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朝貴的千余精銳,對打兩三千清軍綠營兵,還是手拿把攥的,駐守石馬鋪的雖說來自西北,但九邊老卒早在明末清初就敗落了。
西安鎮(zhèn)總兵福誠的兩千西北綠營,雖說名聲挺大,但戰(zhàn)力也挺讓人揪心的,福誠的軍馬,算是外省援兵,他們到長沙的時間太短,許多東西都在適應(yīng)之中。
立足未穩(wěn)就是這支人馬寫照,蕭朝貴來的匆忙,福誠等人猝不及防,最初他們還認為這是同僚的援兵呢!可走進了一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兒,這帶起行軍煙塵的竟是長毛。
襲營者與被襲營者,一個信心滿滿、連戰(zhàn)連捷,一個懵懵懂懂、得過且過,戰(zhàn)果如何不問自明,蕭朝貴的人馬,一氣兒破了福誠的中軍,總兵福誠戰(zhàn)死,副將尹培立戰(zhàn)死。
襲營,前期蕭朝貴做的不錯,后期就有破綻了,按實力來說,蕭朝貴的那千余人馬,有殲滅福誠西安鎮(zhèn)的實力,只要前后包抄,或是從后路往前打,事情都大有可為。
只是這蕭朝貴,猛將而已!前路破營,雖說打得轟轟烈烈、聲勢無兩、可也給了清軍潰散的機會,而且是向長沙方向潰散。
跑不動、走不動,那是綠營兵平時行軍,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太平軍的刀子都要捅到屁眼了,這個時候不玩命的跑,以后就沒機會跑了,生死當前,就是大煙鬼跑的都比兔子快。
蕭朝貴行軍速度雖快,可追趕玩命奔逃的清軍潰兵,也只能想想而已,這些王八羔子跑的太快了,追?氣兒都喘不勻,追上去也不好殺,索性他就放了這些潰兵。
得了福誠的軍械,蕭朝貴的好運氣并沒有就此終結(jié),長沙城外,距城十里的石馬鋪,駐著外省援兵福誠的西安鎮(zhèn),距城七里,還有一支人馬,那就是本地綠營副將朱瀚的沅州兵,他們的槍炮火器,比福誠那邊多得多。
而朱瀚看到福誠的潰軍之后,也拿出了領(lǐng)軍大將的果斷,丟下武器,轉(zhuǎn)身就逃,先得了福誠的部分裝備,又得了朱瀚的槍炮甲仗,蕭朝貴的實力,一下就拔了好幾個層次。
只可惜,他的人馬太少,連貓帶狗不過千五,繳獲雖多,這千多人也用不了,局部之戰(zhàn),蕭朝貴大獲全勝,打散了近五千綠營兵馬,他自己的損失卻寥寥無幾。
兵少武器多,蕭朝貴也有了擴軍的心思,在茶陵之時,有些當?shù)厝讼胍挸F被他婉拒了,攻城是個用人的活計,這個時候,用一用他們也算湊活,留下了幾十個兵卒看守多余的刀槍,安排人手去接應(yīng)茶陵的新兵,蕭朝貴這邊卻沒閑著,直奔長沙南門而去。
擊潰了福誠和朱瀚的隊伍,老天爺這是在給蕭朝貴機會啊!清軍的號衣甲仗遍地都是,潰逃的清軍也直奔長沙而去,這個時候,只要蕭朝貴命令大軍上下,換上清軍的號衣,賺城,十成十的沒有任何懸念。
可這太平軍第一猛將的名號,不能白瞎了,智勇雙全的那不叫猛將,對于遍地的機會,蕭朝貴沒能把握住,而是直奔長沙城南門而去。
輕兵疾進,打的是什么?打的是突然性,到了長沙南門,蕭朝貴依舊是穩(wěn)扎穩(wěn)打,先是占據(jù)了妙高峰架炮,后又占據(jù)了南門之外的民宅,還有一些比較險要的位置。
匆匆趕到長沙卻不在第一時間攻城,可能是蕭朝貴出于對長沙堅城的畏懼吧?但這也不盡然,占據(jù)了這些地方之后,他的攻城戰(zhàn),打的還是相當猛烈的,這原因只能歸結(jié)于能力了,蕭朝貴善于把握局部的戰(zhàn)機,而對于全局的掌控能力,就太差了。
石馬鋪一戰(zhàn),本可以不打,雖說蕭朝貴的人馬沒什么損失,但是打石馬鋪,不僅浪費了時間,還讓許多潰軍,退回了長沙,這些潰軍不僅保住了命,而且還給長沙城,帶去了太平軍來犯的消息。
若是繞過這幾千人,直接打長沙,說不定分分鐘蕭朝貴就能登上長沙城頭,也說不定蕭朝貴打到長沙的時候,正是四門洞開的時候,沖進去就算成功。
但現(xiàn)實沒有那么多的說不定,老天爺給了蕭朝貴無數(shù)次機會,而他僅僅把握住了強攻的機會。
此時的長沙城中,比福誠還懵懂,百姓到巡撫衙門報告太平軍打過來的消息,卻被當做造謠生事的給捉了,數(shù)百潰軍退入長沙城中,巡撫衙門愣是不知道,這是哪里的潰兵。
好在守城門的清軍比較怕死,一見了潰兵,忙不迭的把長沙城的七個城門都給關(guān)上了,這城門一關(guān),也就把蕭朝貴一戰(zhàn)下長沙的希望給破滅了。
城門雖說關(guān)上了,可長沙城上下,卻不知賊兵從何處而來,蕭朝貴若是再果斷一點,或是他的人數(shù)在多上五六千人,長沙依舊一戰(zhàn)可下。
可蕭朝貴現(xiàn)在卻在依著桂林的經(jīng)驗,預(yù)備攻城的陣地,他也不看看身后那千把人,就這千把人,面前的長沙南門都堵不上,就別提什么攻城陣地了。
長沙城中反應(yīng)遲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現(xiàn)在的長沙城,就是個群龍無首的地界,前湖南巡撫駱秉章,已經(jīng)卸任了,要去京師謀求高位,現(xiàn)在正是他仕途的關(guān)鍵時候,傻犢子才去攪和長毛這潭渾水呢!
督撫疆臣,長沙城中不是只有駱秉章一個,還有一個前任的湖北巡撫羅繞典,但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這些人耍耍筆桿子還成,真要是披掛上陣,啥氣節(jié)之類的早就被嚇飛了。
領(lǐng)軍大將,長沙城中不是沒有,湖南提督鮑起豹,就坐鎮(zhèn)長沙,不過這大清朝重文輕武,鮑起豹?他連個道府官都比不上,在長沙城里舞舞扎扎,找死呢?
沒有巡撫主持大局,下面的文官,一個個的也做起了縮頭烏龜,互相推諉責任。亂糟糟的上層,造就了亂糟糟的下層,長沙城中的人馬不少,綠營兵將足有八九千人,忙忙亂亂的一天過后,長沙的防務(wù),有跟沒有也沒什么兩樣兒。
這同樣還是蕭朝貴的失誤,打仗就講究個以快打慢,以有備打無備,趁亂攻城,亂中求勝,才是兵力不足的蕭朝貴制勝的法寶,這可惜這大好的機會蕭朝貴又錯過了,大軍占據(jù)了長沙南門的有利地形之后,這位西王殿下,竟然下令大軍休整明日攻城。
半天一夜的功夫,長沙城中的亂局,也有了一定的緩解,文官們雖然互相推諉,但武將守城這是天職,湖南提督鮑起豹上了城樓,這長沙的城防總算是有了一只領(lǐng)頭羊。
長沙可不似桂林,朝廷早就有太平軍會攻打長沙的推測,長沙城中不僅有八九千兵員,槍炮火器也是一樣不缺,雖說有句話叫天生桂林府,鐵打長沙城,但桂林始終是個靠天吃飯的地方,不似長沙這般,是人造的堅城,墻高城厚,加上充足的火器,近十倍于蕭朝貴的兵員,這要是還守不住城,就真叫是扯犢子了。
長沙有了防備,蕭朝貴第二天的攻勢雖說猛烈,可也只是個勞而無功的局面,站在城頭射箭、打槍、開炮,孩子都能做的事情,清軍的士兵就是再差,這些事還是勉強能做的。
千多人的隊伍,仰攻萬余人守備的城墻,要是掉個個,還算是勢均力敵,不掉個,只能稱作是蚍蜉撼樹了。
打了一天毫無戰(zhàn)果不說,還損兵折將,一路都是順風順水的蕭朝貴不樂意了,自己之前的仗打的好好的,怎么到了長沙就打不動了?訓斥了一下手下的將官,雖說蕭朝貴有心再戰(zhàn),可不足千人的隊伍,卻疲憊異常,只能等明日再戰(zhàn)了。
持續(xù)一天的攻城戰(zhàn),打掉了蕭朝貴近四成的兵員,這些可都是太平軍的老兵啊!指著那幾百人,擴成一兩萬的大軍都不在話下,白白的消耗太平軍的骨血,殊為不智。
第二天的攻城戰(zhàn)依舊慘烈,但依舊毫無戰(zhàn)果,蕭朝貴真急了,擼胳膊挽袖子,跨出陣地就要親自上陣,任手下的將領(lǐng)如何勸阻,這位就是鐵定了心意要親身去打長沙。
這樣的一幕,往往意味這有去無回,也往往意味著悲劇,永安建制,太平軍諸王都有一套自己的裝束,明黃王袍就是高層的象征,蕭朝貴這么一個明晃晃的打燈籠,走進戰(zhàn)場,豈有不殺之理?
小彈丸加散籽兒,輕輕松松的一炮,城頭的清軍,就解決了明晃晃的西王蕭朝貴,這次蕭朝貴挨炮,與馮云山還有些不同,馮云山當時騎在馬上,不怎么好瞄,蕭朝貴大咧咧的走向城頭,那真就屬于作死了,一炮下去沒有任何的生機。
可以降天兄的蕭朝貴,再次受難了。蕭朝貴身死,他的部下們也不敢攻城了,憑著幾百老兵和茶陵來援的千余新兵,打長沙,豈不是跟西王一樣,自己作死嗎?
將西王蕭朝貴戰(zhàn)死,和長沙城防空虛的事情傳到郴州,蕭朝貴的布下吉文元、李開芳、林鳳祥,也不敢再攻城了,只能維持西王在長沙城外開辟的攻城陣地,這些險要的地方只要不丟,太平軍就還有攻陷長沙的希望。
好好的一場仗,被魯莽的蕭朝貴打成了爛泥塘,西王生死,太平軍不能不復(fù)仇,而空虛的長沙城防對太平軍來說也是個機會。
如今的太平軍可不同于在桂林的時候了,現(xiàn)在真可謂是兵多將廣,不打長沙說不過去啊!
太平軍整軍準備攻長沙的時候,周邊的清軍,也在接連的進城,吉文元等人的兵力畢竟太少,固守前沿陣地都嫌不夠,阻止清軍進城,可望而不可及啊!
正在洞庭湖畔建造武莊田莊,筑造防洪堤壩的楊猛,聽到蕭朝貴戰(zhàn)死的消息,只是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或許這就是石相公的命啊!
太平軍打成什么樣,清軍打成什么樣,他現(xiàn)在沒心思去管,都說八百里洞庭魚米之鄉(xiāng),可到了之后,楊猛才知道這話有多操蛋,這時候正是雨季,一旦洪水泛濫,這八百里洞庭,就是一個巨大的泄洪場,所謂八百里洞庭,指的就是洪水泛濫的洞庭湖,平時這洞庭湖也就四五百里上下。
楊猛之前還納悶,這洞庭湖周邊為什么人煙稀少呢?知道這事兒之后,他也是無奈了,別看只是幾天的功夫,但楊猛在洞庭湖周邊投入不少,現(xiàn)在騎虎難下了,洞庭湖只是一個,臨近的荊江、長江的堤防都是要一一加固的。
因剿匪不力,被革職拿問的廣西巡撫鄒鶴鳴,也被楊猛劫了過來,這位理政打仗是個廢物,但治水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瞧著綿綿無盡的洞庭湖,楊猛也是滿肚子的苦水,早知道就不選這里了,筑堤修壩,恐怕從洪秀全那里搶來的財物都投進去,也不夠用吶!
至于打生打死的長沙城,現(xiàn)在他還沒那工夫去管,瞧這月份,再有兩三個月,就要發(fā)洪水了,先保住自己別被淹了才是真正的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