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再次如夢初醒,喃喃道:“公主還聽的那人說了什么話?”
“話也不過兩三句,不知太子殿下是怎么了嗎?看殿下臉色怎么一下子變得如此差?”
任薄雪隨口問了一句,她這是既不想要自己顯得極其熱情又不想自己一直面無表情。
太子顯然也知道這只是禮貌性的問候,于是搖搖手道:“無礙,許是感覺這夜確實越來越涼。公主想要說什么還是繼續……”
任薄雪點頭,“本宮只是見那人平白無故跟隨著殿下,心下好奇不由得才多嘴幾句,其它倒也沒有什么。”
“公主不必介懷想說什么便說吧。”太子其實是怕寧國公主想說之話有所保留。
任薄雪見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還想讓自己說點什么,面上有些無奈的道:“殿下究竟是想知道什么?殿下想要知道的其實心中早就有答案了,本宮說上幾句倒也可,只是殿下心中的答案還是在殿下心中。”
太子裝作什么都不懂的模樣,還是堅持讓任薄雪說點什么,這估計就和將死之人拼命也想要握緊手中最后一根稻草的原因相當!
太子就是“將死之人”,而他拼命想握緊了一根稻草便是搞清楚皇上暗查天朝殿下中毒一事究竟是為了還那人一個清白,還是為了其他更為不可告人的秘密。
“啊,對了!”任薄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輕拍起雙手,再對著太子一臉嚴肅道:“本宮突然記起,那位調查者曾拿出一張方子,并讓本宮看看與八皇子殿下所服用的處方有何熟悉之處。”
什么……一不留神間,就好像太子心中最后一座天橋猛然坍塌,心中所有思緒成了一片廢墟,腦子亂哄哄的,什么也想不起,只記得腦子里無限循環的一句“方子,假方子,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父皇,當真是在調查自己的身子究竟為何如此虛弱了么,想來也是。他雖然年邁卻一直調理有加,根本不可能才短短數年光載就虛弱無力成這副模樣。
只是父皇現在,是已經懷疑到他也已經中毒一事了嗎?居然還找上了安蕭泉調查。
太子在心中默念,父皇是絕對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的,父皇是那么的寵愛自己,怎么可能懷疑到自己身上!
但說到最后,其實連太子都有些不信自己了——父皇真的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么……
太子慌得不行,根本就毫無心思去想寧國公主說的究竟是不是真話。
況且除了這一層原因,太子聯想到今日父皇對他的表現所展露出的不滿,就此而言,他也是信了父皇心中對自己開始有了厭惡。
太子根本找不出任何一個理由可以慰藉自己說,父皇還是曾經那個父皇,但其實他自己早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哪管誰是誰,何人沒變。
“那公主見到那張方子,可有覺得有何熟悉之處?”太子仍然心不死的問了一句。
“方子先不說,只是那位調查之人的態度很有問題,他根本不讓本宮多看幾眼方子便收了回去。”
旁人聽了此話,還以為只是任薄雪小小的抱怨了幾句,但對于太子而言卻又成了認清事實本質的線索。
太子不禁再次皺起眉頭,那人如此小心細致,畢恭畢敬的,除了為父皇辦事效率,還能為誰!他心中的不可置信稍稍淡了幾分。
“藥材這方面,本宮本就不太擅長,更別說熟記在心了,但那次也不知怎的草草看了一眼,本宮便發現了其中有好幾味藥都是相同的。”
任薄雪說著便笑了起來,就像是真的很奇怪自己為何會熟悉似的。她一邊說著,一邊暗自打量太子的神色,見他身上陰翳的氣息越來越濃重,便知道談話進行到底這里也該差不多結束了,接下來的就靠太子天生作繭自縛,“悟”出來真相了……
“那還真是巧……”太子冷巴巴地接了口,便再也接不下去似的噤了聲。
任薄雪見太子還在沉思,便轉過頭去喚了一句:“香云,你過來吧。”
香云在前面早就擔心著急死了,一聽到小姐在呼喚自己,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而后便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
任薄雪見香云來得如此之快,也是含著笑說了一句:“本宮在此好好的,不用擔心。”
太子回神間還想問幾句話,但見任薄雪已經將丫鬟重新喚回自己身邊,便知道她有心離開,那怎么可能輕易就將此事擱置下不理會?!
“今日麻煩公主多時,本宮真是深感歉意,只不過此事還尚未清楚,本宮心中還存在疑慮,可否請公主再留下多說幾句?”
見他態度還算誠懇,任薄雪也是正言道:“并非本宮不想逗留滋事,殿下當真以為此事還尚不清楚?殿下莫要被自己心中的一絲希望所困擾,蒙蔽了心神。”
太子聽出來其中暗指意味,有點疑惑寧國公主為何會有此意,不過傳言稱這位公主神機妙算,若是真明白其中深意,自然也是未嘗不可。
如此一想,太子便又不在揪心寧國公主的機智上,心神全放在他父皇身上。
“本宮本來不想提及此話,只不過見殿下多次游神,備受困擾才不得已說的。殿下若是聽不進去,咱們就此別過便是。”
太子其實早就已經陷入了并不自知的陷阱之中,他一心想要得知他父皇的心思。心中越來越多的不滿和失望,已經快要將他對他父皇的最后一絲信任淹沒。
而那最后一絲信任消失殆盡也只是時間問題。
“公主以為今日才子大會上,父皇為何會要本宮那無知小弟答難題?”太子說這話還是一副厭惡小皇子的模樣。
任薄雪看出來了,心中暗道:很快,你將厭惡他的資格都沒有……
“同樣身為皇子,當然有同樣被人看重的資格。”
任薄雪斜斜看了一眼太子,眼神清冷,不帶一絲感情,連該有厭惡情緒也看不見分毫,把握的極好。
太子自然無心顧暇寧國公主心中所想,但聽了她的話之后,心中開始持續警鈴大作,“你是說父皇會越來越看重本宮那無知小弟?!”
香云一聽太子所言,眼中迸射出不滿:小姐在這對他苦口婆心的說話,他居然以這番態度相待,可真是太無禮了!
太子一說完也像是一時的知己話中的無禮之處,于是再次柔聲道:“本宮只是一心想確認,畢竟此事事關重大,有冒犯公主之處,還請見諒。”
任薄雪的眼神明顯又冷了幾分,“殿下自己不也說過嗎?這夜只會是越來越涼……”
暗指意味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