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見云夕一直盯著自己,她似是有些心虛的樣子。
半晌她抬眼看了一眼云夕,見她始終是笑意盈盈,若是她再不回話,就太不合禮數(shù)了,便微微一笑,這才開口。
“是呀,是娘娘吹的。”
她的語氣聽著好像是不太確定似的,而且有一些尷尬的意味,這樣子,更讓云夕起了疑心。
云夕心想,梅妃在此,一定是與某人相見,現(xiàn)在簫聲已停,只怕那人已走,她若不快些過去看看,只怕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想到此處,云夕笑盈盈的道:“本宮今天路經(jīng)此處,想到此處是十七王爺?shù)膭e院,便進來看看,不想梅妃娘娘竟然在此,既然這樣,那本宮一定要去拜見娘娘了。”
聽她如此說,蘇荷臉上顯出為難的神色。
云夕心里明白她是不想帶自己去,但是她卻是一定要去的,所以她也不說話,只是端笑的看著蘇荷,等她決定。
終究是無法拒絕云夕的要求,蘇荷很快笑了一下。
“那九王妃就隨奴婢前去見娘娘吧。”
云夕微一頷首,抬步跟著蘇荷向前。
別院后面,有大片的梅林,這個時節(jié),梅花自然未開,但是別的花木卻是茂盛,整個梅林被裝點的十分的優(yōu)美精致。
穿過梅林,有一座高樓。
門上有三個清麗幽致的大字:飲梅樓。
這片梅林,還有這個樓閣,皆是南宮澈為梅妃所建,是他對母親的一片孝心。
梅妃身為皇妃,平時是不能自由出入宮闕的,但是要來兒子的別院,卻也是可以的。、
只不過這梅這樓都是南宮澈秘密所建,他是等到建成,才獻于梅妃的,而梅妃這也是第一次來。
來到這里,是為著兒子的一片孝心,原本是一件讓她極其欣慰高興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她卻是滿心郁郁,端莊的面容上,一雙幽深的眸子,滿是憂戚之色。
梅妃穿著一件寶藍色的宮裝,明艷的顏色,卻沒能給她襯出她明媚的氣質(zhì)。
她站在閣樓的窗前,神色幽幽。
她一時安靜無言,此時卻突然幽嘆一聲。
“你為何來此見本宮?”
“怎么?我來此給你吹奏一曲,倒惹得你心事更重了么?”
回話之人從另一邊窗邊漫步過來,他風姿韶秀,身上淺色的長衫長袍,因為窗外吹入的微風而揚起,給他憑添幾分飄逸之態(tài)。
相比于梅妃的神色寥落,他卻是極為得意,似乎生平大愿終要實現(xiàn)一般,眸子深處,翻滾的都是自得自若的神色。
梅妃一直皺眉凝望著窗外那還未到開花時節(jié)的千株梅樹,此時她卻因為身后男子得意的輕笑聲,霍然回頭,目光幽冷的注視著他。
男子絲毫不懼,他孤度優(yōu)美的唇邊,泛起更深的笑意。
這笑,看得梅妃心中更加的沉重。
她在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噩運而憂慮。
咬著牙,梅妃一字一頓的道:“你倒是得意了,多年夙愿即將實
現(xiàn),而我——”她聲音猛然一頓,似是咬牙切齒一般,吐出后面的字句,“而我,既將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即將死去!”
“那也怪不得別人,誰讓你當年為了恩寵和自己兒子的前程,前去毒殺她呢?”男人笑意冷酷,似乎沒有同情之意。
梅妃語頓,半晌只是瞪著眼前男人,發(fā)不出一言。
當年的事情確實是她一人所為,正如眼前之人所說,又怪得了何人?
更何況,她當時做那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難逃如今之劫,她其實是早就做好一切準備了,現(xiàn)在又何必自怨自艾,又何必在此畏懼呢!
苦笑一聲,梅妃回轉(zhuǎn)過臉去,目光茫然的看著前方,幽冷道:“東方靖你如今很是得意啊!不,或許我很快就可以叫你的真名了!”
站在梅妃身后的男子確實是東方靖,而剛才吹簫曲的也正是他,云夕從前聽過他吹簫笛,所以剛才才會覺得那聲音莫名熟悉。
聽著梅妃諷刺的話,東方靖臉上神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他止住腳步,站在梅妃斜后面幾步處,手指撫捻著手中的那管玉簫,眸色幽幽,似是在思量著什么。
見他不應自己,梅妃自嘲一笑。
今天她來這別院,只不過是散散心中多日的郁結(jié),卻不想東方靖竟然尋了來。
平時他來找她,都是有事要吩咐她,今天他來了半晌,除了吹了那半只簫曲,便沒有再多言其他,這真的讓梅妃感覺到莫名其妙。
她近日只所以煩惱,完全是害怕南宮瑾查出她謀害先皇后之事。
想到前日東方靖說過的話,梅妃心里突然一跳,她轉(zhuǎn)眸過去,有些不安和急切的問道:“東方靖,你今天來,是否是要告訴我避劫的方法?”
東方靖抬眸,看住她,他神情似笑非笑,但是眸中的冷嘲之意,卻是十分的明顯。
看著他如此神情,梅妃知道,自己的話,是問得太過愚蠢了。
事情已到如今的局面,她怎么能去妄想他能幫她呢?
她的結(jié)局早已注定,或許在多年之前已經(jīng)十分明確,這些年來,只是她不愿意面對罷了。
輕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自苦的表情,無力的轉(zhuǎn)過臉去,半晌她幽幽問:“那你今天來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說真的,今天來見你,我并沒有什么事情要做。”東方靖很快回答,但他的語速很緩,他眸子微仰,似是在回思著什么事情一般,“不過看你如今如此憂思自己的命運,我心里倒是有些同情你呢。”
梅妃心中猛然一跳,手指緊緊扣在窗棱之上,用力之下,指尖發(fā)白。
以東方靖的為人,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萬事無望了。
無力的閉上眼睛,鼻中再次溢出沉重的嘆息。
“你上次在宮中,不是說能幫我嗎?”
終究是問出心中的疑惑和那微弱的期許,梅妃不敢回頭看東方靖的神色,只是心神緊張的看著前面,希望東方靖可以給她一個肯
定的答復。
然而半晌,東方靖都沒有發(fā)出一言。
當梅妃以為他不會再說什么的時候,他卻又開了口,只不過他說出的話,更讓梅妃覺得絕望了。
“前日我是說過這話,但是——”他語氣似是冷酷的一頓,他看著梅妃的身影,好像是在欣賞她雙肩的顫抖一般,神色冷然,眸中微帶笑意,緩緩的道,“現(xiàn)在不同了,因為當時我以為你還有利用的價值,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得到我最想要的東西,你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我又何必費心費力的幫你?”
梅妃身子猛然一傾,似要倒下。
她無力去詢問東方靖得到了什么,她現(xiàn)在只知道,自己的命運是真的不可挽回了,因為連東方靖就放棄她了。
以前的時候,她雖然懼怕他,但是同時也很信任他。只要他愿意幫她,那她的命運還有可救的機會,可是現(xiàn)在,他說出這樣冷酷的話,那就等于是判了她死刑。
絕望的情緒在心中無限蔓延,梅妃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東方靖把她的每一下顫抖都看在眼里,他眼眸之中沒有泛起一絲的同情之色,他的眸子,此刻因為梅妃的絕望,反而只有冰冷的琉璃之色。
似乎是覺得梅妃此時的痛苦還不夠,東方靖張口,欲要再說些什么,但是他目光一揚,卻看到窗外梅林之中,有兩道身影走出,他一時怔住。
他目力很遠,所以他一眼看清,和蘇荷走在一起的,是云夕。
沒有想到云夕會來,但是這個時候,東方靖是絕對不允許云夕看到他的,他還要等著她和南宮瑾去統(tǒng)一天下呢,他不能讓她發(fā)現(xiàn)他其實未死!
他念頭一轉(zhuǎn),便冷冷道:“梅妃娘娘,我想你現(xiàn)在得打起精神來了,因為有人來看你了。”
他說完這話,身子一旋,便從另一邊的窗子里飛掠而出,瞬間不見了影子。
梅妃正沉浸在自己心中的絕望之情里,壓根沒有看到蘇荷和云夕走來,此時聽到東方靖之言,她才有些驚亂的向前看去,待她看清云夕的時候,她和蘇荷已經(jīng)走到飲梅樓之前了。
她一驚,她和東方靖一樣,都沒有想到云夕竟然會來到此處。
看到云夕,梅妃不由想到南宮瑾,她心中本來就沉重無力,現(xiàn)在又多了一絲慌亂。
她怔怔的看著云夕和蘇荷走過梅林,進入飲梅樓,而她只是怔然的站在那里,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此時云夕在蘇荷的引領(lǐng)下,已經(jīng)走上了飲梅樓。
她們進入梅妃所在的閣樓里,見梅妃只是背對著她們站在那里,似乎是沒有聽到她們進來的動靜。
蘇荷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云夕,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上前幾步,輕喚梅妃。
“娘娘,九王妃過來了。”
梅妃回過頭來,臉上帶著勉強的,但是同時卻又十分端莊的笑容。
云夕眼神明澈,自然看出她的不自在,但是她并沒有多言什么,只是盈步上前,守著自己的身份,恭敬的向梅妃行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