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觸及到了心底的暗傷了……雪晴如是想,還是開口:“夫人雖這般想,老爺也這般想,但從你與老爺從未談及此事分毫,也不允許他人言及此處來看,你與老爺皆是介懷此事的。”
“雪晴可知道是何事……”
她的語氣介於肯定與疑問之間,言語出聲像是個矛盾,但雪晴還是懂得——這是夫人獨特但是敘述方式,接下來該是她談及此事之聲了……
“我與雄浩在天朝的相識似乎人人皆知,你定然也是知道的,但我與雄浩離開了天朝之事卻似乎無人知曉,你定然也是不知的……”
雪晴的確不知,她也只不過在衆(zhòng)人口中聽得了隻言片語,知道夫人與老爺私奔之時天朝正值大好光景,夫人家中也是大家,正備著一門尚好親事。
“這許是我第二次談及此事了……心境卻大是不同了。”
柳靜淑想起第一次是與茗兒說及此事,那時候她也不大,似懂非懂的。而此時這身旁之人已經(jīng)是個深諳世故之人了,一說出口她也將知道了全部。
雪晴卻不知夫人還對誰言及此事,一時之間也是猜不出來。
“原本對私奔一事並不抱任何希望,自從家中得知我與雄浩還有往來就被一直關在了閨房裡。那時候無人前來看望,除了我妹妹和前來送飯食之人。”
夫人的妹妹……雪晴馬上想起畫像之人。
“和妹妹平日裡也是深交,姊妹之情,文詞書畫時不時的一同欣賞,很喜愛妹妹的性格,她算得上是真正的淡雅素錦,那時我還是個毛躁之人,極其喜愛和她共處一室,她也同樣的,自從得知我被禁足每日來看望,一同說話,大部分時間是我在說著,她默默聽著……”
言語流露的全是對妹妹的愛惜……雪晴心中觸動。
“那段日子,我與她稱得上如膠似漆了……難以想象的……我竟然與她連最後一句話也來不及說便分離了開……”
這定然就是老爺?shù)倪^失了,雪晴不用猜測也想的到了,可她像是被夫人的情意封住了口,再說不上來一句話來,只待繼續(xù)聽著。
“那日,我在驚醒中醒來,在失望與欣喜交加中離去。背後一路目送的,她的臉愈見小,在我心中卻愈見大……”柳靜淑突然定睛木木的看著雪晴,道:“是雄浩,雄浩不顧我妹妹還在身後就將我生生拉上馬車!是他,我和妹妹連說上一句話的時間都不再有!”
雪晴忍住心中駭然,這是夫人從來不曾說出的話,而這些話本該是對這老爺大聲哭訴出來的!
就因爲夫人轉(zhuǎn)變了性子,變得溫和待人,再也說不出這些話來,就將這些苦痛深埋在了心底,讓其腐朽,讓其沒落,徒留一塊一塊無法言說的暗傷。
雪晴想做的,就是讓夫人將這些話大說出口,不僅說與她聽,還要說與老爺聽,讓自己心中不再那般日復一日擦拭畫像,日復一日默默耕耘出更爲深沉的痛楚來。
所以她要讓夫人繼續(xù)說出口,而不是讓要一直用溫柔僞裝自己……
雪晴突然驚醒——夫人一直以來的溫柔可能並非她的本性,溫柔模樣只是夫人一直追隨她妹妹的表象……
這樣的認知馬上讓雪晴興奮起來,只要夫人並非是溫柔的性子,那對老爺說出適才那番話就更加不是難事,只要……只要夫人能重新找回自己本來的面目,那個原本灑脫成性的女子。
“夫人若是想要老爺真正體會到他該體會的種種,就該把適才那番話說與老爺聽薄雪纔是。”
“不……不可,妹妹那般溫良女子,是不會同意我這般做的,那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費!她千辛萬苦的幫助我逃出了禁足,奔向雄浩身邊是爲何?不就是爲了我……”
“夫人若真是爲了自己,那就更加應該遵從自己內(nèi)心的意願,而非一直想著妹妹如何想!”雪晴深深望著夫人,感受她對其妹的情,感受這崇高的足以讓世間其他的情黯然失色的姊妹之情。
“她問我可會有悔意……我答的是此生無憾……若是我對雄浩有一絲不滿,有一絲動搖……你要我如何此生無憾!你要我如何對得起對妹妹說的話!你要我如何……不抱悔意……”
“夫人……可是悔了!”雪晴猜的到伊始,卻猜不到這般結(jié)局……
“我悔……至今不再見得她一面,日日擦拭她的畫像也喚不回她一面,我悔……母親待我的愛戴如山倒,可我卻無以爲報,我悔……自己縱是百般回顧,也再喚不回自己一如往昔的瀟灑。”
“夫人糊塗啊!怎百轉(zhuǎn)千回卻忘了老爺對夫人的情意!夫人夜夜以淚洗面之際,可有想過老爺心如刀割!夫人擦拭家中畫像之時,可有想過老爺不忍直視!夫人竟還要在老爺?shù)臅垦e擦拭!”
柳靜淑如夢初醒,卻無力回想,她已經(jīng)在雪晴的引導下步入了往事的紅塵滾滾,再無心回身如今的現(xiàn)世安穩(wěn)。
雪晴卻知道不能再放上官夫人沉溺過往,不然於她於老爺有百弊無一利。
見適才的話一出卻不見打動夫人,馬上會意那是因爲不夠份量!
雪晴是個既能謹言慎行,也能一語道破他人心中無奈與不堪之人,她想要一語點醒夫人……
“我也知,所以我也選擇不多言,事事深藏心底,這般我與雄浩也可相安無事……”嘴角一絲苦笑。
“夫人!”雪晴出聲簡直如吼,驚得柳靜淑馬上擡眼瞪她,只見她復而道:“夫人求的一個相安無事,老爺也默默的給了!可夫人可曾想過,曾經(jīng)的歡笑的鴛鴦,卻成了如今的相敬如賓!這其中究竟是蹉跎歲月導致,還是夫人一手造成的!”
柳靜淑面露駭色,驚得是再說不出一句話來,是她……一手導致的……歡笑鴛鴦……相敬如賓……
轉(zhuǎn)瞬想起她與雄浩之間確實成了相敬如賓的夫妻,這是從何時開始的,可是從有了茗兒以後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