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江關大殿裡,酒筵還在進行。
兩番女正在給紅毛道人和黑臉仙長倒酒。
楊虎已經醉醺醺地了,仍在舉杯勸酒:“二位仙師,幹!”
紅毛道人、黑臉仙長也都舉杯:“幹!”
三人亮了杯底,同時哈哈哈哈地狂笑……
突然,一陣陣喊叫聲傳進來。楊虎側耳細聽,一邊兀自呢喃說:“什麼聲音,驚天動地的?”
紅毛道人和黑臉仙長說:“哪裡有什麼聲音,總兵大人,您是不是草木皆兵了啊。哈哈哈……”
他們的笑聲未落,探子便闖了進來。“報告總兵大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楊虎忙問:“出什麼事了?”
“唐軍數千兵馬,從天而降,已殺到了關前。”
楊虎“啊——”地大叫一聲,將酒杯摔在地上,吼道:“他們從哪裡弄來的渡船?”
探子說:“我們藏在蘆灣裡的船隻不翼而飛了!”
楊虎惱怒地說:“將令官給我叫來!”
那探子連忙出去叫那令官。一會兒他回來說:“報告大老爺,令官已不知去向!”
楊虎罵道:“媽的,奸細,奸細。魔家把他引爲心腹,不想卻上了他的當了。看我捉到他,不扒了他的皮!”
紅毛道人不慌不忙地說:“總兵大人不必著急,待我們出去看看再說。”
楊虎只好說:“走。二位仙師請。”
三個人一起登上了沙江關的城摟。這時,天已微亮,城下的一切雖然朦朧,卻也看清一二。楊虎等三人看到城外五里處已遍插唐軍的旗幟,一片軍帳鋪天蓋地漫無邊際。楊虎本來就恐懼唐軍,心想:“我兒子那樣武藝高強驍勇無比的人都死在樊梨花的手下,諒我這老朽更不是她的對手。”現看見唐軍如同天兵天將似地突然間從地上冒出來,嚇得他魂不守舍,一時間不能自己,叫了一聲“完了”,便暈了過去。兩位道人紛紛施法術也沒使他轉醒。倒是一個兵士過來,緊緊地按住他的人中穴,楊虎才長舒了一口氣,恢復了神志。
“嚴加防守!”他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紅毛道人說:“總兵大人,貧道看來,他們不過是一羣草胎泥塑而已,讓我下去收拾他們。”說著,就要下樓。
黑臉仙長也說:“總兵大人不必驚慌,不就是萬把兵馬嘛,何足懼哉。讓貧道下去殺滅他們。”
楊虎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下來,但他考慮到昨天晚上他們喝了一夜的酒,誰也沒有休息好,便不同意馬上下去交戰,便說:“二位仙師臨危不懼,實令魔家佩服。只因昨天晚上,大家一夜未曾閤眼,爲了首戰告捷旗開得勝,魔家想今天免戰,明天再和他們較量。”
二位仙師覺得有理,都說:“貧道謹聽總兵大人差遣。”
楊虎又向守城的兵士交代了幾句嚴加防守的話,便同二位仙師一起下樓去了。
一夜無話。雙方都休息了幾個時辰。第二天上午,羅章便將隊伍陳列在沙江關前,命兵士們大聲搦戰。他自己也在喊叫著:“楊虎老兒,快快投降獻關,別讓老子殺進城去,把你五馬分屍!”
衆兵士一齊嚷煎叫:“快快投降!要不就殺進城了——”
沙江關城的城樓上,楊虎、紅毛道人、黑臉仙長等正站在那裡向下觀看。楊虎說:“二位仙師,魔家看那唐軍氣勢洶洶,不知有何良策可以破敵?”
紅毛道人嘻嘻一笑說:“小意思!待貧道教訓教訓他們。”
楊虎向他抱拳說:“魔家全仰仗仙師,破敵立功!”
紅毛道人一揮手,一羣小道士吶喊著跟上來。紅毛道人晃著膀子,帶領小道士們出了城門。他在唐軍陣地前立穩腳跟,看見唐軍的一員小將橫槍立馬站在那兒。
“你是何人,膽敢在貧道面前耀武揚威?”
“你問在下?在下乃大唐元帥樊梨花麾下先鋒將軍羅章。你是哪裡來的妖道,敢在此賣弄妖術?”
紅毛道人哈哈笑道:“羅章小蠻子,無名鼠輩,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貧道的仙術。”
紅毛道人口中唸唸有詞,手持寶劍,手舞足蹈,一會對著空中,一會又對著地下,胡亂揮舞著。
羅章說:“妖道,你瞎比劃什麼,過來和我交手啊!”
那紅毛道人將寶劍一指,尖叫著:“著——”
衆小道士立即吹著了火捻,齊聲喊:“著——”
火捻燃起了小火苗。衆小道士迅速從身上抽出一個個竹管樣的東西,點著後面的引芯。引芯哧哧地響著。
唐軍不知什麼名堂,一個個呆看著。
突然,咚咚咚,一陣轟響。那竹管裡飛出了一串串的焰火,衝向了唐軍。其中一串焰火嘩地噴到了羅章的臉上。羅章的臉立時佈滿了菸灰,變成了二花臉。
紅毛道人又一揮劍,喊:“衝——”
衆小道士們喊叫著“衝啊——”,便殺了過來。
唐軍猝不及防,紛紛敗逃。
紅毛道人幾步竄到到羅章跟前,攔住他的去路,說:“小蠻子,你的死期到了。”他揮劍就刺。
羅章因臉上捱了一束焰火,只覺得雙眼火辣辣地疼痛,連忙用雙手捂住,所以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聽見了紅毛道人的喊叫,卻沒有辦法回擊他。他只好放開眼睛,毫無目的地胡亂揮舞長槍。然而紅毛道人的劍卻準確地刺向了他的胸膛。
眼見羅章就要斃命。在這千鈞一髮的緊急當兒,一匹雪白的小兒馬載著刁月娥從唐軍陣地衝出。刁月娥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休傷我夫——”,便旋風般地來到了紅毛道人的跟前。紅毛道人略一遲疑,他的劍便被刁月娥的雙刀架住了。
“大膽妖孽,不準傷我郎君!”
刁月娥奮力應戰紅毛道人。薛金蓮、竇仙童擔心刁月娥勢單力孤,也殺將過來。這兩員女將圍定紅毛道人廝殺開來。竇仙童說:“月娥,快救羅將軍回營。”
刁月娥跳出圈子,掩護著羅章撤退了回去。
沙江關的城樓上,楊虎和黑臉仙長正在觀戰。楊虎指著城下說:“仙師,你看。”
黑臉仙長說:“總兵大人,我這位道長的法術果然不錯。那小蠻子什麼也看不見了。”
楊虎仍擔心不已,說:“不過,紅毛道人已被唐軍包圍在覈心了,這該怎麼辦?”
“總兵大人,依貧道之見,紅毛道人已經傷了唐軍的先鋒大將,可以說旗開得勝了。現在不宜再戀戰廝殺,應火速收兵爲好!”
楊虎點頭稱是,叫道:“收兵——”
番兵擂動起收兵的戰鼓。
面對兩個女將,紅毛道人格外賣勁。他正殺在興頭上,忽聽收兵的鼓聲傳來,只好跳出圈子,兀自嘟噥說:“胡鬧!貧道正要抓一個小娘子回去,總兵竟然鳴鼓收兵!”他衝兩員女將說:“二位小娘子,我方總兵招貧道回營,今天饒了你們兩個小肉肉吧。”
薛金蓮和竇仙童也罵道:“妖道,我們也讓你多活一天!”
紅毛道人帶著小道士們回城去了。
這邊,刁月娥救出了羅章,把他攙回了自己的陣地,然後向樊梨花覆命。羅章說:“元帥,那個妖道的火筒好厲害,一團焰火衝過來,末將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樊梨花看著羅章黑糊糊的面孔,在軍帳裡踱著步說:“想不到他們用起火器來了。”
“元帥,用什麼辦法對付他們?”刁月娥問。
“對付嘛,”樊梨花若有所思地說,“辦法很簡單。只要拿一個盾牌擋一下不就行了?”
“元帥,”刁月娥請戰說,“那我明天一手拿盾牌,一手拿刀,出陣和他較量。”
羅章閉著眼睛,附和刁月娥說:“對,給我報仇。”
樊梨花看著刁月娥,搖了搖頭。
“元帥,你信不過我?”
“不,你想想,他看見你手拿盾牌,必定改變主意。明天,我們必須治服那個紅毛道人,不能再叫這個妖道得逞,所以本帥還是要另派一個人和他較量。竇將軍?”
竇一虎高聲應道:“末將在。”
“本帥命你明天和紅毛道人交戰。”
竇一虎略有爲難地說:“元帥啊,你不讓拿盾牌,可他若再放火筒,我的小臉不也是和羅將軍一樣,成煤球了嗎?”
樊梨花盯著他半天沒有說話。突然,她說:“竇將軍,你就地十八滾的本領哪裡去了?”
竇一虎兩眼一眨,笑道:“對對對,瞧我這個狗腦子,一點也不開竅。現在,末將明白了。元帥,你就放心吧,明天準叫那狗妖道去西天玩他的妖術去。”
樊梨花轉向薛丁山,說:“薛將軍。”
薛丁山規規矩矩地一拱手,說:“末將在。”
“本帥命你,明天配合竇將軍,與紅毛道人交戰。竇將軍如能戰敗他,你立即衝上去,結果那妖道的性命。”
“遵命。”
樊梨花看著他說:“本帥還沒說怎麼結果他的性命,你就遵命。”
薛丁山晃了晃手中長戟說:“用這傢伙唄。”
樊梨花搖搖頭說:“非也。丁山,咱們薛家,除了戟是拿手的兵器以外,還有什麼?”
“箭哪。”
“這就對了。”
薛丁山點了點頭,笑道:“噢,明白了,明白了。元帥想得周到。”他從心裡佩服他的這個媳婦,她的安排是帶有預見性的,好像她把明天要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似的。薛丁山心裡有了這個準備,到了戰場上就臨陣不慌胸有成竹了。他對比自己,自己雖然作爲二路元帥,從京都一路殺出來時,也打了許多勝仗,但大都是靠急中生智,臨時應付,因而有些可以打贏的仗結果沒有打贏,有些可以速決的仗,卻拖了許多時日。而樊梨花則不然,她總是在戰前反覆謀劃,連許多很具體的細節也能想得到。和她一比,他便甘心服從她的指揮了,這與幾個月前簡直是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