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叔,說說家里的老爺子吧!”
這新生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平白多了個爹,這讓楊猛心里有些不得勁。
“老爺子?說說也好,咱家老爺子可了不得,在云南的名號那可是響當當的,昆明萬家佛楊士勤,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說起自己的大哥,丁保鈞更是來了興致,一聲昆明萬家佛,許多馬隊里的刀手,都挺起了胸脯。
“萬家佛?這是外號嗎?”
楊猛前世不信鬼神,倒是緬泰那里道上的人物,經常以這佛那佛,打響名號。現在能重活一回,對于神佛他心里也有了敬畏,人在做天在看,萬事總要有個因果的。
“外號?你可小看老爺子了,這是云南各族老少給的,咱們家老爺子,每年賑濟災民的花費,就在幾十萬兩,碰上大災之年更多,這十幾年,單單承了老爺子的恩惠,在災荒之年活命的各族百姓,就不計其數,更別提老爺子修橋補路,捐贈寺廟了,這萬家佛的名號,可是用金山銀海鋪出來的。”
丁保鈞說的興奮,楊猛聽了卻是暗嘆楊家老爺子的手段,別的不知道,單說他自己,當初往國內捐學校,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殺人多了求個安心,這東西楊猛體會的最深,楊家老爺子萬家佛的名號,除了金山銀海鋪就,底下怕是還有尸山血海打基礎吧!
不過再怎么說,這也是自家的老爺子,這些身后的事情,不能在外人面前說,捐出去金山銀海,說說還行,其他的等自己慢慢探究吧!
“咱們家是祖上傳下來的,還是老爺子一手打拼的?”
楊猛這一問就有門道了,祖上傳下來的還好說,如果是自個玩的這么大,那家里頭的那位,可就厲害了。
“打拼!好!這詞兒用的好,咱家老爺子就是自己打拼出來的,當初我們兄弟隨大哥來云南,不過只有刀和馬,大哥娶了云南一個茶商的閨女,咱們兄弟打拼了二十多年,始有威震天南的昆明楊家!”
好嘛!這又是刀又是馬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經來路,娶茶商的女兒,二十多年發家,這不就是所謂的漂白嗎?
再聯系一下楊家的派頭,良善人家誰能一下拿出三百刀手,看這些騎著矮馬的漢子,舉手投足之間,都極為爽利,肯定是練過的。
這些人的裝束也適合打斗,腰里一把腰刀,手里那是長柄的斬馬刀還是什么物件,楊猛不清楚,可這一隊刀手,應該都是常年刀頭舔血的人物,這個楊猛能感受的出來。
想當初他沒成事的時候,不也在東南亞做過好幾年的傭兵,廝混在尸山血海之中,然后帶著一幫兄弟,在金三角站穩了腳跟,接下來就是發展了。
自家的老爺子,鐵定不是什么好出身,經營的買賣恐怕也不只是經商吧!
“丁叔,那我這一身拳腳也是家傳的?”
楊猛梳理過自己的記憶,羊祖內家、羊祖外門,就是他學的拳法。
“那可是羊祖真傳的玩意,羊祖內家就是武當正宗的內家拳,而羊祖外門,則是跟直隸一帶的八極拳藝出同門,這羊祖外門,是當年咱們家老祖羊如來,下山傳法的時候,在直隸與一個高人,換拳換來的。”
一聽這個楊猛的頭就大了,又是羊祖又是傳法的,這楊家莫不是白蓮教?這個楊猛可是知道的,電視、電影里都講過,清朝、白蓮教,這下可熱鬧了。
“那咱們家還是在教的嗎?”
楊猛忐忑的問道,自己重活一回,可不想玩什么造反,再說了清朝下面是民國,這個楊猛是知道的,白蓮教玩不轉啊!
“在教?哦……是在教,咱們是在理教,也叫理教,戒煙戒酒、扶危濟困,這可是好教,咱家老爺子五六年前,還去過廣州,與林老虎合作過。只是清兵太不給勁,被英格力士打的找不著北,老爺子一看沒戲,就帶著人回來了。當年咱們在廣東禁煙,可是打出了豪氣,只是朝廷和清兵一樣不給勁,和英格力士簽了啥玩意,讓這些力士在大清國做買賣,這些力士可不是什么好東西,鴉片就是他們賣的。”
林老虎?禁煙?英格力士?這都是些啥玩意?楊猛徹底被老丁給繞糊涂了,但從他的話里,可以聽出來,鴉片也就是這五六年才興起的。
等等禁煙、林老虎,莫不是虎門銷煙的林則徐?這位楊猛可是知道的,自己不往國內倒貨,也是因為小時候聽過這故事,只是時間久了,有些東西慢慢的被丟在時間的長河里。
“林老虎是誰?英格力士又是什么玩意?”
這話題越繞越遠,楊猛也無所謂了,問問吧!反正以后都要問的。
“林老虎就是林則徐,也是你二哥楊毅的師父,當年老爺子帶著老大老二去的廣州,正巧碰上了林老虎禁煙,老爺子就帶著馬幫的弟兄幫忙,倆人就是這么認識的,林老虎還稱老爺子為義士,老爺子也尊敬林老虎,把老二送到他那里研究學問去了,其實讓我說都是狗屁,英格力士千把人,揍得無數清兵找不著北,研究學問有個蛋用!”
丁保鈞也是越說越氣,看來當年他也是親身參與過虎門銷煙。這所謂的力士,就是英國人,楊猛也是讓老丁給帶溝里去了。
老丁說道這里,哪還有一絲楊家大管家的氣息,分明是個土匪,自家的來歷,楊猛也猜了個大概,來路不正是肯定的,去廣東禁煙,怕也是老爺子看到了機會,順勢而為。
至于在沒在里面撈好處,就不得而知了,把家里的老二送給林則徐當學生,這不是官商勾結是什么?老二要是能當個官,楊家也就徹底的洗白了,家里的老爺子手段高明啊!
丁保鈞在講故事,楊猛則是在推敲著故事后面的隱情,這玩意說出來光明正大,做的時候可就不一定了。
“丁叔,還是說說老爺子吧!他是如何到云南來的?”
這些事聽多了沒用,以后再研究也不遲,現在最主要的是摸摸家里老爺子的脈,灌頂之事老丁相信不行,得讓老爺子信了,才算是修成正果。
“唉……當年老爺子走了一段歧途,我就不說了,我們和老爺子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有些人心太大了,想一步登天,有些事情不是想想就行的,因為意見不合,我們就散了伙,老爺子帶著我們這幫老兄弟來了云南,然后就是打拼了。”
說這話的時候,老丁聲音壓得很低,生怕別人聽到似得。
“白蓮教?”
楊猛也輕聲問了一句。
“差不多,天理教!那幫人不是成事的料,全死在京城了,這事不要亂說。”
老丁一邊低聲說話,一邊撒嘛著四周,生怕被外人聽去。
“那理教羊祖,是真的假的?”
“這個是真的,咱們老家就是山東的,正經的羊祖嫡傳,不是羊祖八度那樣的弟子傳承,而是血親傳承。老爺子當年就是因為這個才入得天理教,結果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兒,就散伙了,這些聽聽就好,可千萬不要外傳,不然麻煩著呢!”
老丁俯首說完了這些,就打馬去檢查馬隊了,留下楊猛一個人,坐在板車上想事兒。
自己這個便宜老爹,也算是個人物,先入了邪教散伙之后入云南,還闖下了這么大的家業,立業之后花大價錢搏好名聲,這事怎么聽著還有彎彎繞呢?
楊猛在想著事情,馬隊也在慢慢的前行,這一路的道路也不太好走,由于馬車的拖累,后半夜天都黑透了,才摸到昆明城郊。
“三爺,天太晚了,現在進城動靜太大,咱們還是到武莊歇息一晚吧!”
磨磨蹭蹭走到現在,看來老爺子是今夜是撈不著見三爺了,明天再說吧!
“行啊!到了昆明就聽丁叔的。”
楊猛也是無所謂,自己現在好些事還沒捋清楚,在哪歇息都是一樣。
一行人沒有進城,直奔楊家武莊而去,到了才知道,楊家老爺子楊士勤也在,已經點起了千多刀手,準備去宜良呢!
“大哥!大喜事!三爺開竅了!”
老丁嘶吼著打馬直奔武莊報喜去了,留下楊猛一行人,在武莊外面傻呆呆的站著。
不大的時間,一個留著胡子的老帥哥跑了出來,剛到門口,一激動踩住了馬褂的下擺,差點絆了跟頭,這位的身手不錯,失去平衡的瞬間,一聲暴喝,生生的把身形定住了。
“星斗!”
定住了身形,這位就顫巍巍的伸手向楊猛摸去,小心翼翼的模樣,全然沒了剛剛定住身形的霸氣。
Wшw ?Tтkan ?c○
楊猛則是被弄懵了,自己不是叫做楊猛嗎?怎么又叫上星斗了?難道是小名?
“唉……我也是糊涂了,你混沌了十六年,不知道自己的字號,走吧!老三!”
這老帥哥,看著很順眼,加上剛剛的表現,讓楊猛覺得不錯,這爹得認,占了人兒子的身體,叫聲爹也不為過,可提了好幾次氣,這一個字,好似重逾萬鈞,怎么也吐不出來。
“爹……”
細弱蚊吶,還帶著尾音兒,費了好大勁,楊猛才擠了出來,太費勁了,認爹這事就這一回了。
“哎……”
楊士勤應了一聲,接著就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帶著長須的嘴一癟,像孩子一般‘哇哇’的哭出了聲,十六年啊!足足十六年,每天教拳,每日里給小兒子擦屁股,等了十六年,今天終于修成了正果。
“快說說那上師什么樣,爹這就派人去找,翻遍了云南也要找到他,我出銀子建廟,一定要好好供養這位上師。”
在老丁的勸說下,楊士勤止住哭聲,上前抓住楊猛的手,一個勁的追問上師的來歷,這人情欠的大發了。
“斷了,斷了,快松手!”
這下就輪楊猛倒霉了,這位萬家佛的手勁也太大了,這一激動差點把自己的手給捏斷,剛剛在板車上,能握碎豆子的手勁,也算碰上老子了,全然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