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
唔,好痛。我這是在哪里?我竟,沒有死么?是誰救了我?珩么?也不知珩有無安全回宮。
正理著傷痛細細思索著滿腔疑問,耳邊響起細微的吵嚷聲。
“……他到底怎么樣?!已經(jīng)七天了,他怎么還未醒?!!……”壓低了的怒吼聲。
“王爺恕罪,實在是這位公子中毒太深,屬下無能為力,這位公子只能聽天由命……”誠惶誠恐的稟告聲。
都不是我熟悉的聲音。我究竟在哪里?
“滾!一群沒用的廢物!”先前怒吼的聲音再次大吼。
似乎有人倉皇應著逃出門去。
清脆地指骨緊握發(fā)出的咔咔聲。有極輕極輕的腳步聲靠近我。
心臟處突地一痛,錐心刺骨亦及不上萬分。
唔。
意識仍在朦朧中,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即使如此,手仍不自主的緊握成拳,揪住胸襟處的衣服。好痛,好痛。
感覺那人輕柔的握住我的手,將我的手指一一掰開,輕柔的為我拭去額際的冷汗。胸口的痛似乎也有所緩解,全身一松,我再度跌入黑暗中,沉沉睡去。
只覺得自己在黑暗的海洋里漂浮來去,無依無靠,無處停留,只單單一個靈魂,飄啊飄,飄來蕩去,一遍又是一遍,不知何處才是盡頭,不知何處才是歸宿。沒有任何目的的飄蕩,沒有任何記憶的游動,沒有任何牽掛的飛揚。
無拘無束么?是不是該感到自由感到開心?
可是,心上的沉痛是因為什么?那個我不存在的記憶里面有什么?那個老是在眼前晃過的人影是誰?被緊緊牽掛在心上讓我總是模模糊糊心痛的是誰?
是誰,是誰,到底是誰?
黑暗中一道突兀的聲音尖銳的響起。
——哈,你竟然連他都忘了……你還說自己是真的愛他么?
沒有,沒有!我怎么可能忘了他!
驚慌的,失措的自己快速的反駁。
——沒忘?哈,那你說他是誰?你最愛的是誰,你一直牽掛的是誰,你曾經(jīng)舍命保護的是誰,你從小到大心心念念保護的人是誰,你發(fā)誓要一輩子跟隨照顧永不舍棄的是誰?你根本就不記得他了難道不是嗎?
沒有!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忘了他!我怎么可能會忘了對我那么重要的……??
是誰,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我蹲下,痛苦的用雙手抱住頭,那個人是誰……為什么我竟然會忘了……眼空洞的望著地面——其實也不過是黑忽忽的一片——腦海一片空白卻出奇的痛苦。
我忘了他是誰,那么,我是誰……我怎么會在這里……我怎么會獨自一人在這里……最愛的是他,那么我不是應該在他身邊的嗎?我怎么會…….怎么會……孤身一人……發(fā)生了什么事……
——果然吧,你根本就只是在騙他罷了,你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守護他一輩子,你根本就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你根本就不配說愛他!
不是的!絕對沒有!我怎么可能會拋棄他!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暫時…忘記了他……
——哈,暫時忘記?你把他一個人舍棄在人世上,你還有臉面說什么?你把他一個人置于危險中你還有資格說你要永遠保護他?真是可笑!
我把他一人置于危險中?
危險……危險…….危險……火……火海……火海!
珩!
對了,我在火海里失去了知覺,珩被我推到了外面生死不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死去,那么,現(xiàn)在我在哪里?我所處的地方是哪里?
——只有沒用的人才會就此在夢境沉寂,不能自主醒來,哼……
不能再睡下去,不能再睡下去,不能再睡下去,不能再睡下去……我要保護珩……我要永遠保護珩……
如同魔咒般在腦海中盤旋不去的話語,一遍遍回蕩,黑暗的空間開始扭曲,一道刺眼的白光劃破了黑暗的魔域。
珩!
竭盡所能的睜開眼后,毫不意外的發(fā)現(xiàn)了趴睡在床沿握著我手的人,卻驚愕的發(fā)現(xiàn),那低垂著頭,不見容顏尚自沉睡中的身影,自己實在是稱不上熟悉。
更為驚愕的還在后面——因驚訝而抽動的手指意外的吵醒了睡眠中的那個人,而他抬起的臉——我當場怔住。
怎會是他?!
蕭洛瑄極溫柔的望著我欣慰一笑,“你總算醒了!你已經(jīng)昏迷十天了。那些大夫都說你不行了,但是我知道你不會的!你一定能撐過去的!”
我迅速抽回手,誰知卻再次被他握住,慍怒的掙了掙,他收緊手指。不由憤怒的瞪向他,入目的竟是蕭洛瑄好笑的表情。
罷了,我一個病弱無能毫無反抗之力的人,何苦去跟他一個身強體壯任何武力方面都強于我的人抗爭。
苦笑著嘆口氣,掙扎著坐起身,卻見他抻了條被子在我身后讓我靠住。我略一怔,隨即心安理得的靠住,望見的盡是蕭洛瑄極盡的溫柔,再嘆口氣,無奈道:“容王殿下,我為何會與你在一起?能否說明?”
蕭洛瑄避而不答,反問道:“素聞邑國最年輕有為的官員蘇遠卿重情重義有恩必報言出必行,不知是否屬實?”
“容王殿下謬贊了。且不論真假,這些似乎與我所問并無關系吧?”
“不,有關系,大大的有關系。”蕭洛瑄一笑,帶著奸計得逞的奸笑,讓我看的極不順眼,“今次我救了你,不知年輕有為重情重義有恩必報的蘇遠卿蘇大人是不是該以身相許以報我救命之恩呢?”
我面容平靜,聲音平靜,“容王殿下說笑了。蘇遠卿在邑國或許有些許功名加身,在陵國不過一介平民,以身相許只會污了容王殿下的名聲,遠卿又豈能作此等恩將仇報的事情呢?容王殿下萬萬不要提了,免得世人說遠卿不知臉面妄圖貪圖富貴,甚至還要拖著最仁愛愛民的容王殿下同入泥沼。遠卿若真是如此做那真是罪大惡極了。”
“真不愧為能和陵國并列強國的邑國御史臺大夫,口才的確了得。只不過……那污不污得我說了算,而肯不肯嘛……”他一頓,帶著莫名的笑,“自是看你的了。”
“……容王殿下玩笑了。遠卿何德何能得容王殿下厚愛。”眼見著話題越轉越開,再這么扯下去,怕是到猴年馬月也無法得知真相了,無奈的把話題帶回去,“還請容王殿下莫要在轉移話題了,請容王殿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和容王殿下在一起?容王殿下怎么會救出遠卿的?”
“怎么救出你的話,沖進去,然后把你帶出來不就是了。至于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蕭洛瑄帶著我的視線四處看了幾眼,看著我道,“難道蘇大人還猜不到嗎?”
聞言心中狠狠一驚,四處張望了下,金碧輝煌,寬敞明亮,高貴典雅,實在不像是普通別院或是客棧。難道說……我抬眸瞪向怡然自得的欣賞我的訝異的蕭洛瑄。
“你猜得沒錯,這的確是陵國我的府邸。”他狡黠一笑。
對于我竟然流落到了敵國這件事還是頗有些疑惑兼懷疑驚訝,蕭洛瑄怎會冒大險將我這敵國臣子帶回他的府邸?他絕對不是意氣用事得人。
他見狀一笑,“不用懷疑了。怎會絕對是我的府邸。所以你也不用想方設法去見慕珩了,只需安心養(yǎng)傷即是。放心,在此,你一定是安全的。不過……倒是你的驚訝讓我頗為受用。”
說完,他哈哈笑著起身,臨出門前,又道:“你且好好休息,我還有公務處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或是需要什么盡管和丫鬟說。我會盡量滿足你的。”
呆呆看他出去,我合上眼,長嘆一口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珩是否脫困還是未知之數(shù),我的毒何時發(fā)作亦不知曉,更別說解毒了,那一小瓶克制藥丸未見其影,真不知到時如何承受這熬不完的痛。且不論此,現(xiàn)今身處敵國皇子宅邸本就是極不安全的,漫說此皇子還是那個對我的事知之甚祥的蕭洛瑄,棘手,十分之棘手。
以我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別說回邑國,出這容王府都成問題。偏又無何解救之法,干耗著更不是我的性格,仔細想想?yún)s是左右矛盾,我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唉。
只能以長嘆來稍微發(fā)泄我極其郁悶無奈的心情。
之前在客棧被困火海,毒發(fā)幾乎耗盡我所有的真氣,虛弱的身體加上毒發(fā)時噬心碎骨般的痛,熬不過去亦在情理之中。
最近,毒發(fā)得越來越頻繁,似乎是毒素蔓延幾至全身,心境起伏變遷過大造成的。而此次生生熬了過去,在下次毒發(fā)之前就是無礙的。
就此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唯今之計,只有盡快找到解毒之法了。
以及,必須聯(lián)系上塵旸。珩,罷了,就讓他以為我已死或許才是最好的,免得再牽絆下去,傷人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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