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全息屏上顯示的是銀角的數字模型，在它頭部內側靠近脖子的部位，有一個存在著明顯不協調痕跡的附加物件。 數字模型以線條的形式展示著所有頭部零件的結構，配合即時變化的高亮功能顯示出不同層次的斷面，讓整個立體圖有一種精細有序的美感。

只有到了這個位置時，規整的結構圖變成了非常突兀的一個實心塊。如果繼續放大，會發現這個物體的構成單元也和其他零件大為不同，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格。

天蓬仔細觀察著它，不覺出聲道：“蛋白質存儲器？”

玄奘點了點頭，操作著終端將這個部件單獨劃分出來，查看它的詳細信息。

“這不是機器人會用的零件。”天蓬湊到屏幕前，一邊閱讀那些復雜的參數，一邊說，“從結構上看也不是一開始就內置好的，顯然是后來接上去的……不對，仔細看的話，它連存取接口都沒有，只是單純固定在這里！那它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玄奘說：“這就是它們躲過監控的關鍵。”

“我還是不太明白，玄奘先生。”

“那么我問你，如果你是金角銀角，你會如何避免在向服務器自動反饋信息時暴露自己的秘密？”

天蓬雙眉緊蹙，苦苦思索起來。

金角和銀角這兩個機器人，最開始對它們的真實身份是沒有自覺的。它們所搭載的多元型智能被設定為模仿妖怪的思維模式，讓它們以為自己是觸犯了天條，偷了太上老君的幾件法寶私逃下凡。因為被設定成了天宮的逃犯，不會像其他機器人那樣明著向服務器反饋情況，數據同步自然就是在后臺悄悄進行了。

通常情況下，后臺傳輸是不會被機器人所察覺的，但這是兩個并不尋常的機器人，它們對自己的處境產生了自覺。它們開始內視自我，剖析自己存在的意義。

而當它們意識到自己被制造出來的目的以后，它們肯定也會發現自己的控制中樞中運行的一切。人或許無法抓住自己的所有意識活動。但它們可是人工智能，只要方法得當，它們可以看到自己每一個程序邏輯的運作細節，包括后臺的自動傳輸。

這之后，首先要面對的難題，就是如何不讓太上老君發現它們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為此第一步要做的是，假裝一切仍在順利進行。

一般來說。機器人自動同步的信息會包括它們所接收到的各類傳感器信息，包括看到的畫面、聽到的聲音、對話記錄等。特殊情況下還要加上幾種針對性更強的傳感器類型。有了這些東西，基本就能了解到一個機器人自身及其周邊的所有情況。在這種情況下，派出額外的偵查機就很沒必要了。

而從九尾的描述可以推測到，太上老君直到最后也沒有派出偵查機，或是使用棱鏡觀察，否則很多秘密早就敗露了。如此看來，金角銀角的偽裝工作完成得非常好。那么它們是怎么做到的呢？

天蓬沉思道：“所有傳感器記錄都可以偽造，由機器人端主動反饋到服務器的時間規律也可以摸清。它們既然能發現自己被制造的真實目的，也一定有能力把自己身上這些重要特征研究透。在定期反饋的時候上傳偽造的數據就行。但它們是如何躲過被動反饋的？”

金角和銀角可以在定期反饋之前偽造一段視頻，代替原有的記錄上傳，掩蓋那個時間段內的真實畫面。但要是在它們和九尾會面的中途，或是它們使用分子重構機復制法寶的過程中，太上老君突然心血來潮調用了它們的雙眼來視察情況，就沒辦法事先防備了。

這種被動式的反饋是沒有固定規律的，誰也說不清它們身上的哪個部分會在什么時候被調用。阻止這種調用就更不可能。等于明擺著告訴主人它們已經造反了。

“原理還是一樣的，只是使用上變通一下。它們可以事先準備好足以亂真的數據，在被調用時將那些假數據載入到真實的運行環境下。它們可是機器人，它們的眼中所見不一定為實。”玄奘意味深長地說。

“可是被調用時的隨機性這么大，不能像前一種情況那樣有計劃地編排事件，這可怎么偽造啊？”

“使用一些泛用性強的數據。打個比方。視頻方面，可以做一段黑屏，然后在黑屏時間內快速轉移自己的位置，假裝正從地下鉆出來。聲音也一樣，可以用一段噪音蓋過當時的對話。關鍵是制造時間差。只要打好時間差，再用真實的信息銜接上去就好了，并不需要一段完整的、各類事件編排得當的假記錄。”

“和玄奘先生比起來。反監視的技巧真是自愧不如啊。”天蓬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接著又不解地說，“但這跟蛋白質存儲器有什么關系呢？”

“除了以上這些表面上的信息以外，你還忘了一件事。”玄奘說，“手動清查。”

天蓬驚呼道：“對啊！如果太上老君直接連接到它們的控制中樞，里面那些事先備好的假記錄，還有它們的操作手法，不就都暴露了嗎？它們到底是如何躲過這一招的？”

“這時候就要用上這個了。”玄奘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注視著屏幕上的蛋白質存儲器，“為了防止手動清查，金角和銀角會將所有秘密存入這個存儲器中。平時它們的電子腦內都會保持正常，刪除了一切造假數據和操作記錄，直到需要辦正事時，它們才會把東西都取出來。這樣就能大大減小暴露的風險。”

“那它們腦中關于自己真實身份的想法呢？還有造假的手法，和利用存儲器這個想法本身，這些不是一樣會被發現嗎？”

“如果全都轉移的話，就不會。”

天蓬低頭想了想，又一次受到了震驚，難以置信地說：“你的意思是，它們連自己的人工智能本身也存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