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嘶啞低喊。
竭盡全力,撐起軟如棉絮的身體,殘陽伸手一扯,將她扯入懷中,緊緊擁住,厲手扣住精巧下巴,冷聲道:“丫頭,在你心中,這小兔崽子永遠比我重要么?”厲眸危險瞇起,似乎只要水靈靈點點頭,他就馬上扭斷她的脖子。
他真的下得了手么?
捫心自問,他可以對天下人殘忍,惟獨她……
所以,他只能選擇技巧性地扭斷璃軒的脖子,他永遠不會犯蠢皇帝那樣追悔莫及的錯誤。
水眸,浮現薄光,水靈靈凄凄然道:“沒有殘陽哥哥,就沒有靈靈活至今日,更沒有軒兒的平安降生……何為重?何為輕?”受寒毒侵害,她體力大不如前,尤其是每逢十五之夜,虛弱的猶如奄奄一息待宰羔羊,若非見到璃軒讓她太過吃驚,早在殘陽為她運功結束時便昏睡過去。
殘陽不再言語,默默吻去她潸然落下的淚水,或許這就是他比皇帝聰明的地方,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翻身上床,將水靈靈摟入懷中,一如兩年來每月十五的夜晚,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她冷若冰霜的僵硬身軀。若無人為她以身取暖,她定無法安然入睡,身子將一日比一日虛弱。
自打她受了冷月凝霜刀的傷,寒氣沒有及時逼出體外,轉化成寒毒,每逢十五至陰至寒時節,周身寒氣洶涌如潮,直逼心脈,若無他至剛至陽深厚內力護住心脈,為她趨散洶涌寒毒,必然肌成石、血成冰,化作冰人而死。
強勢以吻堵住水靈靈欲驚呼出口的話,他不知道,若她真驚叫,他是否真能壓抑住心頭想將璃軒千刀萬剮的沖動。眼神冷冽如朔風,是警告,是抑制,是掙扎,摟住她肩的手臂,強而有力將她固定在懷中,不讓她有絲毫掙扎可能。
沒有掙扎的可能,亦無掙扎,收斂驚異之色,乖巧溫順如綿羊,蜷縮著身子偎在殘陽寬厚胸膛上,待他的唇離開她的唇,才低沉著嗓音開口:“軒兒會著涼?!彼蟛欢?,只要她的兒子福泰安康,她知道以殘陽的行事作風,對璃軒已格外開恩,沒有要了他的小命,但她還是忍不住所求更多。
看清她眸中的痛苦,心中長嘆一聲,他永遠比不過那小兔崽子么?
哼!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徹底無視那小兔崽子的存在。
眼底劃過一抹堅毅,心意已定,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偶爾做做好人,博得她的歡欣。
單手成勾狀,掌心內力猛吸,璃軒控制不住自己,身子驀地向前飛去,直挺挺摔在床上,摔在他母親的身邊。
好冷!
刺骨寒意,隨著接觸到母親肌膚的一剎那,襲入他心底,上下牙齒不自覺打顫,“咯咯”直響,迷惑茫然染上他憤慨的恨眸。
水靈靈詫異,凝視著殘陽的目光是無法掩飾的不可思議,但她的詫異只維持了一彈指時間,隨后,她會心一笑,是感激,是感動。愈見濃重的昏沉感襲來,象征性掙扎片刻,她就陷入昏睡之中。
按以前的情況來看,不到明日正午,她決計沒有蘇醒的可能。
他嘴角輕勾,被褥一掀,掩蓋住璃軒暴露在空氣中的瘦小身軀,冷森道:“若不想你娘寒毒入心凍死,就抱緊她!”命令的話語,可以算是解釋么?
手指凌空輕彈,璃軒頓覺身體再次可以行動,當下運了運他所有不多的真氣全身游走一遍,沒有發現任何不暢感。
他真的沒傷他?
為何?
望著他摟著母親冰冷身軀安然入睡的祥和面容,身子一陣僵硬,不知過了多久,慢慢伸出手……
鼻息漸穩,璃軒陷入熟睡,厲眸緩緩睜開,一抹精光迸出。
放松警惕,踏上死亡之旅的第一步!
X X X X
春日來臨,但東宮一如冬日冷冽。
為何?
“冷戰?!闭蠊饷鞅O視著水靈靈和璃軒太子的瑤瑤低聲自語,發表自己的看法。
貌似打她從漣陽宮回來的第二天,太子璃軒就主動跟水靈靈開始冷戰,不似平日拼命跟她爭奪水靈靈的注意力,水靈靈似乎知道太子哥哥跟她冷戰的原因,沒有解釋,只是用哀傷目光望著他每一次遠去的背影。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
瑤瑤歪著腦袋冥思苦想:外面局勢越來越緊張,皇帝對水靈靈的態度太過曖昧不清,根據某人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意思,皇帝絕對會無可自拔的愛上水靈靈的,至于會不會不擇手段奪取她,就不得而知啦。這個時候,還是拋棄成見,一致對外的好,尤其是水靈靈那桀驁不馴到愚蠢的態度,再不糾正,想不死都不可能。
想到就去做。
行動力十足的瑤瑤趕緊沖進水靈靈休憩的涼亭,直截了當命令此后在旁的纖眠:“我有事要跟姨說,你先下去!”無視纖眠近乎癡呆的驚愕。
“你……”
“下去!”犀利目光直射,如激光筆直射向纖眠,驚地她倒退一步,吶吶望著被驚動的水靈靈。
她要采取行動了么?
微微點頭,水靈靈示意纖眠退下。
無可奈何,纖眠只得退下。慢慢走出涼亭,站在三丈遠的假山旁,防范盯著瑤瑤,似乎她隨時會要了她主子的命般。
“從此刻起,所有人全部退下!沒有我的傳喚,任何人不得靠近涼亭二十丈之內!”嬌聲厲喝,冷冽目光一一掃過周圍滿臉不可置信的太監宮女,莫名的壓迫力促使他們驚叫一聲,什么也來不及說便做鳥獸散,逼得欲留在附近保護水靈靈的纖眠也不得不離開,離開前,她陰沉瞪了瑤瑤一眼。
水靈靈近乎不可置信地望著瑤瑤的背影,她早猜到她不簡單,但瞧她現在說話的氣勢,那渾然天成睥睨天下的氣勢,不用親眼看見,她也能想象的出她稚氣滿滿的小臉上有什么樣的神情。
她才七歲啊!
竟擁有如此氣勢!
若是剛成為水靈宮宮主時的她,看到這樣的她,想不被她驚嚇到絕不可能。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瑤瑤轉回頭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水靈靈驚詫的有些扭曲的清麗脫俗臉龐,難免有些不好意思:“姨,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但請你不要扭出那種臉給我看啦,我膽子很小,萬一夜里做惡夢夢見你這種嚴重扭曲的臉,就不妙啦!”屆時她肯定會尖叫得整個皇宮的人都以為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了呢。
試想一下,一個大美人沒事把自己的臉給扭曲地嚴重畸形,誰看了會沒有心理障礙啊?
無語。
面對瑤瑤,水靈靈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前一刻,她可以是叱咤風云的天下之主,下一刻,又馬上變回沒有斷奶的小娃娃,變臉比變天還快。
或許任何時候都可以沉住氣的水靈靈,此刻面對完全未知的對手,只能選擇先發制人,否則由這些日子觀察得來,瑤瑤的耐心是一流的,她沒有多余的時間跟她耗。
“說出你的目的吧?!?
好!“姨果然快人快語?!奔热蝗绱?,她也不需要再跟她兜圈子,“姨想保護太子哥哥,為何卻要處處跟皇帝作對?你可知處處跟皇帝作對,等于是把太子哥哥往懸崖上逼?”
“你自以為是的一身傲骨,對太子哥哥來說是一柄致命利刃,刺傷皇帝的同時,也刺死了太子哥哥!”喘了喘氣,她繼續說,義正言辭的口吻似乎處處為水靈靈母子考慮,沒有絲毫私心,“姨,你再強,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女子,一個沒有任何權勢的女子!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別人的,這樣的你,憑什么保護太子哥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別告訴我你不懂最這十六個字的意思!你有什么本事跟天下君王抗衡!你自以為擁有的一切,在帝王眼中柔弱如蛛絲,不堪一擊!你不識時務也就罷了,何必要以愛太子哥哥、保護太子哥哥之名,行傷害他之實!想死,你自己去死就是了,為何要拉著無辜的太子哥哥陪葬?”
“你太自私了!”
雙手緊緊抓著石桌,克制著微微顫抖的身體,阻止自己越來越激昂越來越高亢的聲音傳得人盡皆知。
面對瑤瑤的怒目相向,尖銳言語犀利,水靈靈如潰敗之軍,僵硬著身子躺在貴妃椅是直喘息,慘如金紙的臉色流露她內心的震撼。
一針見血!
看似毫無道理可言的話語,卻字字見血,犀利如殘陽瀝血劍,刺破她心底埋藏最深的陰暗隱晦。
的確,她說得沒錯,她一味頑固地跟皇帝對抗,的確是不想活了,甚至,由拉璃軒一起陪葬的嫌疑,早在她走出冷宮時,她就隱約猜到自己內心陰暗的一面,卻無力阻止,或者說不愿阻止。
她的女兒慘死皇帝手中,她的兒子卻視皇帝如天,完全將她這個做母親的心狠拋棄,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于是乎,她不顧一切的與皇帝對抗,是試探皇帝對軒兒的心,亦是想知道軒兒在他們中最后的選擇究竟是誰。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你為了已經死去的人,放棄活著的人,你對太子哥哥太不公平了?!彼坪跄芸赐杆`靈心中所思,瑤瑤神色復雜道,凝視著她無言垂淚,她的心隱隱作痛。
太子對她辜負由多深,她看得比誰都清楚,她對水月瑤瑤由多愛,她亦必誰都由體會。只可惜,她必須在兩者之間做一個選擇,世間最難的不是沒有選擇的余地,而是必須在不能割舍的兩者之間選擇一者,拋棄另一個。其中的心如刀割,不是她能體會的,但她明白,震撼滋味絕不好受。
春風輕輕吹拂,旭日溫暖輻照大地,偶爾燕子呢喃一語,劃破天際飛往遠方。
默默流淚,許久,水靈靈終慢慢抬頭,哀怨淚眸依舊朦朧,卻隱隱浮現堅毅之色:“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再見了,娘的小瑤瑤,從今日開始,娘不會再讓對你的追憶擾亂娘的心。
小瑤瑤,一路走好……
哽咽一聲,水靈靈定定地望著瑤瑤似有難色的清秀面容,神情不再是身處紅塵之外的淡漠,水眸閃動著爭奪之光:“說吧,需要我怎么做?”
“這……”完蛋了,她只是想幫她洗腦,改變她自尋死路的做法,誰知……她會被某人華麗麗PIA飛到火星去逃亡的。
唉!
長長嘆了口氣,她只得認命:“以柔克剛!”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坐起來就難啦。
“如何以柔克剛?”想不通,她為何要點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