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院進入了一個極為繁忙的時間段,少了趙乾這個幫手,似乎一切都成了亂麻。
可是林婉兒偏偏不信這個邪,通過死記硬背硬生生的將所有事情都打理清晰,蠶繭進入林家小院,然后經過煮繭、抽絲、烘干、成絞、絡絲、捻絲等等一系列的工藝,林婉兒都能輕車熟路打理的頭頭是道,忙里偷閑的時候還可以寫寫《西廂記》番外篇。
如今澶州城內絲綢生意是兩分天下,其中一份便是林普領的林家絲綢莊,依靠著往年的存貨占據著大客戶,而且財源雄厚,后勁十足。另一份便是林婉兒的小院絲綢,快速的占據低端市場,比如絲綢手帕、肚兜等等,本著薄利多銷的原則,也是混的風生水起。不過缺點也是明顯,林婉兒缺錢,缺少大量的流動資金。
本來澶州書局、崇文書局和半月書局能夠幫襯林婉兒一把,但是正在北方擴展市場的劉宏達和沈松文也是覺得資金緊張,依靠常年在商場上打拼下來的人脈已經借了不少銀子,也沒有多余的閑錢來接濟林婉兒一下。
總之,現在的林家小院處在一個節骨眼上,手里的閑錢是一分沒有,都在外面飄著,如果能夠平穩的度過這個時期,以后便是財源滾滾,《西廂記》幫襯著絲綢生意,絲綢生意反饋著《西廂記》,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如果稍有外力破壞了這個平衡,林家只能一夜回到解放前,從新背起“吃穿住”這三座大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頭。
期間,還出了一出小插曲。
澶州楊二喜家里突遭災難,一家大小的頂梁柱楊二喜在碼頭不小心折了腰,傷筋動骨一百天,但是楊二喜的病情似乎有些嚴重,在床上躺了三月有余還不見好轉。
楊開光上學需要銀錢,楊二喜治病需要銀錢,本就不怎么富裕的楊家哪有多余的銀子,日子日漸捉襟見肘。
二喜媳婦整日唉聲嘆氣,不知如何操持這個家,雖然讀書少,但是二喜媳婦心里識大體、明大義,從未想著離棄一家大小。
二喜媳婦聽說林家小院招人,而且所掙銀錢頗為可觀,心里壯著膽子來林家小院討要一份活計:“婉兒姑娘,我家當家的現在還躺在床上。開光上學還需要銀錢,您看看能不能給我一份活干干,只要稍微給些銀錢就好。”二喜媳婦本來膽子就小,想著以前和林家還有些恩怨,說話語氣不足,聲音竟是越來越小。
林婉兒坐在前廳,一手正提著毛筆寫寫畫畫,算計著今天有多少手帕、肚兜進了林家小院,又有多少出了林家小院,聽見二喜媳婦的話語,才抬起頭來看著對方。
二喜媳婦被林婉兒看得有些不舒服,緩緩的低下了頭,臉上燥熱,覺得沒臉見人,但是想想家中窘迫的情況,壯著膽子再說道:“婉兒姑娘,以前千錯萬錯都是我家的錯,但是看在鄉鄰的份上……”
“不行!”林婉兒斬釘截鐵的說道,然后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二喜媳婦眼睛瞬間通紅,眼淚不自覺的涌了出來,哭求道:“婉兒姑娘……”
“我說過了不行!”林婉兒有些不耐煩,下筆的力度也不自覺的重了一些,語氣寒冷的說道:“當年我家比你家好不了多少,也不見楊家幫襯一把,這還不算,你家開光將我家從上到下罵了一遍,楊二喜落井下石,搶我銀錢。如今有了難處才想起我林家。二喜嫂子,我林婉兒不是好人,世間也不存在這樣的好人!”
二喜媳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著,口中凄苦求道:“婉兒姑娘,你就行行好吧。”
林婉兒心中煩悶,冷冷的哼一身,丟下毛筆,離了林家,也不知去了何處。
等林婉兒再回到林家小院的時候,二喜媳婦已經離開。
林婉兒看到夕陽已經西下,愣愣出了一會神,然后攥了攥拳頭像是給自己打氣:“要狠心一些。”
林婉兒心中揣度一下時間,獨自去了廚房,生火、加水、淘米、摘菜、炒菜……
林乾毅和林翰林先后回家,一家人坐在餐桌上。
林婉兒端起米飯,吃了一口米飯,不知什么滋味,然后夾了一筷子菜,還是不知道什么滋味,換個菜放到嘴邊,又將菜放回,筷子放下,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林婉兒啊林婉兒,你可真是個大笨蛋,天底下超級超級的大笨蛋,整個大魏國都沒有比你更笨的大笨蛋了。”
一家大小不知大姐為何說了這么一句話,都等著下文。
林婉兒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對林翰林吩咐道:“老四,拿著這張銀票去一趟楊二喜家,將銀票交給二喜嫂子。”
林翰林聽說了楊二喜家中的事情,再看到大姐要拿銀子給楊家,冷哼一聲,開口說道:“我不去。”
“你去不去?”林婉兒。
“我不去。”林翰林。
“好,你不去我去。”林婉兒放下碗筷,起身便要去楊家。
林翰林慌忙將大姐按住,拿起銀票,雖然心頭極不情愿,但是還是連連說道:“大姐,我去,我去,我去還不行嗎。”說完,人便離了小院,一頭扎入黑暗中。
林婉兒復又將碗筷拿起,胃口大增,心情也不自覺的好了起來,一口氣吃了兩碗米飯,晚上睡覺也香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婉兒收拾完碗筷,馬上拿起毛筆又在那和一堆賬本“打仗”。
二喜媳婦滿臉感激的進了林家小院,還沒說話就先撲通跪在地上給林婉兒磕了三個響頭,林婉兒還是扳著昨天的那張寒氣逼人的臉,算著自己的賬單。
二喜媳婦毫不在意林婉兒的反應,感激涕零的說道:“謝謝婉兒姑娘的幫助,謝謝婉兒姑娘的幫助。我代表楊家謝過婉兒姑娘了。”說完,又要磕頭。
林婉兒沒有站起身來阻攔,只是眉頭微微皺了皺,面色不悅。
二喜媳婦也瞧出了林婉兒的臉色,再謝三遍,開口問道:“婉兒姑娘,你就分配給我活吧,什么苦我都能吃。”
林婉兒放下毛筆,眉頭皺的更深了,問道:“我什么時候說讓你進林家小院干活了?”
二喜媳婦整個人一愣,開口說道:“昨晚婉兒姑娘送到楊家的銀錢,難道不是同意我在林家……”
“笑話!”林婉兒冷哼一聲,說道:“給你銀錢是給你銀錢,昨天我就說過楊家欺負我林家,就斷然沒有讓你們楊家進林家干活的可能。之所以送些銀錢給你們,是因為……”林婉兒想了想,沒有想出什么合適的理由,總不能說是因為我心軟了吧,那樣子太損我林婉兒澶州惡女的威名,最后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林婉兒說道:“是因為我林家錢多。”
二喜媳婦伸手抹了抹眼淚,見慣了爾虞我詐和雞鳴狗盜,即使自己丈夫有時候也會瞞著自己在心里算計一些小九九。想到這,二喜媳婦心中黯然,平復一下情緒,讓自己擺脫那股消極的情緒,張口說道:“婉兒姑娘,你是一個好人。”
林婉兒早就不耐煩了,語氣不善的說道:“沒事了吧,沒事就走吧。”
二喜媳婦起身,輕輕退出了林家小院。
林婉兒此時卻在小院里開始絮絮叨叨,大罵自己笨蛋,罵著罵著便笑了起來,眼睛望向身旁的凳子,挺動了一下鼻翼,好像對著某人說話:“笑什么笑,本姑娘有錢就是這么任性,你管不著。”
此時,林家小院的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來人是陳笑笑畫舫船旁邊的一位姑娘,和林婉兒見過幾面,但是不熟。
那姑娘氣喘吁吁,是跑來的,用手順了順胸脯,開口說道:“林大家,不好了,有人在笑笑的畫舫船上鬧事。”
林婉兒心中驚駭,順手抄起一根木棍,跨出林家小院,如同風一般去了畫舫船。
人還沒到畫舫街,便看到人一群人圍著陳笑笑的畫舫船。
眾人看到林婉兒趕來,不自覺讓開了一條道,林婉兒順著這條人道便進了畫舫船。
畫舫船內布置還是往常模樣,但是一看到里面坐著的人,林婉兒心中咯噔一聲,大眼睛也不由的瞇了瞇,開口道:“叔叔怎么在這里?”
林普領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說道:“婉兒,好久不見。我這不來畫舫船坐坐嘛。”語氣中帶著戲謔和諷刺。
陳笑笑抱著琵琶來到林婉兒身后,小臉滿是怒色,沒認識林婉兒之前,陳笑笑遇到事情便是哭泣,隨著和林婉兒接觸越來越深,性格變得愈發的堅強。
原來,眼見林家絲綢生意越做越大,林普領越來越坐不住,但是因為趙乾的威脅一直沒敢動手,不是不敢,而是每次派出去的人都無影無蹤了,林普領有時候都覺得自己那天也會稀里糊涂的無影無蹤了。
后來聽說趙乾離開了澶州,林普領還是不敢直接對林家小院動手。退而求其次,林普領決定對著與林婉兒交好的陳笑笑動手,“幫助”陳笑笑脫了賤籍,納入林家,以陳笑笑為要挾乖乖逼迫林婉兒就范。
如果林婉兒幫助陳笑笑脫了賤籍,勢必要拿出更多的銀錢,如此更好,林普領早就分析過林家小院當前的局勢,只要將林婉兒的流動資金鎖死,那么在澶州的絲綢生意還是我林普領一家獨大,說不定還能以低價收購了林婉兒滯留在手中的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