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有些發悶的胸口,緊貼在鋼板上的鉛彈,有些硌手,想起剛剛中彈的一瞬,楊猛的臉色也瞬間變得冰冷無比。
“子祺,你帶人上去,還活著的虐殺!弄死之后,就把他們釘在船上,讓他們在江上飄著吧!讓楊福良帶人留下,知會廣州城的潘老爺,不要讓官府處理此事,看誰給他們收尸,下場跟他們一樣。
提醒他別忘了抄了這些人的家小!”
操啊!楊猛身上已經被白毛汗浸透了,如果不是自己特別在意自身的安全,聽到廣州有旗記鐵廠之后,特意讓人去定做了兩塊鋼板,自己剛剛就死在船上了。
活剮了這些劫船的王八蛋都不解恨啊!除掉這八艘海船之后,前路上的哥老會就不足為懼了,一幫玩刀的,還能干過玩槍的?
秦子祺的掃尾工作,做的極端殘忍,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尸體,釘滿了船身,這一幕不僅驚住了,楊家貨船上的人,連在暗處綴著楊家船隊的哥老會成員,也被嚇住了。
如果說珠江剿匪,楊家只是手狠的話,哥老會并不懼怕,可把活生生的人,大卸八塊釘在船上,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來的了。
三十二門二十四磅臼炮,幾萬塊鷹洋,百十箱鴉片,長短槍支千余把,刀劍無數,這就是一場惡戰的收獲。
那八艘海船太大,從珠江開不到云南,楊猛索性就放棄了,拿著這八艘海船立威也是不錯,起碼以后楊家在珠江水路上會清凈許多。
沉沒的兩艘沙船,經過打撈,臼炮全給撈了上來,但還是丟了一門虎蹲炮,船上的人員,死了三十多個,而攻船的傷亡也不小,一百多人死在了船上,傷的人數更多二百多人,不過多數是輕傷,用上百寶丹之后,多數人十天半月就會復原。
潘仕成請的御醫,也捏著鼻子做了一把軍醫,不做不行啊!自己的一家老小都在船上,剛剛的慘叫他也聽到了,這楊家惹不起啊!
收拾好了船隊,留下楊福良帶著三百人回廣州,楊猛帶著眾人繼續溯江而上,做了那八艘海船之后,這一路上也清凈了不少,看來哥老會那里,也是得了消息,不敢沖楊家下手了。
船隊還沒出廣東,就遇上了沿江而下的韋駝子,可他只帶了不到千余人馬,這與自己的吩咐不符啊!
“韋駝子,云南出了什么事?”
兩個月的時間不在云南,怕是那邊出了大事了。不然韋駝子不會在自己的命令上打折扣,八成是老爺子,調走了防疫營的人馬。
“爺!云南大旱,各地糧食歉收,宜良的收成只有往年的七成不到,老爺子讓我給您帶了書信,要從長江水道調運糧食。”
“可是滇西又出事兒了?是馬效青還是張富?”
一種不好的預感,罩到了楊猛心頭,回亂啊!大災之年,只怕滇西又要亂了!
“不是回回,是咱們家收攏的山民,各大頭人見今年糧食歉收,怕楊家養不起他們,與孫伯青起了沖突,孫伯青一天殺了三百多人,滇西的莊子要亂了。”
沒想到事情竟然發生在楊家!看來以后引山民下山,可不能再攪和在一起了,不然他們的頭人,就是自己潛在的對手。
讓秦子祺讀了老爺子發來的書信,云南的大致情況,楊猛也了解了。由于土地和糧食的牽制,大多數山民還是安分守己的,只是有幾個頭人,想要帶著自己的親隨,趁勢反水,卻被孫伯青強勢壓住了。
“子祺,寫信!知會廣州的潘老爺,讓他用十五家商盟的力量為云南籌糧,什么糧食不限,只要是能吃的就成,數量多多益善,錢款從廣州那邊出!
知會滇西的孫伯青,先贊他一下,前事做的妥帖。讓他對于山民的各個頭人,一定要嚴密的監視,膽敢趁勢反水的,絕不容情!讓他打開滇西各個武莊的糧倉,先派出三個月的口糧穩住山民,一切事情等我回去再說!
知會昆明的老爺子,在鹽津渡口附近,建造大型的糧倉,要設上武備。讓楊家的管事,在宜良選取家口多、男丁數量多的莊農佃戶,許給他們雙倍的土地,給他們耕牛,讓他們準備往滇西遷移。
宜良屬于莊子的肥地,撥出五千戶的數目,建造磚瓦的房舍,預備耕牛農具,準備接受滇西那邊過來的山民。
知會我大哥,現在就派人去云南各地,用糧食換取土地,那些活不下去的,現在就開始收攏到楊家,選出漢人莊農佃戶,往滇西的武莊遷移。
知會岑毓英,讓他弄一套興修水利的章程出來,主要針對滇西,我回去之前一定要弄完。再讓他選一批敦厚的讀書人出來,去滇西建私塾,先把山民的孩子弄到私塾里讀書。
弄完了書信之后,騰出一條快船,讓他們五天之內回到云南!”
今年的開頭一切順利,還掘了云南銅官這座純金的大礦,沒想到自滇西民亂之后,形勢就急轉直下,沒有一件好事兒,全他媽是爛事兒。
看來真是自己的步子邁的快了,滇西之事,本就做的倉促,引山民下山之事,自己做的太急了,而且沒有打散這些寨子,讓各寨的頭人有了可趁之機。
“韋駝子,你找幾個熟識江湖的人出來,讓他們給兩廣的哥老會下帖子,與楊家有隙的,讓他們去云南說理,現在這個時間,誰敢對楊家下手,老子滅他滿門!”
哥老會也是個麻煩,滇西那邊不妥帖,自己最近就騰不出人手來了,江湖事江湖了,與哥老會的仇怨,還是要盡早的處理一下。
“去把魏先生請來!”
這次帶著魏五就是個錯誤,要是把他留在云南,說不定老爺子那里能輕松一些。這次的專銷權之爭,他屁忙沒幫上反而讓他知道自己與荔香園潘氏的關系,這老奸賊腦有反骨啊!
火燒頭這地段太不安全,周圍四通八達的全是水路,趁魏五還沒上船,楊猛也下了立即啟程的命令。只要進了狹窄的河道,就不怕海匪了,不然再戰上一場,這大批的貨物就要易主了。
東印度公司,也忒不是東西,竟然把二十四磅臼炮給了海匪,他們真是打算要自己的命嗎?如果要弄死自己,為什么不派幾艘內河炮艦呢?那樣自己就必死無疑了。
這事兒也是個撓頭的問題,想追究自己現在沒那個能力,不追究又咽不下這口氣,事情難辦啊!正當楊猛對東印度公司發愁的時候,魏五這老奸賊,顫巍巍的上了戰船。
看了看周遭的火炮,魏五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了,這楊老三好本事啊!短短兩個月,又弄了一批火炮,剛剛的炮戰他也見識過了,想來大清的水師到了這里,肯定打不出楊家這樣的水平。
這楊老三心智上差了一絲,但心機城府卻是堪比積年老鬼,自己這次住在荔香園,身邊有不少他的細作吧!
“三爺,喚我何事?”
“魏先生來了,不是什么好事,云南那邊大旱鬧饑荒了,宜良歉收,咱們的莊子只收了上年的七成不到。宜良是有水渠灌溉的,也只收了七成,云南的其他地方怕是要有絕收的了。
在這事兒上,你有什么看法?”
“可確定是整個云南歉收?”
一聽饑荒,魏五的臉色又是一變,流年不利啊!滇西回亂、昆明楊家,這事情辦不好,就不是一個云南的問題了。
“確定!滇西那邊的山民,最近鬧了一下,被孫伯青殺了回去,這只是個開頭,后面的事情還麻煩著呢!”
老爺子的書信也沒提賀長齡倒臺了沒有,萬一賀長齡在這個時候倒了,云南沒有主心骨,滇西的回回、沈聚成,這兩家還有血仇,再加上這次饑荒,只怕各地的山民,也要出來湊熱鬧了。
“三爺可有對策?”
“已然讓人去湖廣等地籌糧了,具體是個什么結果,一兩個月才能知道。滇西那邊我讓孫伯青,放了三個月的口糧,先穩住山民。至于其他的饑民,我已經讓我大哥,去云南各地收攏了。”
這些事兒,也不知能不能有些成效,就怕回回趁機添亂,這把火要是燒起來,就不好撲了。
“不錯,在此事上,三爺對云南百姓有大恩啊!”
“甭拍馬屁,說說你的看法。”
“三爺是如何看的呢?”
“魏老賊,你這是要悖主嗎?”
“三爺不信任我,老魏也沒有法子啊!自保而已!”
“你的那些小手段,我勸你全部收了,看著你是怕你壞事兒,你這老賊心機太深,不防你一招,我怕被你賣了。”
魏五這是在找后賬呢!廣州的兩個月,自己就是變相的把他給圈了,這貨心里有氣。
“賀長齡快倒了吧!”
“不錯!”
“三爺是打算借機控制云南吧!”
“也對!”
“但時機不對!賀長齡一走,新督未來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建議三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安撫云南的百姓,借機擴大地盤才是您該做的事情。”
“怎么講?”
“滇銅之事,楊家不僅是惡了川督寶興,連帶著也惡了那幫軍機,新督一來,必然要拿捏楊家,賀長齡不在的這段時間,楊家要收斂一些,不然……”
“嗯!這事兒我回去之后,再想一想。對于此次饑荒,我是這么想的。
趁著饑荒,用糧食收購老百姓手里的土地,再返聘他們為我楊家耕種。山民性子桀驁,正好弄一批漢人百姓,到滇西攪亂山民的村寨,不然他們怕是難以真心歸附。
再有就是漢人的練勇了,因為云南的大多數漢人體質不佳,脾氣軟糯,前期招徠刀手,我就放棄了漢人這一塊,現在也是時機了,選些青壯再組一支團練,平衡一下各地的山民刀手。
回回那里,我也想這么來一下,只是……”
“前面那些對策極好,只是這回回之事要慎重,賀長齡倒在此事之上,新督來了,一是要拿捏楊家,另一個就是處置回亂了。
這新督想平回亂,無非只有兩條路可走,懷柔與強硬!懷柔之策收效甚慢,只怕這新督會用強硬的手段。
其實這對您來說無所謂,新督懷柔,您就輔助一下。新督若是強硬,您也可以拉回回們一把。”
“拿捏我楊家,這新督如果手段太下作又如何?”
“下作?您不是還有一記殺招嗎?”
“殺招?什么殺招?”
自己何時布下什么殺招了,楊猛一臉的迷惑,可魏五那老奸賊,卻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