽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卻倔強的忍住了,拖著箱子,離開了這個她服務了這么多年的家。
家,曾經以為,是她的家。
卻到頭來,還是別人的家。
直到吳媽出去,甄妮才后悔了,才開始反省自己的惡劣態(tài)度。
說實話她對吳媽是尊重的,偶爾心煩才會對她發(fā)幾句牢騷和脾氣,像今天這樣的,真的從來沒有過。
不說就這么氣走了吳媽她自己過意不去,就說元彬回來,他可怎么交代。
元彬從小和吳媽一起長大的,有情分的,也把吳媽當做自己一個姐姐來對待,偶爾說幾句是有的,重話從來都不舍的說,她現(xiàn)在把吳媽給氣跑了,元彬回來她可怎么交代。
而且良心上越想越過意不去,吳媽什么錯都沒有,一切錯就是那個元惹歡。
可是去追回來,面子上又拉不下,左右猶豫了會兒,她叫了個傭人出來:“四姐,你趕緊去把吳媽請回來。”
“吳媽怎么了?”
“哎呦廢話真多,趕緊去就是了,拉住她行李,不許她走。”
“吳媽要走啊,行行,太太你別著急,我這就去。”
四姐匆匆跑出去,卻哪里還見得著半個吳媽的影子,往小區(qū)大門口跑了過去,可也沒見到吳媽。
這吳媽年紀也有個60了,還中過風腿腳不是太利索,怎么的走的這么快。
這該不是躲在哪里沒走,就等著太太去找她吧。
想到這,四姐又折了回去,打算在別墅周圍找找吳媽。
她不知,彼時的吳媽,已經坐在了元惹歡的車上,哭成了淚人。
元惹歡不問也知道,吳媽肯定因為自己的事情被遷怒了,她心里,很是歉疚。
剛才要離開的時候就看到吳媽含著淚拖著行李出來,她就想著送送她,可是,上了車,吳媽就是哭,她也不好問她要去哪里,只是茫無目的的在城市里兜著圈。
吳媽哭了很久,像是這輩子的委屈都要在今天一次哭干凈。
惹歡新車上的紙巾都快要被她用光的時候,她終于吸了吸鼻子,輕輕的拍了拍惹歡握著方形盤的手,她的掌心粗糙,惹歡微微一怔,感覺很陌生,實在,對吳媽她全無記憶。
“惹歡啊,你總算還是回來了。你爺爺死的時候,惦記著你,以為你恨他,你真的恨他嗎?”
惹歡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恨爺爺,阮承東不是說了,元家對她最好的就是她爺爺,很疼她。
想必,這中間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不過她也不想告訴吳媽她失憶的事情,于是搖了搖頭:“不恨了。”
是啊,人都走了,再大的罪過,也可以原諒了。
“你別怪你爺爺,他偏心你姐姐,只是因為你姐姐的病。”
元沫兒有病?什么病?
她沒問,吳媽卻給了她答案:“你也見過的,你姐姐發(fā)起病來,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因為當年你爸媽的事情,甄妮總是和你爸吵架,家里沒有一天安寧的,她受了刺激,人不大好了,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醫(yī)生說不能受刺激,你明白你爺爺?shù)目嘈牧藛幔俊?
她明白,也不明白。
明白的是爺爺偏袒元沫兒有原因。
不明白的是到底怎么偏袒元沫兒了。
不過,也不重要了,從剛才甄妮的態(tài)度來看,她失去的那段記憶,未必是好的,估計充滿了苦澀和艱難,不記得也是好的。
“我知道的,吳媽。吳媽你現(xiàn)在想去哪里,我送你過去。”
“哎,保姆市場吧,老爺留給我的錢,能用一陣子,但是我總不能坐吃山空,你給我找個家政公司,送到那我去找個工作。”
惹歡心里忽是不忍:“不然你看這樣,你來幫我怎么樣,我剛剛搬回來,家里還一團亂,而且我也很懶,不太愛做飯和收拾。”
“那好啊。”
吳媽顯然很高興,原本以為自己這么一走生計就會成為問題,畢竟銀行卡的錢她不想動,想留著養(yǎng)老,但是她中過風左腿不太靈活,左手也有點遲鈍,她怕也沒人肯請她。
如果是惹歡,那最好不過了,老爺臨死前一直告訴她如果見到惹歡,一定要好好對她,她就當為老爺彌補惹歡吧。
其實,元惹歡不缺傭人,她租的房子也不大,只有兩個房間,本來一個打算做雜物間的,不過吳媽多少是因為她才丟了工作,吳媽拍她手背時候那欣慰又心酸的模樣也讓她心里難受,一起住也好,有個照應。
車子調了方向,開往了她所租住的公寓。
公寓雖然在城市黃金地段,但是是老式樓房,房租相對便宜。
她離開t市的時候,只帶了卡里的十多萬,租個房子,還要找工作,當然,這些她和蕭祁開開口,什么都有了,但是,她在離開t市前,已經再一次和他開過口要了500萬,她真的不好意思再問她要錢。
她不想仗著自己是元惹歡,如此肆無忌憚不止饜足。
要那五百萬,算是她報答包銀花這幾年的養(yǎng)育之恩,也有一種不想看著亞當和坤發(fā)倒閉的情懷在里面。
現(xiàn)在,她的人生重新洗牌開始了。
她一窮二白,無房無車,蕭祁想要給她,她卻拒絕了。
他也尊重她,只有一個要求,必須住在他附近。
所以,苦逼了,一窮二白的她,下了血本住在了市中心地段的公寓里,現(xiàn)在還收留了吳媽,得給吳媽開工資,她真的要趕緊找到工作。
只是,高中文憑,舞女經驗,對她來說,要找工作真的很難。
“怎么樣,還是找不到工作嗎?”
找工作再難,下班回家吃吳媽煮的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心里的陰霾也一掃而空了。
“有幾家請我去面試的,我明天要很早起床,吳媽,你不用起來給我做早餐,我在樓下買就行了。”
她體恤吳媽年紀大,基本不讓吳媽起床來做早餐,可是吳媽卻總是執(zhí)意要為她準備。
平常也就算了,明天的面試是早上7點,6點多她就要出發(fā)了,她不想吳媽早起,受罪。
“我看你專門在找那些酒吧招聘,惹歡啊,你可不要為了錢做不好的事情,你真缺錢,我這還有,你爺爺留給我的。”
惹歡心存感激,看著吳媽總覺得上天是公平的,讓她失去一份愛的同時,卻也收貨了一份關懷。
“我是去應征跳舞,我以前就是做這個,我不出賣身子,只是為了工作糊口,你放心吧吳媽。”
“明天早上的滿是,也是去酒吧嗎?”
“恩,一家口碑不錯的酒吧,我想去試試,他們早上7點結束營業(yè),讓我7點過去,所以我很早要起床,您別起來了。”
“不然,去你爸爸的公司吧,正在招募年輕演員,這幾天你爸爸也有打電話過來讓我回去,我去說,他一定不會氣你當年不回家參加你爺爺?shù)脑岫Y的。”
“他知道你在我這嗎?”
“我沒說,我怕甄妮誤會。惹歡,我一直想問你,你當年不是去念大學了嗎?怎么會失蹤了幾年,你爺爺去世前你爸爸去q大找過你,因為你爺爺死前想和你最后見一面,但是學校說沒有你的入學登記。”
這之中發(fā)生了什么,惹歡并不想告訴吳媽,于是搪塞道:“沒想讀書了,在社會上闖蕩,不過現(xiàn)在混的不太好,工作都找不到,哈哈。”
“你英文不錯,怎么不去試試到大公司當翻譯?”
“我投了,學歷太低,沒有公司要我。”
“這……不然還是給你爸爸打電話吧,我來打,我去說,你爸爸也沒那么恨你,就是有時候都是甄妮在挑事,我去說,應該沒問題的。”
知道吳媽好心,惹歡笑著握住了她的手:“吳媽,我不想當演員,我更喜歡跳舞。”
“那你可以去找你媽媽以前的舞蹈團啊。”
溏心也想,可是她在酒吧跳舞的背景,讓她屢次面試舞者的工作都碰壁,而她媽媽跳舞的地方又是市立的舞蹈團,怎么可能要她,她不想去自取其辱,更不想別人因為她的行業(yè)對她媽媽指指點點。
雖然對她媽媽毫無記憶了,但是內心深處,根深蒂固的,她是愛她。
“我自己會想辦法的,不用擔心了吳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她的樂觀,感染了吳媽,她笑著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你和小時候真是不一樣了,小時候的你受了委屈就會急著爭辯,爭辯不過就會到游泳池邊上哭,我們私下里都可憐你,可是誰也不敢?guī)湍阏f什么,哎,多好的孩子啊,如果媽媽還在,也是媽媽手心里寶。”
惹歡聽的很是感動,吳媽吸了吸鼻子,自己被自己說的心酸了,站起身來走往廚房:“快吃混沌吧,我煲了銀耳蓮籽羹,睡覺前喝一碗,我先放冰箱里去。”
“謝謝吳媽。”
“丫頭真貼心,又禮貌,哈哈,誰娶到你會有福的。”
會嗎?
惹歡輕笑,忽然想到了那張溫柔的臉。
打開了手機屏幕,點開微信,她給他發(fā)了一個吃飯的卡通圖片過去。
他很快回過來,發(fā)的是一個埋頭奮筆疾書的表情。
看著廚房忙活的吳媽,她悄悄端起了碗,進了房間,把餛飩放在窗臺,她給他發(fā)了一條語音:“在開會還是批改文件?”
“在想你。”
他很快回復過來。
短短三個字,讓惹歡紅了雙頰。
“我在吃混沌,吳媽做的,很好吃。”
“幫我打包一份過來。”
“真的假的?”
“很餓,早中晚都沒吃呢。”
“你減肥嗎?”
“忙!中午飯時間見了一個重要客戶,耽誤過去了就沒吃了,還在辦公室,不然,來陪我吃晚飯吧。”
她有些心疼,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開始牽動了她的心。
或許,是從那個夜晚,他開著跑車停在她面前,車上占滿了塵土,他的樣子有點焦急而狼狽,見到她就伸手抱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說“以后別把自己丟在這種地方”的時候開始的。
也或許是從他說,我絕對尊重你的任何選擇,你不想我接濟你,那么我不會插手,我喜歡你,但我不強迫你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開始的。
也可能是從這每天習慣了似的問候和短信開始的。
她知道,他每天都好忙,他說是因為在t市耽擱了太久,手里的工作堆積成了山。
但她不知道,他會忙到早中晚飯都沒工夫吃。
看了看手里的混沌,她打開了房門問向廚房:“吳媽,家里還有什么吃的,你幫我做幾個飯菜,我要去送外賣。”
吳媽圍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往哪里送啊,你現(xiàn)在還賺這錢啊,這多辛苦。”
她忍俊不禁:“吳媽,不是真的送外賣了,是送給朋友吃。”
“這樣的,那你等會兒,飯是有的,晚上我吃了還熱著,菜肴炒幾個,冰箱里有花生燉豬蹄,熱一下就行,幾個朋友啊,炒多少菜?”
“如果這樣,那你再炒個蔬菜,再幫我打包一份銀耳羹就好了。”
“恩。”
一菜一肉一飯,還有一個銀耳羹,打包好了之后,惹歡開車前往蕭祁的公司。
晚上的天洋集團只有一個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惹歡對這個辦公室并不陌生,他帶她來過,當著所有員工的面,親密的牽著她的手。
那種行為,是一種宣告,她當時雖然別扭,卻也沒有反抗。
從她打算做元惹歡的那刻起,她就知道這是她牽著蕭祁的,她和他曾經相愛,只是她卻忘記了他,她要對他有一點點的公平。
而且,她也不反感被他牽手。
今天再來天洋集團的辦公大樓,她沒想到保安一眼就認出了她,看她提著東西忙上前幫她:“小姐,我?guī)湍隳冒桑闶莵砜词捒偟陌桑€在樓上。”
“不用謝謝。”
東西并不重,她不想麻煩人。
“那我?guī)湍惆措娞莅桑捒傔@幾天很辛苦,總是飯都顧不上吃。”
“他每天都很晚下班嗎?”
“恩,都要到凌晨一二點。”
惹歡皺眉,這個人是工作狂嗎,不會好好照顧下自己的身體。
他不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而且,世界上有一種上門服務叫做送外賣的,他再忙總也有個時間叫個外賣吃吧。
對他很是不滿,這種不滿里,卻又滿是關懷。
電梯來了,她上了電梯,按了他所在的樓層。
他的辦公室在25樓。
坐電梯都是個冗長的過程,電梯終于到了25樓,惹歡熟門熟路的繞過幾張辦公桌,往前走到一扇豪華的大推門面前,因為沒有手,只能用叫踹了踹門。
“進來。”
他的聲音涼薄,相處多日,她也知道他的笑容,只對兩個人展開,一個是他的兒子,叫kim,在外國念書,不是親生的,聽說以前和她的關系也非常親密,她還因為kim開始信奉天主教,是很默契的忘年交。
而另一個人,就是她了。
就算他說進來,她也沒有手開門,只能繼續(xù)踹門。
“進來。”
他又說了一聲,她忽然有心捉弄,不吭氣,還是踹門。
終于,她聽到了有皮鞋聲靠近的聲音。
她微微一笑,想象著門里面他是怎樣一張黑臉,但是門開了,他卻笑的很是無奈:“我就知道到是你。”
“為什么?”
“因為沒有人這么大膽敢用腳踹我的門。”
“我用手的好嗎!”
“那么請問你的第三只手在哪里?”
還和他貧嘴,嫩了點。
“知道我沒第三只手,還不拿著。”
她把東西丟到了他手里,不客氣的進了他辦公室,直奔窗邊,果然,好美的夜色。
上次來的時候就站在這個窗邊往下面看過,想象著如果是晚上在這里看下面,該是多么美好的一副景象,果不其然。
“珍珠塔上能夠俯瞰整個s市的夜色,你這里也不差。”
“你去過珍珠塔看夜色?”他問。
她頭也不回道:“和阮承東一起去過。”
她說完許久,屋子里都沒有他的聲音,她好奇回頭,卻差點被站在身后的他嚇到:“你,你干嘛?”
他低頭,額頭抵著他的額頭,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吐氣,滿是酸味:“以后,那地方,不許和他再去了。”
阮承東和小晨的約定,他是知道的。
他就怕惹歡不知道,惹歡卻咯吱笑道:“你不說我也不去了,我可不想再不明不白的被別人當做他女朋友。”
“誰把你當做了他女朋友,那人眼睛估計沒長好。”
“呵呵,你放開我,吃飯了。”
這樣的曖昧,其實也很少有,偶爾他抱著她,她總有些別扭和羞澀,今天亦然。
他并不會過分,只是輕輕抱著而已,可是今天的她,太誘人。
他的手,沒有松開,反倒更緊。
她幾乎整個熨帖在了他的懷中,他灼熱的氣息近在咫尺的噴涂在她的臉上,她緊張又無措,嬌羞又赧然,這樣的她,簡直能要他的命。
他的唇,漸漸靠近,親吻她鼻頭的時候,他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動,是一種青澀如同少女的反應,一如當年他親吻她的樣子。
薄唇,開始往下,親吻她人中,然后,貼上了她的紅唇。
她抹了唇膏,薄荷味的,沁涼清香。
他留戀的輾轉在她的唇上,不愿離去。
放在她腰上手也越來越近。
有一種渴望在燃燒,他試圖用理智去壓抑,可是他也不過是個男人,一個各方面都正常禁欲了五年的男人。
這軟香溫暖的身體抱在懷中,他怎可能還有理智。
溫柔的吻,開始漸漸變得渴求而熱烈,她鼻翼間一聲嚶嚀,更是最好的催化劑,大掌開始不滿足于抱著她的腰,探入了她t恤的下擺。
她一驚,用力推了他一把。
理智還魂,他才意識到自己太過猴急了,畢竟,他對她來說,還是個陌生人。
“對不起。”
她紅著臉,微咬著嘴唇,模樣嬌羞可人,如同一朵盛放的玫瑰一樣明媚。
“吃飯吧,我先走了,東西我下次來拿。”
“我送送你。”
他舉步上前,她卻紅著臉道:“不用,我自己下去就想,飯菜會冷的,吳媽頓的豬蹄,很好吃。”
她說完,匆匆走向電梯,內心里狂奔亂跳的小鹿,在走進電梯后才稍稍平靜下來,他沒有跟上來,電梯門關上,撫摸著被他親吻過的紅唇,她的臉色更是酡紅的如同晚霞一般。
雖說以前相戀過,可是現(xiàn)在這進展,會不會太快了點。
剛剛如果不是她及時剎車,他會不會,在那里,要了她?
雖然不是處了,可因為丟失的那段記憶,她對男女之間的事情完全陌生。
真的要和蕭祁滾床單,她還沒做好準備。
電梯直下一樓,她的車子沒停去車庫,就放在門口,因為知道他忙,她沒想過要多留。
出到門口,她才想到忘記叮囑他一句記得每天按時吃飯。
算了,等到家了發(fā)個信息吧。
少了車,抬頭看著25樓那亮著的燈光,希望他別貪戀上吳媽做的美食然后天天要她送快餐,她可沒這么閑,明天要是面試成功,這個點,應該已經是上班時間了。
雖然也想和俄羅斯精靈舞團的舞者一樣站在世界巔峰的舞臺上,可是,她無法擺脫也不想擺脫她曾經在魚龍混雜的夜店里跳舞的事實,她想,在還能跳的年紀,有個舞臺就夠了。
那家叫做莎莉哇的酒吧,風評和口碑都是不錯的,和亞當不同,莎莉哇酒吧更像是一個高級會所,齊聚名流,檔次上比亞當高出幾個層次,所以對舞娘的要求也非常高。
她看了招聘,說是要求舞娘至少要舞蹈專業(yè)畢業(yè),本科以上學歷,最好是英語六級以上,這比一般大公司招聘職員要求還高,她的簡歷上,只有高中文化程度,不過對方說了,她可以過去試一試。
希望,這次能成功,她不想真的落魄到需要仰賴蕭祁幫忙的地步。
他雖然有錢,她也不想自己成為一個只會花男人錢的沒有靈魂的女人,就像是她和吳媽說的,她選擇做舞娘,是因為她熱愛跳舞。
她需要的,其實只是一個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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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卷,蠻甜蜜的,看看強大后的惹歡,再看看寵妻無下限的蕭祁,其實,摒棄掉過去對惹歡來說沒什么不好的,她的人生只會越來越好,開啟親媽模式。
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