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著臉幾乎是飛進(jìn)客棧,樓澈也不管周圍人如何瞠目結(jié)舌,便直接沖回房間,抓到桌上茶壺就往嘴里灌,這一路疾奔又累又渴是個原因,但更多的其實是想澆滅身體里那團(tuán)莫名跳躍的火焰,以及由此引起的口干舌燥之感。
涼茶下肚,果然覺得舒暢許多,樓澈心內(nèi)放松,才剛要滿足地擱下茶壺,卻突覺腦中那些畫面重又一幅幅疾閃而過,讓他一口茶差點沒咽下去,連連嗆咳幾聲,眼淚都要被逼出來。
然而,最為可疑的,還是那面容上蹭蹭蹭騰起的幾大朵紅云,若說是被水嗆得,那恐怕沒人會信。
“奇怪!太奇怪了!本大爺怎么不知道……”下面的話自動消了聲,樓澈雖然遲鈍,可他潛意識里似乎也明白,那種事情該是極為隱晦,不能大聲說出口的。于是,做賊般瞧了瞧四周,方才趴在桌上,悶頭嘀咕。
原來……還可以那樣……
腦中不經(jīng)意又回想起先前在玉樓看到的那一幕。紅鸞香閣,肢體絞纏,香艷之極也刺激之極,直讓他過分單純的腦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差點松手從窗子上摔下去。
結(jié)果最后,還是愣在那里傻傻地看了一會兒,卻在猛然意識到什么的時候,臉色爆紅至足以噴火,一路輕功一路塵,逃命般飛了回來。
或許別人不懂,但樓澈卻分明知道,自己腦中當(dāng)時蹦出了怎樣的畫面,比真實所見更加冶艷,更加誘人,只因那位于下方婉轉(zhuǎn)承歡的被他想象成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堪稱絕色,世所無雙的男子。
面上又是一紅,樓澈已經(jīng)明顯感到自己身體某處不安分的躁動,雖然不知為何會這樣,但仍舊覺得大為心虛,掩飾般爬上床榻,掀開被子蒙頭裝睡。
可是徒勞無功,那些綺麗的畫面猶自徘徊腦海,不僅沒有淡去的跡象,反而隨著周圍越來越窒悶的溫度更加生出一種真實的感覺。
仿佛,那美到不可方物的人,此刻就躺在自己身側(cè)一般。
嬌姿媚態(tài),柔順委婉,該完全是與那般靜雅出塵、淡然脫俗的神采沾不上邊,卻又好似,絕佳地糅合在一起,重疊成同一個人。
“彈琴的……”
下意識將徘徊在唇畔許久的稱呼輕喚出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方式,此刻響在心間,卻又像有哪里不太一樣,更深更沉,更癡更迷。
心頭微慌,樓澈猛然彈開被子,雙眼略有些空空地望向床帳。
方才,在玉樓撞見的那兩個人,臉上神情看起來像是很快樂的樣子,他們的身體緊緊相纏,親密得仿佛沒人能分開一般。
那種感覺,就像是某種神圣的儀式,兩個本來不同的人,身心都完全融合,似乎就此成為一體。
不由又想起蘇袖說過的話。
“喜歡一個人,是會想他快樂,是會想陪著他,是會想,一直跟他在一起的……但其實,人都有私心,你若是很喜歡誰,更會想完全擁有他,完全將那個人據(jù)為己有。”
“假仙人,如果你會有那樣的感覺,那便是喜歡了?!?
樓澈癡癡地想著,忽而咧嘴一笑。
若說向紫丞坦白的那一日,他還僅僅只是體會到那些單純的喜歡,那么此刻,再想起那些話,樓澈仿佛已能懵懂知曉,有些感覺,好像更深了一層。
喜歡,就會很想擁有他,很想證明他是他的所有。
他喜歡紫丞,很喜歡,甚至即使是這兩個字,也不足以表達(dá)心頭那種酸漲疼痛,卻又溫馨快樂的感覺。
在玉樓看見的那兩個人,是不是也懷抱這樣的感情,才那般親密相擁?
這樣想著,樓澈頓時心中甜蜜,那些原本被認(rèn)為是不該存有的想法,此刻,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幸福的迷霧。
傻傻地一咧嘴,樓澈忽覺腦中略有些昏沉,便就勢抱住被他揉成一團(tuán)亂的衾被迷迷糊糊閉上眼,唇邊猶還掛著滿足笑意。
鼻端輕觸枕棉,某種淡淡的梅花香,柔柔軟軟淺浮輕漾,很熟悉,是那人身上的味道,冷冽而幽雅,此刻圈入懷中,卻是芬芳醉人。
唔……彈琴的……本大爺先睡一會兒,你回來……要記得叫我……
從上官別苑出來,紫丞還打算再去探一探碧徽河,卻在習(xí)慣性瞥向身邊的時候,猛然想起半途被自己丟下的樓澈,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家伙會不會又在賭氣?還是先回客棧看看他的好……
想了一想,紫丞便立刻返了身。
已經(jīng)是戌時,他本來覺得樓澈該是在屋頂上,可卻并沒找見,再到他房門口,抬手輕輕敲了敲門,居然也沒人應(yīng)。
奇怪……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還是說,好奇心發(fā)作,又去什么地方湊熱鬧了?
無奈地?fù)u搖頭,紫丞眼中微微泛起些溫柔笑意——那呆子,居然連青樓都不知是何去處,還真是難為他這一介七尺男兒了。
不過,也許正因為如此,樓澈才能得以保有那一份赤子之心。畢竟青樓,雖然風(fēng)塵女子薄命凄涼本應(yīng)無錯,但那些出入其中身份迥異的花客,復(fù)雜往來,暗行授受,不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也比旁的地方更易污染人心。
這也是,他之所以急急避開,不愿樓澈再行細(xì)究的原因,只希望,那好奇心過重的家伙別不肯放棄,又偷偷尋過去才好。
回到自己房中,紫丞褪了外衫,便覺疲憊之感向他沉沉壓了下來,功力已只剩下一成不到,何況,一路過來大傷小傷不斷,剛剛潛入上官府,已是頗有些力不從心。
輕輕嘆了口氣,紫丞決定,還是稍微休息一下,若是再過一刻,仍不見樓澈歸來,便得去找找看了,否則,也不知他冒冒失失,會不會又惹出來什么麻煩來。
這樣想著,紫丞緩步走到桌邊,去端那茶壺,卻忽覺手上一輕,原本該滿著的壺中居然僅僅只剩了少量一點茶水。
奇怪,這間屋子分明是他一個人在住……
莫非……樓澈來過?
腦中立時蹦出這種可能的情形,紫丞皺眉,心想他或許是來找過自己,還呆了有一陣子……若是那樣的話,倒也沒什么。
正要稍稍松口氣,卻在下一刻,紫丞便被某處傳來的細(xì)微聲響給激起本就時時存在的警覺——是從床榻方向傳來的,低沉喘息。
那聲音,分外耳熟。
紫丞于是心下大驚,趕緊上前一把拉開帷帳,映入眼簾的一幕幾乎讓他完全亂了方寸。
“樓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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