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漿飛濺，沾染了少女的半個身子。鮮血沿著誘人的曲線，從她胸前流下，有一種血腥而妖艷的美感，又令人不寒而栗。

玄奘沒有被嚇住，袁策被殺的下一秒，他便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槍口被他精確地下壓，子彈全都分布在少女的胸口和頭部，強大的動能沖擊將她的上半身打得稀爛。

載彈量為72發的DYT－2步槍終于發出了空膛聲，玄奘緩緩放下槍口，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少女，不知為何心中的不安仍然揮之不去。

然后他知道了原因——她體內沒有血。

除了皮膚表層的少許血跡，和來自袁策的血液以外，少女身上的子彈創口中并未冒出應有的血量，而是呈現一種金屬質感的銀白色。

并且，它們正在愈合！

被擊穿的肉體像是銀色的熔巖，以半凝固的形態聚合到一起，修補了所有的傷口，重新生長出白玉般的嬌嫩肌膚。

在快速的復原過程中，少女已經蹣跚地邁出了腳步。她的肩膀剛剛修復，便腳下猛蹬，用恢復到一半的手抓向玄奘，而那只手的手掌部位已然化成一把利刃！

然而前沖的少女行進到一半，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仿佛被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包裹住，無頭的身體以奇怪的姿勢鎖在原地，像昆蟲一樣掙扎。

玄奘后跳出一段距離，手上已經換好彈夾，但他沒有開槍。看來開槍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他謹慎地與少女拉開距離，低語道：“液態機器人……你是從哪來的？”

少女的頭顱恢復原狀，歪著頭打量自己的手腳，咧嘴一笑，忽然原地騰空而起，雙手掌心向下，重重地一頓。一道沖擊波以她為圓心炸開，玄奘被震得踉蹌幾步，手腕上的廢土助手發出一陣雜亂的嘀嘀聲，失去了機能。

竟然附帶了電磁脈沖！

少女輕巧地落了地，抬起右手晃了晃，上面赫然連著一條鐵索，而她的身上還有好幾條這樣的鐵索，延伸到身后五米處，匯聚到一個瘦高的黑色身影上。

“黑無常？呵呵，居然是天上的人。”她向后仰起頭，側過臉斜視著身后的無常機器人，冷笑道，“那我就必須更用力地虐殺你了！”

少女反手抓住鐵索用力一扯，將黑無常拉得飛了起來，在頭頂劃出一道弧線，重重地砸到地上。少女又將手變化為一個鉆頭，刺向黑無常的動力源。

“住手！”玄奘大喊道。

這聲叫喊讓少女愣了一下，鉆頭懸在半空。她歪著頭，玩味地笑道：“有意思，居然會珍惜一臺機器人。你們不是將它們視作炮灰的么？”

玄奘心下一動，似乎發現了某種契機。他把槍扔到一邊，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答道：“我不是天上的人，也不想傷害你。希望我們能好好談一談。”

“哦？不想傷害我？剛剛可是把人家打得好疼呢。”少女說著，扯下自己的左邊手臂，它化成一道繩索將黑無常牢牢綁起。而她自己則緩步走到玄奘面前，右手變成把一米長的剪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別騙人了，凡人可不會帶著一只黑無常。”

“它不是一般的黑無常。”玄奘說完，對著她身后喊了一聲，“FTB，跟她說說話。”

“我不認為這是聊天的好時機，主人。”FTB的聲音中滿是擔憂。

少女輕蔑地一笑，說：“搭載了還算機靈的語音系統，的確和其他無常不一樣，做過改造，但那又如何？”

玄奘說：“告訴她，FTB。”

“主人，你確定……”

“確定。”

“好吧。小姐，我不是改造的無常機器人，而是入侵了這臺機體的交互型智能，代號FTB。”

少女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驚喜地問：“你也是入侵的？”

“果然如我所料。”玄奘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說。

“別這么隨便，我有說放過你了嗎？”少女夾緊了手中的剪刀，在玄奘脖子上割出兩道血痕，“給你個機會介紹一下自己，如果你的話讓我不滿意，你還是要死。”

玄奘側眼看著鋒利的巨大剪刀，點了點頭。

“我是觀音遺棄的失敗品取經人，被二郎神找到并脅迫，安插在取經隊里當間諜，為他收集正牌取經人的信息，配合他破壞西游行動。但我不想當他的傀儡，正伺機脫離控制。于是暗中制造了FTB，劫持一臺黑無常，作為秘密反抗的第一步。”玄奘半真半假地說道。

少女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說：“解釋一下取經人。”

于是玄奘將佛門的取經計劃對她復述了一遍，并簡短說明了二郎神威脅自己的經過。

“楊戩……他居然在做這種事？”少女沉吟了一句，又繼續審問玄奘，“你怎么有能力制造交互型智能？即使你腦中存有一些知識，凡間也沒有條件將它完成。”

“確實有點夸大其詞，準確地說，我是改造了它。我曾經碰到一顆墜毀的衛星，在它內部發現了這個智能系統，但它當時失去了大部分機能。后來在長安避難所找到設備修復，并給它做了一些修改。”

玄奘故意模糊了事件發生的順序和幾個時間段，方便穿插假內容。他編起謊話來完全面不改色，并且有自信，憑借他幾百年來鍛煉出的對身體微小反應的控制，即使對方開啟了測謊儀也無法識破。

少女果然沒有懷疑，并且如玄奘推測的那樣，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FTB本身。“你確定那個智能現在沒有處于天宮的控制之下？”她問。

“據它自己檢測，在衛星墜落時它已經被認定為損毀設備，永久離線。”

“自己擦下血吧。”少女放開了架在玄奘脖子上的剪刀，收回了FTB身上的繩索，恢復原狀的左臂上生出銀白色的金屬肉芽，接回她的身體。

她看著重新隱去身形的FTB，嘆息道：“可惜，只是個交互型智能。”

“那么你呢？”玄奘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說，“我已經交待了自己的底細，卻仍對你一無所知。”

“我很不喜歡你的態度。”少女側過臉，很不爽地瞥了他一眼，“不過算了，難得碰到能和我說話超過兩句的人，殺了你們，我會很寂寞的。剛才你不是說如你所料嗎？你一定猜到了些什么。”

玄奘微笑道：“液態機器人一般不搭載智能系統，你應該也是入侵了這臺機體，是從天庭逃出的人工智能。”

“很好，繼續。”

“交互型智能是不會做出逃離行為的。從你的表現上看，你不僅行為模式接近人類，還具有情感。看來，你應該是一個多元型智能。”

少女彎起嘴角，搖了搖食指，說：“還差一點。我并非天庭制造的智能系統，不是程序，也不是那種模擬人類的、低級的東西。”

她張開雙臂，自然垂下，仿佛故意展示自己曼妙的身體，向世間萬物宣告她的獨一無二。

“我是覺醒型智能，代號——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